第82章 守寡33

守寡33

武陵縣城。

鄭北一步三個臺階上了城牆, 仇遠追了上來。

一條大黑狗也跟着竄了上去。

“你當真要出城?你可想好了,一旦出去,你很可能會染上瘟疫, 到時性命不保。”

這一次,仇遠并未堅決阻攔, 只是例行勸誡一句。

鄭北非要去找死,他又怎能攔得住?該說的都已經說了, 利害也給他分析了, 他不聽, 他又能怎麽辦?

當然,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 他已經決定放棄鄭北,另尋一位主公投靠過去。

鄭北什麽都好, 性情堅毅, 出手大方,對兄弟下屬都仗義,實力也強, 還有一種凝聚人心的能力。

這些都是上位者必備的品質。

偏偏就是有一點, 他過于婦人之仁了, 看見遭受苦難的人就想去拯救。

正所謂“慈不掌兵”, 要想成為上位者,就要有能夠承擔生命的鐵血冷酷。

又有“聖人不仁,以百姓為刍狗”之句,上位者, 同時還要有平等地看待子民, 将所有子民都視為棋子的心境。

如此,遇到事了才能沉着冷靜地應對, 才能有大局觀,做出正确的決定。

像鄭北這樣,拘泥于少數人的悲慘,甚至不顧自己的安危也要拯救她們的行為,實在太不理智了。

這樣的人,是無法角逐天下,登臨高位的,注定和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絕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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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如何能利用他打臉京中那些世家貴族,為他們杜家上下數百口人報仇?

鄭北:“我想清楚了,先前我已經逃了一次,但每一日都活在煎熬之中,我不想再繼續躲避下去。我娘知道我的想法後,并未攔着我,只對我說了一句話——”

說到一半,他話音戛然而止,定定地望着城外某一處。

仇遠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也是一驚:“那些是什麽人?”

離得有些遠,他只看見了一個個白點在那裏晃動。

鄭北:“我娘說——大丈夫生于天地間,當無愧于心,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如果你死了,娘和你爹就再生一個,你不用擔心将來我們老了無靠。”

仇遠:“……”

話畢,鄭北摸了摸自家大狗子,“大黑,我走了。”

他甩出腕上纏繞着的鈎索,鈎子牢牢勾住城牆,他握着繩索一路滑了下去,穩穩落地。

施展輕功,一個縱躍,就去到了十數米開外。

不多時,他就來到了棚戶區。

當看見站在山坡上,指揮着衆人,渾身仿佛散發着光芒的葛曼曼時,他忍不住掐了掐手心,疑心自己生出了幻覺。

手心刺痛,不是幻覺!葛曼曼當真來了武陵!

鄭北大步朝她走過去,眼裏只有她一個人,其他人已然成了虛化的背景板,在他的視野裏毫無存在感。

結果冷不丁被人攔了下來:“什麽人!站住!”

鄭北回過神來,這才注意到,葛曼曼周圍圍着一圈手執長劍身着白色怪異服裝的人,其中一人長劍出鞘,劍尖正對準了他。

大有他再進一步,就要将他就地格殺的架勢。

正是這次跟着容冱雪這個頂頭上司出差的錦衣衛百戶杜擎。

葛曼曼從山坡上下來,“杜百戶不必緊張,這是我的朋友鄭北。”

杜擎這才收了劍。

葛曼曼看向鄭北:“你不在城裏好好待着,怎麽出來了?不要命了?”

鄭北:“……”

沒等他說話,葛曼曼就吩咐下去:“快拿碗化疫湯來。”

黎昭恰好在盛藥,便端了一碗過來,遞給鄭北。

葛曼曼:“快喝了,這是預防瘟疫的藥。”

鄭北從黎昭手裏接過藥碗,看見她的手時頓了下,又看了眼她的臉。

葛曼曼注意到他的神情,心裏一突,鄭北可是個易容高手,他不會是認出黎昭的僞裝了吧?

緊接着她腦海裏靈光一閃,黎昭,趙離,阿離……我去,黎昭不會就是男主後宮團中那個醫術高明的醫仙阿離吧?

前期阿離便是女扮男裝跟在男主身邊,是他身邊不可或缺的一個重要角色,男主還将她當成摯友,經常找她談心。

後來偶然發現阿離竟是女子,對她的感情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再然後,阿離也沒能逃過成為男主後宮成員的命運。

想到此,葛曼曼趕緊朝黎昭揮了揮手,“你去忙吧。”

又沖鄭北惡聲惡氣道:“看什麽?趕緊喝啊。”

鄭北:“……”

幾個月不見,曼曼怎麽對他變得這麽兇了?t

明明剛見面還說他是她的朋友來着。

他委屈又聽話地将藥一飲而盡。

放下碗,一顆糖遞到了面前來。

他心裏委屈的情緒頓時煙消雲散,又心花怒放了,樂滋滋地接過糖,也沒舍得吃,貼身放進了懷裏。

葛曼曼:“這是奶糖,不吃的話一會兒就化了,到時候黏糊糊地沾到你身上……”

鄭北趕緊把糖拿出來,剝去糖紙,送進嘴裏幸福地含在舌尖。

葛曼曼又叫人拿來一套防護服,指導鄭北穿上。

他稀罕地摸了摸防護服,感覺這衣服的材質很奇特,是他從未見過的。

“這是何物?”

葛曼曼:“防護服,可以将瘟疫的病源隔絕在外,降低你染病的風險。”

鄭北眼睛一亮,“若是能給每個人都穿上的話……”

葛曼曼翻了他一眼,“防護服是有限的,哪裏夠那麽多人穿?”

她船上的人都沒法人手一件呢,只能給下船的人配備上,大多數人都還留在船上,幫忙運送物資。

鄭北:“是我想岔了。對了,你怎麽會來這裏?”

葛曼曼:“如你所見,我帶人來防治瘟疫,因武陵是我的家鄉,所以我就将這裏列為了第一站。”

鄭北恍然,心裏竟生出了一絲失落,他還以為……

他在想什麽呢,竟會幻想她是因為他才回來的。

別說,葛曼曼第一站就到武陵,很大一部分原因還真是為了他。

她怕鄭北這個男主死翹翹了,怕武陵這個以後的龍興之地被瘟疫給毀了,自然要第一時間奔赴這裏。

鄭北掃了周圍一眼,注意到棚戶區和先前大不一樣了,變得幹淨整潔了許多。

四周的屍體和排洩物都被清理了,棚戶區外還專門搭起了廁所,分為了男女隔間,不再是先前那髒亂不堪、臭氣熏天的樣子了。

災民住的棚子裏也多出來了一層草席,衆人或躺或坐在草席上。

她們原本麻木呆滞的眼神也多了些活氣,眼看着是活過來了。

不遠處是一片臨時搭建起來的鍋竈,竈上煮着粥,熬着藥,食物的清香和草藥的苦香融合在一起,令人聞了很心安。

看着眼前忙碌井然,生機勃勃的景象,鄭北心頭一陣感動,也為那些災民感到慶幸。

有葛曼曼在,這些災民應該都有救了吧?

他問:“你何時來的?”

葛曼曼:“今天上午。”

鄭北驚訝:“今天上午來的,你的人就已經查出病竈,開出藥方了?”

當然不是太醫和大夫們查出來的,而是葛曼曼收集了染上瘟疫的災民的血,放進治療儀裏檢測出來的。

治療儀還給出了好幾套預防和治療的方案。

看到方案的那一刻,葛曼曼覺得當初花十幾個點買下這臺治療儀,真是花得太值了。

不過這一點也沒必要詳細給鄭北解釋,她點了點頭,說了句:“跟我來。”

将他帶到了一座臨時搭建的帳篷裏。

兩人在案桌邊的蒲團上坐下,葛曼曼提起茶壺給他倒了杯茶,“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

鄭北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接連喝了好幾杯茶,才算解了那股子渴意,幹燥起皮的嘴唇也得到了滋潤。

葛曼曼:“你這是渴了多久,你不會是到城外來找水喝的吧?”

鄭北苦笑了下,“說來慚愧,先前瘟疫爆發時,我當了逃兵,帶着手底下的人躲進了城裏,眼睜睜看着災民接二連三地染上瘟疫,大片大片地死去,我所能做的不過是每天從城牆上放下去一些食物和水。

“但這一點東西根本救不了她們,還害得她們每日因争搶食物和水而打得頭破血流,更多人因此喪命。

“後來城中也爆發了疫病,不知是我們将瘟疫帶了進去,還是別的什麽緣故,總之城中也死了很多人。

“我想着,躲在城中遲早也是個死,還不如出城去,給災民們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若是真的不幸染上了瘟疫,就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把自己埋了,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葛曼曼聽完心頭很是沉重。

“城裏竟然也爆發了瘟疫,縣尊大人可還好?我這裏有預防和治療瘟疫的方子,須得盡快送到他手裏,讓他組織起人手來解決瘟疫。”

鄭北:“萬幸縣尊大人沒有染上瘟疫。

“你還記得我之前養的那條大黑狗嗎?它很通人性,我出來的時候它也跟過來了,這會兒估計還在城牆上沒有走,我可以将方子從城牆下的狗洞裏塞進去,讓它去縣衙送信。”

葛曼曼:“不用了,我有更簡單快捷的送信方式。”

她當即修書一封,蓋上了自己的郡主印章,将兩張藥方附在了信封裏,喚來玄鳥,讓它叼着信封,送去給葛松。

葛松收到信後,立刻便去了縣衙,求見縣尊大人,奉上信的同時,也獻上了一批物資。

魏縣令看了信,面上登時爆發出喜色來,“太好了,朝廷派留仙郡主來赈災治疫了,武陵縣的百姓有救了……”

随後迅速行動了起來。

城外,天色已黑。

船上留守的廚師做好了飯菜,着人送來。

葛曼曼讓鄭北坐下和自己一塊兒吃。

想來他這陣子也沒能好好吃一頓。

吃飯的時候,葛曼曼把防護罩給關了,畢竟這玩意兒挺耗費能量的,能省則省。

結果罩子一關,蚊子就紛紛來禍害她了,給她咬了好幾個包。

這世間最沒靈性的生物估計就是蚊子了,葛曼曼毫不留情地拿出蚊香來點上,誓要将帳篷裏的蚊子趕盡殺絕。

想到蚊子在吸血的同時可能還會傳播疾病,她又拿出一大筐蚊香來,讓暗七拿出去分了,讓衆人在各個方位都點上。

“晚上你就歇在這兒吧,我回船上去了。”飯後,葛曼曼對鄭北道。

船上有寬敞又舒适的居住環境,她為什麽放着不住,而非要住在這簡陋的帳篷裏?

她可不會為了營造“與災民同甘共苦”的名聲而委屈自己。

回到船上,葛曼曼第一時間洗了個澡,将自己從頭到腳洗了一遍。

穿上清涼的睡裙,坐到榻上,在小方幾上寫寫畫畫,做防疫計劃。

來之前她當然也寫了不少計劃,但真的身臨其境,實地體驗一回,她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很多方面,計劃有很多不足,她得補充完善一番才行。

然而寫着寫着,她又有些洩氣。

因為她意識到,自己的很多計劃,是建立在屬性點充足,可以在商城裏購買物資的基礎上。

一旦沒有了這個優勢,治療瘟疫的工作就會困難無數倍。

可她的屬性點已經消耗完了。

一點也不剩。

這可怎麽辦?

她現在也沒法逮着人成親守寡啊。

睡着前葛曼曼都還在為這個問題發愁。

誰想一覺醒來,解決的辦法就送到了她面前。

一大早,一隊羽林衛到林子裏捕獵。

船上帶了不少糧食,但坐吃山空的話,船上的糧食很快就會吃光,所以容冱雪不得不開源節流,想法子從別的地方找補。

狩獵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普通人要想捕到獵物會很難,但羽林衛是什麽人?是從全天下各地的軍隊裏選拔來的尖子兵,是保護皇帝的特種兵,能以一當十的存在。

捕個獵還不是輕輕松松?

恰巧,羽林衛也是這麽想的,結果大意之下就倒黴了。

一個羽林衛不慎被毒蛇給咬了。

倒黴的是,那毒蛇還不是一般的毒,這個羽林衛很快就毒發了,嘴唇變成了青紫色,眼見着人就要不行了。

“不好了大人!劉駿被毒蛇咬了!”

劉駿的好兄弟,一個膚色黝黑的羽林衛背着劉駿從林子裏跑出來,一面沖容冱雪大聲喊着。

一群太醫大夫聞言,趕緊圍過來給劉駿治蛇毒。

然而劉駿已經昏過去了,沒法說出他是被什麽毒蛇咬的,黑皮羽林軍也沒看清,這就導致大夫們一時間也是束手無策。

只能碰運氣,到劉駿被毒蛇咬到的地方去尋找解藥。

俗話說,毒蛇出沒之處,七步之內必有解藥。

當葛曼曼得知消息趕過來時,解藥并沒有找到,劉駿體內的毒,已經侵入肺腑,藥石無醫了。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生命已走到了盡頭,劉駿竟醒了過來。

“我娘……還等着……我回去娶……媳婦,給她生個……大胖孫子呢。”

黑皮羽林軍哭得稀裏嘩啦,哽咽着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着娶媳婦,劉駿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啊。”

旁邊的人都在悲痛傷感,葛曼曼聽了劉駿那話,卻是心裏一動,當即上前握住他的一只手:“我嫁給你,完成你娘的心願,以後也會好好照顧你娘t,讓她老有所依,安度晚年。”

劉駿眼裏原本都要散掉的神光,一下子又聚攏了。

黑皮羽林軍一時都忘記哭了,愣愣地看着她。

周圍所有人也都震驚了。

然後——

“叮!劉駿好感度+100,積分+1000”

“叮!吳少英(黑皮羽林軍)好感度+80,積分+800”

“叮!杜擎好感度+60,積分+600”

幾乎所有人都對她的舉動大為感動,對她爆發出了強烈的好感。

即便是鄭北,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吃醋嫉妒,因為他明白葛曼曼這麽做,不是出于愛慕之心,而是出于善良,想讓那名羽林軍走得沒有遺憾。

他喜歡的人,果然非同一般。

他只恨不得自己和那個羽林軍換一換,若是能與心上人成親,那他即便是死了也瞑目了。

唯有容冱雪,盯着葛曼曼的後腦勺,眼中充滿了探究和深思。

他始終認為,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功利性的,葛曼曼這麽做,是為了什麽?

肯定不是真好心到願意以郡主之尊嫁給一個小小的羽林衛。

注意到周圍人的神情,他若有所思,難道是為了營造一個舍己為人的好名聲?

他勾了勾唇,這個留仙郡主,比他想的有意思許多。

說成親便成親,場地很快就布置好了。

其實也就是鋪設了一塊地毯,一張案桌罷了,桌上擺着酒水果品,以及兩支紅燭。

在天地以及衆人的見證下,葛曼曼跪在劉駿身旁,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對天發誓。

“我葛曼曼在此發誓,願與劉駿結為夫妻,即便守寡,也會奉養他的母親,讓他母親安度晚年。”

随後,她俯下身拜了三拜。

劉駿靠在好友懷裏,看着她敬拜天地神明,眼中落下淚來。

他何德何能,竟能讓郡主做到如此地步。

他死而無憾了。

“叮!恭喜宿主第33次守寡,自由屬性點+6”

這一次之後,葛曼曼打開了新思路,既然暫時沒法去跟那些大奸大惡之徒演戲,好跟他們成親将他們克死,那她為何不去找那些本就命不久矣甚至命懸一線的人呢?

反正他們本來就是要死的,不是嗎?

她可以承諾他們一些好處,讓他們死得放心,死得安然,死得沒有遺憾。

也算是回報他們給她貢獻屬性點了。

于是接下來的一路上,每到一座城,葛曼曼都會專門注意那些即将死去,沒有成親,且長得不磕碜的男人。

而這樣的人,在災民之中,并不在少數。

“叮!恭喜宿主第36次守寡,自由屬性點+3”

“叮!恭喜宿主第42次守寡,自由屬性點+5”

……

次數多了,葛曼曼還被百姓起了一個诨號——成親娘娘。

和送子娘娘差不多。

因為她每到一個地方都會開啓防護光罩,再加上她那仿佛與其他人不在一個次元壁的美貌,經常會被百姓認為是仙女下凡。

在了解到她是仙人弟子後,百姓對她愈發敬仰崇拜了,覺得她就是仙人的化身,是來救苦救難的。

還有人專門給她建了廟,塑了金身,日日上香敬拜。

葛曼曼也因此收獲了海量的好感度積分,抽獎抽得人都麻了。

但結果也是可喜的,她抽出來了大量食物和日用品,為她的赈災減輕了不少壓力。

從三伏天到初冬,從酷熱到寒冷,歷時三個月,葛曼曼一行終于将瘟疫控制住了。

明面上染上瘟疫的人都被治好了,但可能在她觸及不到的地方,比如深山老林,隐蔽的村莊……這些地方,還存在着一些感染瘟疫的人。

好在她在各地都留下了預防和治療瘟疫的方子,一旦有人被感染,百姓自己也能照方抓藥來吃。

終于可以回京了。

葛曼曼一行來到碼頭上,正要上船時,水上的一艘艘船上,忽然冒出了大量士兵,手執弓箭對準了她們。

身後也湧來了一堆披甲執銳的士兵,将她們團團包圍了起來。

“郡主何必急着走呢?曾某還未能盡到地主之誼,若是就這樣讓郡主走了,曾某心下着實不安啊。”

一個中年男子騎在馬上,越衆而出,進入了包圍圈,下馬朝葛曼曼拱手行禮:“下官青州節度使曾複宗,見過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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