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存檔二!
第三十七章 存檔二!
康王聽完也不動怒, 只有表情故作納悶:“托付……這話倒是奇了,你家伯爺從小什麽時候這麽關心過我這世侄了?”
“上次見面還差些将人當場打死,若不是我阻攔, 有今日嗎?別說他是想悔過了, 我們王府白白替他照料了一段時間把孩子的傷養好了, 他這會兒不痛不癢的悔過了?你這麽說話我可不信。”
這一段話陰陽怪氣, 惹得康王妃和陳秉江齊齊驚訝看了康王一眼。按照他往常的性格和行為方式,這話豈不是過于越界了?
康王沒有過多解釋,而是望向那對面露驚訝與痛惜的老夫妻,淡淡收回了目光。
他是謹小慎微, 但當着下人的面多陰陽怪氣這一段也不會導致什麽, 卻能夠提點這對老夫妻。有些話,沒有人能說,也沒有人敢說, 再不說就真沒了。真假世子的這件事上, 康王已經明裏暗裏的在機巧處提點幫扯他們三次了, 已是對得起自己的心了,再多的事他也幫不了。
那靖勇伯府的下人似乎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又或者腦子真的靈活, 他擠出一個苦笑, 再次行禮:“王爺……您別難為小的啊,這, 領命出來總是要複命的!總不能把他們扣在你們府上,非親非故的,這也不成禮法啊。”
“……”康王卻端起茶盞, 養神似的又閉着眼睛,不露喜怒的開始蘊氣了, 一副廟宇裏的金身菩薩的作态。那靖勇伯府見主事人不管了,遲疑的眼神掃向旁邊,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然後他看到了一旁表情很是猶豫艱難的那對老夫妻。
那下人眼睛一亮,明白了,捏人軟肋捏得很熟練的客氣開口:“兩位老人家,分別了這麽久,你們不想再去見一面晨哥兒嗎?哦,這是大牛回來後在宗祠前改的新名字,叫周晨。我估摸着……這應該是你們最後一次見面的機會了。”
他說的也不假。
按照老夫妻倆居住的村莊到京城的距離,還有老夫妻的年齡,他們一家的身份,出行需要加快特辦的路引等等,等這次分別了,老夫妻倆就幾乎再沒有機會來見周晨了。
“……”老兩口臉上的動搖神色更是糾結猶豫,久久無法拿出主意。
不管是上京路上突然有人暗中給他們塞銀兩,背着這個人隐晦提醒他們接上兒子就早早離去,到別的地方逃難不要回原處了;還是說剛才那位王爺口中透露出他們親生兒子在伯府中日子也不好過的事實……這些都證明,可能有一些他們小民惹不起的事情正在醞釀,即将發生。
所以聽貴人的話音,似乎是不建議他們去一趟伯府,那高門大戶的地方很危險。
但……
道理人都明白,可那是大牛啊!
Advertisement
“……”老夫妻中的孫大娘眼淚撲簌撲簌的無聲掉了下來,沿着她臉上深刻的皺紋滑落,她怕在這麽多貴人面前失禮,只好連忙伸手捂住了嘴,努力吞聲咽氣,想忍住卻還是老淚縱橫。
那是她含辛茹苦養大的孩子,一巴掌一掃帚揍到大的孩子!雖然沒有血緣關系,養了十八年的記憶還都作不了數了嗎?到現在,大牛已經是人家伯府高不可攀的世子爺了,要改叫‘晨哥兒’了。她自然不敢再妄想別的,但……
真讓她一輩子再也不見,距離這麽近再也見不了大牛一面,這是要讓她活生生失去一個兒子,在剜她的心啊!!
到了這一刻,一路上木木愣愣,只感覺晴天霹靂的大娘才從混沌中清醒過來,痛楚撕心裂肺的襲來了,前所未有的真實意識到了這一點。她一時間只覺得肝腸寸斷,心如刀割,怎麽都無法張口說出拒絕的話來:“……”
“老婆子——”孫老漢聲音嘶啞,卻也沒辦法更堅決了。從理智上想,他比老伴更能意識到孩子回去伯府就不要再見面為好,但這裏距離靖勇伯府據說只有一條道路之隔,這麽近的距離……若是不能再見一次,孫老漢內心清楚,過後他也會t後悔一輩子,無法原諒自己。
兩人的态度都松動着,狠狠動搖了,無法割舍。那靖勇伯府的下人吐了口氣,眼底隐隐帶了如釋重負的得意。周陽見狀沉默了。
他深深凝視了一眼自己身上快要拆了的繃帶,不着痕的活動了一下,垂下的眼簾間兇光一閃,擡頭就要裝作若無其事的主動同意應下。
“哦,對了。”陳秉江一直在暗中關注着,見狀不妙,打斷周陽想開口的話,“周兄,我突然想起來,你今天的藥還沒喝,都快熬好了,等喝完再走吧。”
周陽一頓,慢慢轉頭,恍然又疑問的和陳秉江的眼睛對上。陳秉江的目光中流露出一股肯定的意味。
“我知道了。”周陽如釋重負,他平靜的替老兩口向靖勇伯府的那個下人答應了下來,卻說明自己還得再耽擱一會兒。那下人只要能順利帶回三人交待就行,對比這短短一會兒的耽擱當然是滿口答應,生怕自己說慢了康王府就不放人了。
“孩子,你這……”老兩口愧疚的握着周陽的手,說不出話來,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也都沉默了下去。
周陽就這麽跟着陳秉江去了隔壁偏廳,在中廳可以隐約看到這邊的動靜,所以陳秉江做戲做全套,低聲吩咐後,等着正院一個沒留頭的小女孩去将一碗水捧來,慢慢給周陽喝了。
周陽這才低聲詢問:“陳弟,你是要将那位……周晨世子,接過來偷偷讓爹娘見一面嗎?”
因着周陽的傷勢早就不需要喝藥了,反而是最後一次陳秉江找周陽敘話談心的時候有說過周晨中毒,是靖勇伯府所為的情況,這兩天只能可憐巴巴的從宋府上想辦法接過藥來喝。周陽剛才聽到那麽突兀的一句話,就意識到聰明的陳弟可能早有安排。
畢竟,回靖勇伯府是萬般無奈下的下策之舉,能不回去,繼續按照陳弟的送走計劃行事,周晨還是想要盡量如此的。所以他攥了攥親生父母的手,示意其中另有機巧,然後再拖延時間,看看陳弟怎麽安排。
時間緊急,陳秉江也不廢話。他原本是打算直接安排就好,誰知道中間變成現在的情況,如今再不解釋倒不妥當了:“為了一天兩次去取宋府的藥,我和晨兄之前約定了在他住的小院外面鑿了個狗洞,有什麽情況都好傳遞。”
“剛才我讓有安先去把他叫出來了。等到你們出了王府的門,前往靖勇伯府的時候,在那條大路上會有埋伏的人——”陳秉江背對着中廳,隐晦的立起手刀做了個往下砍的動作,“做出把你們四人都當街打昏帶走的假象,我會把這件事僞造成靖勇伯府的政敵所為。然後你們抓緊時間和晨兄見一面,我就要把你送走了,你父母那邊也不用操心。”
“……”周陽聽到這裏不免有些沉默,因為他意識到自己剛見到親生父母,就又要分離了。這件事爹娘還不知道。
“我爹娘,就拜托你了。”周陽再次認真的抱拳行禮說道,“陳弟的大恩大德,我難以為報……”
……
待到陳秉江找的地痞流氓埋伏在半路将一車人打暈拖走,等候已久的周晨在焦急中終于再次見到了他的爹娘,激動又委屈的一家三口放聲大哭。周晨抹了兩把眼淚後,甕聲甕氣的就粗着嗓子有了和周陽同樣的心情——話雖然不一樣,但理是相同的。
周晨拍着胸膛很認真的對陳秉江說:“兄弟,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兄弟!!有架我幫你打,有襲擊我幫你擋!”
“……不至于不至于,我們是好兄弟,別的真不至于。”陳秉江尴尬的連連擺手。
這是還好周陽去跟着處理那下人去了,不然要是周陽也在這裏,現場得多尴尬啊。三個年輕人中,怎麽看也是周晨和周陽的關系更近一些吧?
老兩口抱着周晨抹了半天淚,噓寒問暖之後,還是止不住眼淚。
他們的大牛一看臉頰養胖了,但是氣質卻變得很徹底,以前憨實直愣,傻乎乎的都讓老兩口擔心兒子以後會不會被騙了,現在卻成熟穩重了很多,哭得多委屈啊。
這去伯府是享福的,又不是遭罪的!怎麽還反而落得個這種模樣?
老兩口看得心都碎了,只後悔的想把孩子領回家去,但這種事哪裏又由得了他們呢?只能抱頭痛哭。
陳秉江看了看天色,不得不做個惡人打斷他們:“時候不早了,還得趕緊上路呢,晨兄……”
“我知道。”最開始那個不會看人眼色的周晨現在都蛻變了,他甕聲甕氣的應了一聲,不舍的望着爹娘,“俺先回去了,出來太久會被發現。你們……好好和陽兄弟說說話吧。”
關于老兩口的後續安排,周晨也是知情的,現在就只剩老兩口自己不明白了。
“關于這件事,我們先到渡口上,邊去邊說。”陳秉江忍不住催促,分別用去的時間太久了,接下來留給周陽和爹娘的路上時間就很急促了。但他也理解,這一分別,他們還不知道要躲藏到什麽時候靖勇伯府才會垮臺再出來。
之前趙大早早就找了相熟的馬镖頭作為護送的人選,因着怕走漏風聲,預定馬镖頭的這一趟班可是提前了近月餘,又早早找了貨物作為掩飾,單子是上報了的,做的萬無一失。一切只差把周陽護送到隔壁的晖縣,馬镖頭就要轉而護送老兩口前往康王妃祖上老家所在的地方躲藏幾年。
那裏偏遠又整個山上山下的幾個村子都是同一個姓氏,大家連宗連嗣,沾親帶故的。把人藏在那裏,過後就算有人去找,想真切的把人捉住估計也難。
……陳秉江不覺得自己真的能完全瞞過靖勇伯府,他們畢竟是養了死士的人,但只要這件事在明面上無法追究到康王府,也捉不到确切的把柄和人,這樣就算靖勇伯心裏存了疑影,也只能無可奈何。
終究會是陳秉江棋高一籌。
“這,必須走了嗎?”老兩口對于突然要背井離鄉這件事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但再不舍,他們也知道事情的輕重了。兩個孩子看起來在伯府中過的都不好,他們離開時也肯定會有什麽陰謀發生,很可能……會威脅到他們的性命,所以陽兒才得被迫遠遠逃命去,連留都不能留下來。
而且剛才就已經讓陽兒那孩子為難過一次了,現在他們總不能再任性拖後腿,不顧大局了。家中的田地和狗……之前都托給了村長,伯府安排的那個人之前說得像是他們要久居京城一樣,做了長久不在的打算,現下看來安排也是正好了。
“爹,娘,陳弟到時候會安排人照料你們的,等上幾年,再等幾年就好了。”周陽還得和老兩口一起乘船在路上待一段時間,所以他安慰着兩個人,說得很堅定自然,“兒子不孝,一天都不能承歡膝下,但此次投軍我會竭力報效國家,等到日後有作為了,才能改變我們一家的艱難處境。若是我不幸身故……還有晨兄弟,他也是認你們的。”
周陽這句話說得很誠懇。他見了親生父母後,心中的忐忑擔憂全都一掃而空,反而開始覺得,有周晨這個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的人在也不錯,至少他出了事,周晨還會惦記爹娘……
陳秉江其實也不能出來太久,康王府的人其實都隐約看得出他這會兒外出有貓膩,所以無妨。主要是陳秉江這張臉本身就像一張通行證,他只能陪同着真假世子大致把計劃搞定,看着老兩口和周陽要一起去渡口了,就不得不在這裏先分別了,頂多讓有安去全程陪着。
“——陽兄!”陳秉江改了口叫道。他看着背着包袱攙着兩位老人遠去的那道挺拔背影,心中突然很不是滋味。原來這就是古人那麽惆悵離別的原因嗎?山高路遠,通訊又不發達,他們的分別是真的很難再見。
眼看着周陽遠遠地再次回頭望過來,逆着光線,臉上的神情莫辨,只能大致見個影子,卻還在不斷對這邊揮手。
陳秉江深吸了一口氣,千言萬語都只能咽下去,化為了最樸實的一句話:“路上……務必珍重啊!”
一種特殊的感覺從他的胸腔中蔓延了上來,就像是他初到這世界的那天。
陳秉江下意識的順手一存,才兀的明白了過來——
【存檔二】到手了。
……是他徹底改變了真假世子文中“假世子”的t劇情發展,才導致自己多了一個存檔位的嗎?
陳秉江茫然的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