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朝簡早餐才吃到一半, 客廳右側的過道就傳來細微的腳步聲,那是客房的方向。
随着腳步聲漸近,嚴铮有些坐不住, 索性站了起來, 望着隔斷牆邊上的拐口。
桑聆拐出來時, 擡頭一看見他,倒愣了一下,她面無表情瞥開了眼,直直往餐廳那邊去。
嚴铮眼看着她過來了, 才繞過沙發, 到了近前雙腳堪堪停在她的身側, 也不敢真攔住她的路,“桑聆……”
他眉宇間滿是疲憊,原本清揚的嗓子裏混了幾分抽煙過度的滄桑感。
桑聆充耳不聞, 當他是空氣,一陣風似的直接掠過去,到餐桌若無其事地坐下。
孫姨把粥端上來, 笑着說:“雞絲熬山藥,養胃的,你臉色不太好, 多吃點。”
桑聆溫聲道謝。
嚴铮已經跟了過來,拉開她旁邊的位置,也坐下來。
桑聆在他坐下來的那一刻, 擱下湯匙,想挪椅子走人。
嚴铮立馬伸長了腳, 勾住她的椅子腿,不讓她動彈半分, “你吃,我不打擾你,吃完咱們再談。”
桑聆沒動,表情呆愣,像走了會兒神,問道:“談什麽呢?談你為什麽在我的面前維護你的前女友?還是談你對我不如對她那麽用心?”
桑聆語氣平和,出言尖銳。
四下無聲。
朝簡靜靜吃着粥,岳竟城裝摸做樣抽了份報紙,那是孫姨今早在門口信箱桶裏剛取出來的新鮮晨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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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開刑事糾紛的版面,看見一條簡潔的頭版新聞。
——春隅市一男子連續一個月去尼姑痷偷了10個功德箱,只因菩薩回回沖他比OK。
岳竟城唔一聲,什麽亂七八糟的?
“把你的腳松開。”桑聆說。
“我們聊聊。”嚴铮很堅持。
桑聆不再廢話,擡起自己的腳,沖着他小腿毫不留情猛踹了下去,伴随着一聲幹脆的悶響,嚴铮咬牙擠出一聲隐忍的痛呼。
朝簡擡起頭幹巴巴問:“沒事吧……”
岳竟城說着風涼話,“有事言語一句,孫姨會接骨,老手藝了。”
孫姨笑一笑,豎了個大拇指,“專業推拿二十年,家傳的正骨手藝。”
嚴铮忍痛的間隙裏,對這一家子翻了個白眼。
他深吸一口氣,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狼狽,對着桑聆正經說道。
“那晚,我本意不是在維護她。”嚴铮嗓子灰澀,像鏽了的鐵,“那天回來你情緒不太好,我以為你只是在說賭氣話,對不起,我應該先考慮你心情,畢竟你不會無緣無故說那樣的話。”
桑聆轉頭看向他,“那是你的第一反應,嚴铮,你知道第一反應說明了什麽?”
朝簡想知道自己旁邊一直保持沉默的岳竟城在幹什麽,于是悄悄側過頭,看見他垂着眼,手裏拿着支鉛筆在報紙上塗塗寫寫,神色冷淡不失嚴肅。
她好奇湊上去瞧,随即後悔自己多餘看了這一眼。
他在給報紙上每個字的空白處逐個塗黑。
“說明我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好幾年前,說明我對她的現狀半分不了解,包括我對她這幾年的變化一點也不關心。”
“你繼續詭辯。”桑聆一聲冷嘲。
“桑聆,你了解我,我說斷了就是斷了,她對我來說就是一段回憶,一段真實客觀存在過的記憶,但我永遠在往前走,并且我未來的路上只有你。”
岳竟城:“嗤。”
嚴铮:“……”
岳竟城嗤的不是他,是他看見的另一則新文。
——本市一男子當街脫衣,袒胸露|乳調戲女人,民警将其抓捕後問其原因,為什麽脫上衣,他聲稱自己還沒有做好在街上脫褲子的準備。
“分手後我一次也沒有和她聯系過,那晚我說出那句話的時候,腦子裏壓根就沒有出現她。”
“我想得是,你又跟我賭氣了,就因為一個外人,可明明我沒有做任何越界的事,我承認,我犯糊塗,當時先考慮了自己,而忽略了你的心情,我甚至因為那兩天你總為了她跟我生氣,感覺有點……”
他感覺有點委屈。
但這話他說不出口。
岳竟城莫名又“啧”一聲。
嚴铮忍無可忍,黑臉沖着他,“你能不出這死動靜麽?”
岳竟城的視線越過報紙的上緣,和他對上,優哉游哉回道:“你說你的,我忙我的,你這半天出的動靜可不小,我說你什麽了?”
嚴铮一時啞口,郁悶的愁緒無處宣洩,擡眼看見孫姨,道:“孫姨,我在解決家事呢,你聽個大概就夠了,就不要再繼續八卦了吧?”
孫姨後知後覺,恍然大悟,笑眯眯說:“我到廚房洗菜去。”
朝簡抽走岳竟城手裏的報紙,省得他再作怪,結果抽得太快,打飛他右手的鉛筆,鉛筆在空中畫了一道高高的抛物線,最後“咚”一下,掉落地面。
那只鉛筆斷成了兩截……
朝簡提醒,“那是眠眠的鉛筆,她最喜歡的一支鉛筆。”
岳竟城說:“不關我的事。”
朝簡還原部分事實,“從你手上飛走的。”
岳竟城還原另一部分事實,“你打飛的,你是第一責任人。”
朝簡鄙視他,“是不是男人?”
岳竟城說:“是不是男人你最清楚。”
這邊,嚴铮頭疼地抓了抓腦袋,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在這裏聊這些隐私。
“桑聆……”
“夠了嚴铮。”桑聆的表情寂靜,眼神有點悲傷,“有些事我需要想清楚,等我想明白了,我會通知你的。”
“通知我什麽?”嚴铮心裏警鈴大作,“你要想清楚什麽?”
朝簡和岳竟城互相推卸之際,就聽見樓梯“咚咚咚”,一陣歡快下樓的腳步聲。
岳竟城當機立斷,上前把斷成兩截的鉛筆揀起來,握在掌心裏,打算掩埋事實……
眠眠下來了,一路跑得飛快。
“爸爸媽媽!”
“小桑姐姐!”
“老嚴伯伯!”
岳竟城說:“一個姐姐,一個伯伯,你們夫妻倆差輩了。”
嚴铮正陷入桑聆帶給他的未知憂患裏,沒工夫搭理這茬,他皺着眉,薄唇繃成了直線。
“眠眠找什麽呢?”朝簡問。
眠眠已經爬上了椅子,趴在餐桌上翻來找去,“媽媽,我的鉛筆呢?粉紅色小白兔的鉛筆呢?我好好放在這裏的。”
岳竟城語氣平淡,“自己的東西不收拾好,丢了可別賴別人。”
朝簡再t一次眼神鄙視,瞥他一眼,心真黑啊,對着自己女兒也使這種陰險手段。
眠眠愁着臉,“沒有不收拾好,我暫時放在這保管的。”
岳竟城問:“放在這裏,誰給你保管?”
朝簡趁機說:“對呀,你放在這裏,要是被不安好心的大壞蛋拿走了,或者弄壞了偷偷藏起來了,那可怎麽辦?”
岳竟城:“……”
眠眠聽得認真,有點着急了,“那怎麽辦?媽媽,是壞人偷走了嘛?”
朝簡“呃——”了一聲,“如果被壞人偷走了,眠眠打算怎麽辦?”
眠眠揮着拳頭憤憤地說:“我打110!警察叔叔找他坐牢!我皮鞭抽他!”
岳竟城趕緊出聲制止,“不至于,爸爸給你買一支新的。”
眠眠一口拒絕,學着朝簡的口吻,說:“我不要新的,我對舊的東西有感情了。”
岳竟城說:“你媽媽身上優點挺多的,你揀點好的學學。”
朝簡白他一眼,“你感謝我念舊吧,否則我的未來哪有你的一份?”
上班時間差不多到了,嚴铮先把桑聆送去公司,自己再去學校。
朝簡陪着桑聆走在後面,她說:“桑聆,你們的事我不好随便插嘴,尤其涉及感情和婚姻,不過你對自己一向有主意的,只要你自己想得清楚,我都支持你。”
今天又驟然降溫,桑聆鼻子凍得通紅,“放心吧,我已經不是當年十幾二十歲的時候了,不會随便跟誰賭氣的。”
嚴铮已經在車上等着,等桑聆上了副駕,系好安全帶,他沖着不遠處的兩人擡手示意,掉頭離開了。
車上桑聆一直歪着頭,看窗外飛速成一道模糊屏障的綠化帶。
嚴铮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兩邊腮幫同樣咬得吃力,他說:“桑聆,你生氣了,對我怎樣都行,或打或罵,随你便,但如果你想跟我分開,門都沒有。”
回應他的,是車內的一片死寂。
過了很久,桑聆才轉過來對他說:“嚴铮,你有沒有設想過,那天晚上我聽見你那麽說的時候是什麽感受?在回家的前不久,她剛得意洋洋地跟我炫耀你們精彩大膽的過去,後腳回到家,你就說了那樣的話。”
她停頓一下,繼續說:“當時我覺得,你們兩個合起夥來欺負我,憑什麽?!”
嚴铮慌得一顆心髒直往下墜,瞬間白了臉。
眠眠吃早餐時,還在惦記自己的粉紅兔子鉛筆,嘴裏碎碎念,“媽媽。我們家裏進賊了,我要寫信報告警察叔叔。”
岳竟城在餐桌監督她,說:“這件事交給爸爸處理,爸爸給你買支新的,你這麽念舊,新的用幾天也是舊的。”
朝簡撐着下巴,附和道:“爸爸說的是呢。”
眠眠深思熟慮之後,點頭,“好吧,我要買好多好多。”
岳竟城松一口氣,擡手戳一戳她的小小鼻尖,“同意了。”
眠眠垂眼,“爸爸,你手裏是什麽?”
岳竟城:“……”
朝簡無奈別開了臉。
岳總為數不多的露馬腳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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