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被人如此脅迫着，棉被裏的青年身體不住地發抖，用棉被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他張了張口，似乎怕到連話語都說不連貫一樣。

地下室內，空氣一瞬間好像被停滞凍結。

琴酒“啧”了一聲，也懶得和這個看上去就是個陰暗死宅的家夥浪費口舌。

見青年似乎還是不願從棉被裏出來，琴酒大步上前，一把把人連被一起拎了起來，往外面走去。

室外。

伏特加正坐在車子的駕駛位上無所事事地叼着煙待命，老遠卻看見自家大哥拎了一大團棉被出來，吓得他手上沒點着的雪茄都抖了抖。

直到琴酒把那團被子扔到後車座上，自己也沉着個臉坐下，伏特加這才小心翼翼地問：“大哥，這團破被子是……？”

後車座上的那團棉被似乎蠕動了一下，緊接着，一個亂糟糟的白發腦袋冒了出來。他小聲來了句：“……不是破被子，她叫作「芳子」。”

既然用了田山花袋的能力，那自然是直接模仿他的性格，才會整體更搭一點。

田山花袋是個非常社恐的阿宅，并且還會給棉被取名……他的棉被就叫“芳子”。

…原來被子裏面有個人啊。

伏特加一哽。

不，更奇怪的是沒人會給被子特地取名吧！

冷哼一聲，琴酒命令道：“不用管他。開車，我們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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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特加：“……好的，大哥。”

黑色的轎車被發動，噴散着渾濁的尾氣，向不知名的目的地駛去。而彈幕此時也仿佛從剛剛突如其來的離奇發展中緩過勁，拼命地開始刷屏。

【卧槽卧槽，主播這變臉速度】

【？？！！！】

【是琴酒？！我沒看錯的話…這是琴酒？！】

【卧槽有誰懂二十幾左右世紀的科技？主播剛剛寫的代碼到底是什麽啊，琴酒都親自下場來抓主播了！】

【觀衆“342432”打賞了3個小火箭～】

【驚了，主播剛才和我們聊天的時候可不是這個人設啊，怎麽瞬間變得跟死阿宅氣質一模一樣了？？】

【我家是做科技考古的，我好像多少看懂了點。剛才琴酒好像有提及到什麽“防火牆”，那個似乎是他們那個年代的防護程序。也就是說，主播這一個周內黑進了酒廠的網絡……？！】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可比隔壁剛做底層的主播刺激多了，我今天就在這個直播間住下了！】

彈幕與打賞翻滾着的同時，車輛也在快速地在公路行駛着。

淡島千秋把自己團在棉被裏，刻意控制着身體發抖着，配合着他出門前特地給自己做的“造型”，一個生活不能自理、邋遢懦弱且陰沉的黑科技阿宅形象演出的淋漓盡致。

他眯起自己的綠眼睛，趁前排坐着的琴酒和伏特加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打開了自己的系統界面。

打賞t果不其然又翻了一番。直播幣數值正在以一個可怕的速度上漲，現在已經飛漲到了50以上，足以讓任何一個新手主播平安度過一開始的存活期。

——但可惜對于他來講，這點還是不夠用啊。淡島千秋惋惜地想。

這一切的劇情當然是淡島千秋精心設計好的。

直播怎麽可以沒有節目效果？

雖然淡島千秋前世沒怎麽看過直播——但是“整活”和“劇本”這回事他還是知道的。

無論是主動攻擊黑衣組織的防火牆、故意洩露出自己的ip地址、還是壓着生命壽命的底線來一波大反轉……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淡島千秋細心計算後的結果。

如果只是普通的生存直播、滿臉猙獰地掙紮求生的話，那也太狼狽太無趣了吧。

于是一開局，淡島千秋就沒有額外換取壽命，而是用盡了手上所有的初始直播幣，嘗試着抽取一個新鮮有趣的技能，來整點有節目效果的花活。

抽出來的，是被系統稱為“馬甲系統”的這一能力。

根據“馬甲系統”的技能介紹，只要消耗金錢，就可以制作出與人類身體相似度100%的驅殼。并且只要你能力足夠，你甚至可以注入靈魂其中，讓這個“馬甲”活過來，甚至擁有一個超能力！

再甚至，如果你的想象力夠豐富，邏輯足夠可以，理論上來講，你也可以将自己劃入“馬甲”的隊列，像給馬甲捏靈魂捏能力一樣，給自己也捏出一個超能力。

但“馬甲系統”這一能力看着厲害，但限制極大。先不提一般的普通人根本就不會捏制靈魂、捏制一個合理的超能力又是怎麽複雜，光是塑造肉.體，就實在是耗錢至極。

每在這個系統抽取一次能力，或者馬甲捏造的機會，都需要大量的金錢。

——這也是他之前落魄到連泡面都快吃不起的原因。

這個世界是一個沒有異能力的低武世界，一些異能力出現在這個世界，都會受到一定的能力壓制。

但好在，淡島千秋選擇捏制在自己身上的超能力，是生前老熟人“田山花袋”的能力——「蒲團」。

只要蓋上厚厚的棉被、或者待在舒适的環境裏，“田山花袋”就可以化身電子之王，甚至能在不觸碰的情況下操縱視線內的電子設備，處理速度是常人的幾十倍。

即使受到限制，在這個世界也依然性價比高極了。

雖然一個“馬甲”只能擁有一個“超能力”，淡島千秋捏出這個能力給自己後，就無法擁有別的能力——但“蒲團”确實是當前最适合這個世界能力。

由于這個能力在淡島千秋原本的世界是真實存在的，邏輯合适，捏制的時候非常順利。

淡島千秋慢條斯理地用心靈傳訊給直播間解釋着來龍去脈，觀衆們“卧槽”、“好活”一類的驚嘆根本沒停過。

直播間總人氣也在飙升，等到黑色轎車停在某棟大廈前時，淡島千秋的直播間的歷史打賞數額也達到了目前的最高。

【叮！第一輪生存任務“初識陣營”已完成，獎勵生存壽命+30天。當前剩餘生存壽命：30天5分鐘】

【第二輪生存任務“加入陣營”已發布，不要随便死掉哦～】

眼前的視野突然一亮，車門被人打開，傾斜出室外刺眼的光芒。

“下車。”

琴酒冷冷地說。

*

“……淡島千秋，22歲，高中因校園暴力而辍學，從此一蹶不振、蝸居在家內，以受雇他人編寫程序為生。于一周前開始因不明原因主動攻擊組織防火牆，導致組織防護系統全線崩潰……是嗎？”

黑皮金發的男人念着紙張上的信息，每念一句，臉上冰冷輕浮的笑意就更深入一分。

“你倒是膽子挺大的，是誰支使你這麽做的嗎？說出來的話，我們會對你溫柔一點哦？”

代號「波本威士忌」的男人調笑着說。

躲在棉被裏的青年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把自己裹得更緊一點。

他低着頭，劉海下看不清眼睛，大大的黑框眼鏡歪歪扭扭地挂在臉上，渾身都散發着無法壓抑的恐慌。

白發青年看起來戰戰兢兢的，嘴唇輕輕嚅嗫着說了什麽。

波本靠近了點，才聽見他在用微不可見的聲音喃喃着什麽“不要殺我”。他忍不住嗤笑出聲。

光看這幅模樣，還真想不到，居然是這樣的一位年輕人輕而易舉地攻破了組織的防火牆。明明手握如此頂尖的技術，但卻是這幅性格、這幅模樣。

雖然消息沒有公開，但波本的線人已經告訴了他來自上層的推論：

——這個看上去是個阿宅的家夥，能力與技術幾乎是跨時代的，完全稱得上是世界第一黑客。

組織的防火網豈是那麽好入侵的？更何況幾乎是全線崩潰、速度又極快，可見這家夥确實是有點本事的。

波本眯起眼，上下打量着這坨“大棉被”。

與這幅邋遢的外表完全相反，世界第一的黑客……麽。

【……主播這演技，絕了，星際奧斯卡明年沒你我不看！】

【這個假身份是怎麽回事？我記得投入游戲裏面的主播，在這個世界全都是背景完全空白的。不會也是主播自己給自己做的吧？】

【好像是，我記得之前又看到電腦上有資料……具體是什麽我忘了

【噢噢是波本啊！他的身份可是……嘻嘻，主播想知道嗎？】

【前面的注意不要劇透了！我們可是簽訂過協議，不能劇透給主播們任何劇情的！】

【別吵了別吵了！讓我專心看看主播下一步會什麽操作】

這個黑皮的，叫“波本”的人的身份不一般……？之前搜索到的組織資料裏，可沒寫這些。

淡島千秋心裏思索着，表面上一邊假裝害怕。

怕生的人一般在遇到陌生人的情況下，都會盡量減少自己的臉的曝光度，田山花袋以前就是這樣做的——所以淡島千秋把自己的頭，往被子裏縮得的更往裏了點。

這下看起來更像是一坨“大棉被”了。

一旁另一位褐發藍眼，氣質溫和一點的男人舉起了手中酒杯，說：

“波本，不要再逗他了。我剛剛做好了HIGH BALL*，要來一點嗎？”

“是用的布拉赫迪的蘇格蘭威士忌嗎？”波本威士忌問。

代號「蘇格蘭威士忌」的男人笑了笑，語調溫和地回答：“自然。要再來點冰嗎？”

聳了聳肩，波本起身放過了已經縮到角落裏的“大棉被”，坐到了吧臺的高腳椅上。

這個性格……只是個誤入組織的有點才能的懦弱普通人罷了。但主動攻擊組織防火牆，倒也算不上可憐，這完全是作死的自作自受。

鐵藝工業風的裝修風格，滿櫥櫃的各類酒品琳琅滿目。組織的成員更是以酒品的名稱為代號，無怪觀衆們會稱呼這個組織為“酒廠”。

這裏正是距離淡島千秋的地下室據點不遠的大廈，由黑衣組織運營着的私人地産。

自打被那個代號「琴酒」的男人帶回來，已經過去了三天了。

這三天來，淡島千秋完美地扮演了一個五體不勤、懦弱又沒有主見的頹廢宅形象，成功打消了組織一部分的警惕。

而今天，琴酒突然把他從監/禁室裏拎了出來，丢到了這個大廈地下一層的小酒吧裏，冷冷地丢下一份“補償協議”文件，盯着他簽好後，便轉身離去。

遵從自己給自己定的人設，淡島千秋當然是扮出一幅被監/禁生活吓的不行、迫不及待獲得自由的樣子，趕緊在文件上簽上名字了。

——于是就有了剛才的這一幕。

眼看着波本和蘇格蘭無視了自己在那邊侃侃而談，把酒言歡，言論間不乏牽扯到這位新來的“黑客”的所屬權，

淡島千秋回憶起之前簽署的文件來。

那份名為「補償協議」的文件，大致意思是，

由于淡島千秋的攻擊為組織帶來了極大的損失，淡島千秋需要為組織工作十年，并償還十倍的損失價格。這件事便這樣翻篇而過。

十倍的損失價格，疊加在一起堪稱一個天文數字。這無非就是一份暗藏威脅的逼迫就職書，看中了一個超級黑客的未來發展罷了。

如果拒絕的話……結果也可想而知吧？

簽署協議的時候，彈幕瘋狂刷屏着什麽“主播你已經足夠窮了，不要想不開啊！”和“別簽啊，未來可怎麽跳紅方”、“慘了，黑方死亡率超高的ww”之類的話，但淡島千秋依卻是毫不猶豫地寫下了名字。

想要有足夠的收益，那就必然要去冒險，這只是打入黑衣組織內部的第一步棋罷了。

淡島千秋的目光回到酒吧內，心裏思索着。

波本似乎對他沒有什麽好感，但也說不上厭惡。

另一位蘇格蘭威士忌的話，倒是看起來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

如果說到世界上知名的威士忌種類的話，可不止只有波t本、蘇格蘭這兩種。那麽接下來要登場的應該是——

“我來晚了。”

一個留着黑色長發、背着樂器包的高大男人推開了大門。

他嘴裏還叼着的香煙，半燃不燃的。步伐掠過淡島千秋時，鼻尖隐約聞得見他身上微弱的尼古丁與焦油氣味，香煙味刺鼻鋒利地像他冷綠色的眼眸一樣。

随着他腳步逐漸向吧臺的靠近，波本與蘇格蘭的談話聲漸漸小了。

波本擡起頭，不帶任何感情地嘲笑道：“真是慢啊，萊伊。是在人生的道路上迷路了嗎？”

蘇格蘭威士忌則說：“你也要來一杯雞尾酒嗎，萊伊？”

這個男人的代號是「萊伊威士忌」。

面對自己的同僚，萊伊只是随手解下身上的樂器包，淡淡道：“不了，只是來領下我的搭檔而已，我們速戰速決吧。”

最讨厭他這副看着了不起的樣子……！

波本笑了笑：“你的搭檔？資料你應該收到了吧。淡島的能力更适合與情報組的我互相配合，不如就歸我吧？”

波本的話，可能會欺負這個可憐的小程序員吧……？

猶豫了一下，蘇格蘭也張口說：“我最近的任務可能也需要一些網絡上的援助，如果淡島願意的話，也可以和我組成臨時搭檔……？”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角落裏那團棉被身上。“大棉被”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白發的眼鏡青年從棉被裏冒出頭來，看起來有些畏懼他人的目光。但令人意外的是，這個把自己埋藏在棉被裏的青年，居然長得還挺清秀？

雖然被眼鏡遮着，但是可以看出來，眼睛非常漂亮。

淡島千秋臉只是露了一下，一看所有人都看着自己，馬上又遵循人設躲進了棉被裏。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這算不算修羅場？】

【牛逼啊主播！剛入組織就讓三個威士忌都輪番搶，哈哈哈哈哈哈哈】

【觀衆“12313”打賞了一個小禮花～】

【錢！錢！我們主播這麽牛逼，當然是誰最能賺錢就跟誰！】

【主播加油！問問他們，可不可以全部都要？】

舊鐵藝櫃臺上，暗濁暖黃的燈光打下，将一絲明亮渡在了這件地下酒吧的桌臺上。酒杯中的冰塊略微融化，映襯着澄澈的酒液，細小的蘇打氣泡緩慢地升到液面上。

淡島千秋一邊維持着自己“自閉”的人設，大腦一邊飛速運轉着，比較衡量着到底選擇哪一個搭檔性價比更高、更方便他後續計劃實施的好。

他擡起頭，注意到一抹視線長久的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萊伊威士忌垂下眼眸，面無表情地将香煙碾入了煙灰缸，無聲地用眼神詢問着角落裏那個裹在被子裏的青年：

“你想要誰，做你的搭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