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散播謠言

第三十九章 散播謠言

味鮮樓——哦不, 現在那裏該改叫鹹福居了。

鹹福居外面的街道上比之往日荒涼了許多,一些大小食肆撐不住了的也早早關門大吉了,幾日下來門上的灰塵都有一層了。但這大酒館依然堅///挺, 這種時候了還在堅持開張, 裏面桌子上方熱菜帶起的一陣香氣勾着路過的人肚裏的饞蟲。

現在的鹹福居是由王家把新酒樓低調轉手賣出後, 由別人新接手後改來的, 但因為沒了那些前朝菜譜,又加上這裏“晦氣”,客流量大不如前,每天看着半死不活的。不過近來京中氣氛異常, 還敢在外面磨牙打屁的閑人沒得一個清白又幹淨的地方群聚, 便選中了這裏,好歹算是一批客人,也不至于讓新開張的鹹福居落得個門可羅雀的難堪場面。

因着時候特殊, 鹹福居門口還專門站了兩個膀大腰圓、小二打扮的壯漢。見貴客入內便擠出谄媚的笑臉相迎, 見窮苦穿着的人路過被飯菜香味吸引住, 眼冒綠光,遲遲不肯離去便t大聲驅趕。驚得門口連乞丐都不敢停留。

陳秉江今天出門特地換了一身普普通通沒有辨識度的布衣,又做賊似的低着頭戴了頂擋風的草帽, 遮遮掩掩的領着女扮男裝的大丫鬟百枳邁進門去, 他的這副模樣就惹得門口兩個大漢心中犯起了嘀咕。

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遲疑之色:“……”

‘這穿着, 不會吃飯不給賬吧?’‘不能吧,沒見他還帶了個小娘子,等閑家庭養得起這樣細皮嫩肉的嗎?’‘有錢人家愛好真古怪……’

陳秉江今天帶上百枳出門也是沒辦法, 他的兩個小厮這會兒都不在身邊,他們這種世家大族的公子出行去哪裏身邊不都得帶幾個下人?一個都不帶才是異常, 太引人注目了。陳秉江別說想換身平民布衣溜出門了,估計連中廳都過不了就會被康王妃或者康王發覺,然後拎回去,說不定還要翻芝麻炊餅的舊賬。

所以他今日出門,只好硬着頭皮将百枳打扮一番,充當小厮帶上了。等坐下來,陳秉江叫來小二,眼都不眨的擡頭看着吊牌一口氣點了七八個菜,吩咐百枳:“等會做好了你送回家去,我和朋友聚完會晚上再回去。”

百枳一向不是多言的性格,哪怕今天出門處處都是疑點,她也只是疑惑的低聲應了,一句都不多問。然後,陳秉江才想了想說:“最後再加一道‘翠柳文竹’,這個不一起帶走,我在這裏吃。”

那小二微不可見的愣了一下,應了。沒一會兒去而複返的說:“這位客官,‘翠柳文竹’是店裏的隐藏菜譜,剛剛最後一道賣給了老板的朋友。我們是做誠信生意的,掌櫃的做主為你補償一間樓上騰出的雅間,以及今日的價錢折半,客官看可以嗎?”

陳秉江從善如流答應,上了樓。百枳想了想,幹脆就站起來到門口去等餐了,很有眼色的沒打算跟着自家世子爺上樓。

陳秉江被小二引着上樓,然後徑直推開了那間雅間的門,還沒進去先沒好氣的說:“一定要走這麽一套流程嗎?雖說我們約定在外面見面聚會,但這不是文兄你們自家的産業嗎?”

包廂房間裏,滿滿當當赫然坐了十幾個熟人,都是賞花宴當日的士子。他們今天身上統一都穿着平民的素衣布衣,有的和陳秉江一樣頭戴帽子的,有的往臉上抹了點泥巴的,還有的人身旁擱着一根長扁擔當僞裝的。一屋子人看着不倫不類,想要前來低調聚會,但似乎都是初次如此,一下子用力過猛了。

那個被稱作文兄的人正是當日頭綁青色發帶、與府尹長子争論糧食案的那位青年。他叫文斐然,聞言站起來認真的糾正:“這不一樣,外面人多眼雜,我們低調是有必要的。還有,這只是挂在我家族人名下的食樓,算不得我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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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也都不争辯,今日的重點本不是這個。他們都七嘴八舌的看向陳秉江:“三天過去了,我們該行動了嗎?”“前面的準備都做好了!”“專門給他們留了時間……”“這個真的可行嗎?”

“兄臺如今也該說,到底想托我做什麽了吧?”探花郎也用手指敲擊着桌面,幽幽的問。他這三天什麽都沒幹,一邊關注城中局勢,一邊淨等着陳秉江上門密談了,結果等來等去都沒等到人。

而且根據城中傳聞,探花郎越發懷疑他們這些草臺班子真的能成事嗎?他們經驗過于不足,在賞花宴上時差點連下次約定在哪裏碰頭都不記得,還是被探花郎一把叫住提醒的。

“大家一個個說,慢慢來。”陳秉江擡起雙手,壓下大家的嘈雜聲。他知道他年齡小,本來就受質疑,在賞花宴上能讓大家都聽他的話,無非是大家都一籌莫展了,如今情況再壞也壞不過随他折騰,所以才有了這三天的秘密行動。

“先說張兄那邊。”陳秉江開始點名了,“情況怎麽樣?”

因着在場的人其實之前都沒那麽熟識,所以大家面面相觑後,按照順序挨個站起來彙報情況,好方便大家辨認。張兄就是之前那位面泛油光、氣質輕浮的白胖青年張轶,別看他一副很不靠譜的樣子,他已經是戶部的一名小官了,在分管錢糧一件事上很有經驗。

白胖青年一拱手,站起來上下兩嘴唇一碰,麻利的說着:“我們這邊的謠言,已經都派人精準散播到城外那幾處地方了。京城裏不是‘天價米糧’嗎?這價格還不夠天價,不夠他們動心跑一趟的。所以我們的人出去說得都是八百三十文,近一貫錢了,保準那些外地糧商動心!”

他邊說邊搖頭:“我們京城臨着的就是下面的商郡縣,清苑縣。本來劉兄還不信邪,一邊散播流言一邊還跑前跑後的想去搜集些糧食。害!結果大家果然把餘糧看得很緊,怎麽也不賣,餘下零零散散的收回來一批,塞牙縫都不夠!”

那位被提及的劉兄劉滿渡無奈的一攤手,只好站起來跟着補充:“是我之前天真了。陳兄倒是好思路,請不來糧食,請外地糧商自己帶着糧食過來也是一個辦法!”他欽佩的對陳秉江點了點頭。

陳秉江回禮,突然覺得這個劉兄有點面善。不,不止是在賞花宴上見過的那種面善,而是再早點……他突然就回想起來了,有些驚到:

等等!這位劉兄不就是味鮮樓王家嫡子被坑進圈套的那天,和他一樣在現場圍觀了全部發展的某個人嗎?而且倒黴的劉兄還差點被二樓砸下來的東西傷到,他脾氣爆的當場就要沖上去找王家嫡子理論,好懸才被朋友拉住,後面氣不過的還嘀嘀咕咕了很多不好聽的話,實乃真性情。

陳秉江想起來了這位暴脾氣劉兄是誰,一時間覺得他有點可愛。

“我這邊四處借了一圈,最後記上了大大小小幾十批糧食,是白國公家聯絡相熟的人一起捐贈的,雖說不多,也是大家的一片心意,能應急。”另一個人站起來說,很是感激。他看起來也有幾分面善,似乎是味鮮樓那天死命拉住暴脾氣劉兄的那位朋友。

聽到大家接二連三都彙報自己的戰果了,綁青色發帶的文斐然沮喪的站了起來,發愁的說:“我這邊的族人打探到幾個知名的商郡、清苑大糧商在這三天裏都調動了糧食,準備運來京城裏賣,分一杯羹了。”

他沒忍住懷疑又擔憂的問:“但是陳兄,我們做的這些真的有用嗎?”

“當然能行,後續的行動我們不是還沒做嗎?上次都說得好好的。”陳秉江點點桌面,“不然今天為什麽我們要再一起聚在這裏?”

他上次吩咐這幾個人做的事情很簡單。

在賞花宴舉辦前,陳秉江系統性的查閱了不少書籍,了解了一下這個書中世界的細節。一般來說,朝廷都會修有專門應對大災大旱等突發災情的糧倉,待到非常時期再啓用,前朝便是如此。但他們昭朝是才建立不久的新朝,前兩代皇上在位的時期都經年動蕩打仗,打得傷了底蘊,根本沒來及在各地修建專門應對災情的備用糧倉,到了慶德帝時他又才能平庸,行事放蕩不羁,各地邊疆仍然時有不太平需要打仗,這件事就更加擱置了。

前不久京中收了一次秋糧,雖說有幾地收的不順利,但其他地方還是能順利收上來的。這一批糧食被封存起來沒有動,看慶德帝的反應——不管他是想把這批糧食留下來發放給官員,或者當成糧饷派兵去鎮壓外面的流民,都沒可能會想臨時借用給京中的饑民應急。

既然糧倉不能動,京內使不上力,周邊縣城沒有餘糧,市場缺口很大。陳秉江只好另辟蹊徑想一些別的辦法了:例如從外地引入大糧商攪渾京城的水,或者尋找那些很有身份地位的人借糧破局——他們的家底中一般都有自己的莊子和山,有自己的佃戶,吃喝不愁。

這些天,全靠着這些積善人家在城中赈粥,才給了饑民們一條勉強喘息的活路,雖然還是杯水車薪。可憐陳秉江一想自己家雖然貴為王府,但也就是名頭值點錢,實質上根本沒法和那些人家一樣繼續伸出援助之手……

陳秉江便做了兩手準備。

若是大家能借來一批糧食破局還好,若是借不到,那外地糧商的到來就至t關重要了……所以在這個緊要關頭,陳秉江讓大家不僅不要想怎麽去促使糧食降價,反而讓他們先放出謠言,仿佛哄擡了兩天價格後糧食更加升值了,升到了一個讓外地糧商們無法拒絕的價格。

至于糧商們帶着那麽多糧食趕來京城,做着“天價米糧”的瘋狂美夢,願不願意再降價出售給平民幫大衆渡過難關……

這一點,陳秉江不得不誇一句“先人的智慧”,在他沒穿越前,老祖宗們就有應對這種局面的好辦法了,他只不過是在這裏借花獻佛,少不得也要拿出來用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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