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驸馬爺和瑞王的車隊碾開了路,當天雪禾就帶着桦兒下了山。
聽說雪禾從溫泉行宮回來,蕭見姝頂着風雪來到六安苑。
她一進院門就被靠廊下碼的齊齊整整的麻布袋吸引,走過去一看,沒想到這不起眼的麻袋裏裝的竟是鹿茸、靈芝,野山菇,黑木耳,毛筍幹等名貴的幹貨。再一擡頭,屋檐下竟密密麻麻挂滿了熏的雞鴨魚鵝,風幹臘肉等。
蕭見姝啧啧稱奇,雪禾哪來這麽多好東西?
走進屋裏,又是一震,地上、桌子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禮盒,六安苑幾個宮人正忙着登記造冊。
怪不得院子裏沒人。
聞露看見蕭見姝,忙将她迎進裏間,雪禾正在裏面給桦兒喂米粥,那米白的透亮,一看就是碧粳米。
蕭見姝拉着她,指指外面,問,“這是怎麽回事呀?”
雪禾簡潔道,“前兩日無意中幫了驸馬爺和瑞王一個小忙。”
蕭見姝心裏微酸,雪禾運氣真好,這裏面很多東西,她這個公主一年也分不到多少,而雪禾這裏的,就算天天吃,一個冬天都吃不完。
雪禾見蕭見姝忽然不吱聲了,溫聲道,“等下你走的時候,看喜歡什麽,讓聞露給你送過去。”
蕭見姝推辭不要,她是公主,不是來打秋風的。
兩人說話的時候,八皇子自己吃完粥就爬上炕榻看書。
蕭見姝随口問,“我看老十都去崇文館了,你趕明讓八弟也去吧。”
崇文館是皇家子嗣開蒙的地方,非皇親國戚資質好的也收。
這件事雪禾托人去崇文館問過,得有蕭景衍或者太後的手谕。
這個人看起來都不像會給桦兒手谕的樣子。
不過即便是這樣,雪禾也準備去碰碰釘子,只不過還沒找到時間。
聞言,蕭見姝建議,“其實,還有一個人可以試試。”
雪禾趕緊問,“誰?”
蕭見姝臉微微一紅,“崔世子。”
“崔玉安?”雪禾與他有過幾面之緣,印象中是個守禮的翩翩公子。
蕭見姝微微點頭,“他在崇文館任教渝,因着狀元郎的身份,可以欽點學生,不過要經過篩查,我看八弟挺喜歡讀書的,可以去試試。”
雪禾心動。
她只能教桦兒認字讀書,學真正的知識還是要去崇文館,裏面的教渝都是歷年科考頭榜的庶吉士,再遇上崔玉安這樣的狀元郎,真是千載難逢了。
她正苦于什麽樣的時機見一見崔玉安,壽安宮就派人送來帖子,明日是太皇太後六十壽辰,邀請八皇子和雪禾一同參加。
太皇太後儉省,每年的壽辰都沒大操大辦,不過是叫幾個親近的兒孫小輩到壽安宮吃頓素齋。
雪禾心裏琢磨,如果崔玉安也參加壽宴,明日倒是可以借機問一下他入學校考的內容。
蕭見姝沒被邀請,她看着雪禾手裏的請帖,驚嘆,“太皇太後怎麽會邀請你?”
說完又覺自己無禮,慌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太皇太後請的人少,很多皇子都沒機會,你也不姓崔,被邀請,還挺意外的。”
雪禾倒不會為這點小事生氣,"沒關系,是挺意外的。"
她猜,太皇太後邀請她,大概率是為了施佛豆的事。
蕭見姝卻有點坐不下去了,匆匆告辭,直到走出院門,才微微嘆了口氣,感覺心裏剛開始的酸意已經變成了嫉妒。
太皇太後的壽宴,可是能見到崔玉安呢!
蕭見姝走後,聞露進來收拾茶盤,納悶道,t“奴婢怎麽覺得,四公主今天有點氣不順呢?好像我們就不配有點好待遇似的。”
雪禾也感覺出來了,沉沉一笑,“大概是因為我們一直太弱了。”
*
翌日,禦書房,蕭景衍剛接見完大臣,三皇子宸王悠悠道:“這次雪災京中沒有凍死人,皇兄得感謝一個人。”
宸王小時候和蕭景衍一起在東宮讀書,長大了跟在他身邊做事,也是知無不言。
從溫泉山下來,蕭景衍又去了南郊兵營,這剛回宮對京中情況了解不全,聞言他擡頭,聲音嘶啞,“誰?”
宸王奇怪,“皇兄嗓子為何啞成這樣?”
蕭景衍想到溫泉山下那夜,暴風雪中他找不到雪禾,嗓子又被風沙鞭笞了般,辣辣的疼。
宸王眼看着皇兄目光變沉,慌忙抱拳一禮,拍馬屁道,“這幾天雪災,皇兄同各路大臣議事,忙的嗓子都啞了,真是辛苦了。”
嘴上這樣說,心裏卻不以為然,想當年皇兄三軍陣前鼓舞士氣,連續高呼一個時辰嗓子都不啞,這也不知道什麽事給急的。
腹诽完才想起正事,“這次多虧了崔玉安,雪沒下來之前,他就帶人在布衣巷挨家挨戶的發棉服,寒潮來了之後,他又在巷口搭暖棚施熱粥,而且沒拿朝廷一兩銀子。”
蕭景衍在腦中過了一下這個人的臉,“高瞻遠矚,體恤百姓,崔家歷朝出賢相,朕本以為到自己這裏還要再等一等,沒想到這麽快就冒出來了。”
低頭想了想道,“讓吏部把他提到禦前。”
宸王心裏暗暗感慨,禦前自古都是儲相的跳板,崔家怕是很快就要複起了。
聊完公事,宸王問蕭景衍,“太皇太後的壽辰就要到時間了,皇兄要不要和臣弟一起走?”
昨日城外發現小股西戎兵力,蕭景衍在南郊兵營議事,幾乎整夜沒合眼,回宮後衣服沒換就來了禦書房,他讓宸王先走,自己回交泰殿沐浴更衣後再去。
六安苑,雪禾囑咐常福讓桦兒睡半個時辰再去壽安宮,她則和聞露先走。
天還下着雪,聞露打傘,雪禾手裏抱着一個黑色的木匣,出了院門,朝交泰殿的方向走。
那日在溫泉山下小院,雪禾穿的貂皮大衣是蕭景衍的,前幾日六安苑所有人都忙的腳不沾地,今日好不容易抽出點時間,順路來還。
來到正門口,聽說蕭景衍在沐浴更衣,雪禾松了一口氣,請門口侍衛轉交錢公公,而後和聞露撐傘離開。
蕭景衍剛換好常服出來,就看到桌上放着一件木盒,打開看到了那件貂皮大衣。
錢忠趕緊道,“雪禾姑娘剛送過來的。”
蕭景衍瞥了眼門外,面無表情的道,“擺駕。”
錢忠原本想幫陛下絞幹頭發再走,聞言慌忙去外面準備。
從交泰殿出來,雪禾和聞露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壽安宮走。
宮人們雖然在不停的掃雪,速度卻跟不上下雪的速度。
天氣異常的冷,往年的棉服經不住凍,聞露打開湯婆子,吹了吹裏面的炭火,又塞到雪禾手中,“天真冷啊,明日再托人給姑娘和八皇子一人買一件貂皮大衣。”
今年貂皮貨不應求,前天日聞露就找了人,沒買到。
雪禾點頭,“我倒是其次,桦兒如果去崇文館讀書,無論如何得買一件。”
正說着,身後突然傳來車輪碾壓積雪的聲音,雪禾拉着聞露退到一邊。
須臾禦攆行至她們跟前,緩緩停下。錢忠小跑過來,恭謹道,“雪禾姑娘,陛下請您過去。”
雪禾跟錢忠走過去,施施然一禮,“拜見陛下。”口中哈出一團白氣。
蕭景衍用修長的手指挑開車簾一角,露出冷冽的半邊臉,鳳目緩緩一轉,望了出去。
傘下的姑娘烏發長垂,膚白勝雪,身披一件薄棉的披風,抱着湯婆子的手,凍的微微發紅,看起來柔不勝寒。
他曲指扣了扣車窗,小春子慌忙從車後跑出來,懷裏抱着黑色木匣。
雪禾見黑匣是自己剛送過去的,心裏一緊。
小春子雙手将匣子遞給雪禾,“陛下說這個還請雪禾姑娘拿回去。”
雪禾心裏咯噔一聲,看向蕭景衍輕聲問,“為什麽?是哪裏損毀了麽?”
蕭景衍聲音高冷,“沒有,只是朕送出去的東西還不至于再要回來。”
雪禾明白,蕭景衍是嫌棄她穿過這個貂皮大衣,不想要了,她沒再說什麽,伸手默默接過。
車簾從裏面關上,禦攆起駕離開。
聞露趕緊跑過去,接過木匣,看了一眼,犯難的問,“這個怎麽辦?”
其實這個貂皮大衣毛又密又亮,一看就特別暖和,雖說是男人的衣長,但姑娘身頭也高,穿上後正好蓋住腳踝。
陛下不要,給姑娘穿也挺好,就是不知道姑娘收不收?
雪禾慢慢呼了一口濁氣,而後平靜道,“收下,拿回去後剪了,正好給桦兒做一套棉衣棉褲。”
聞露噗嗤一聲笑出來,“這感情好,奴婢看着還夠做一個小披風呢。”
*
太皇太後的壽宴,因暴雪的關系,今年請的人不多。
親生女兒大長公主被大雪困在西山別院過不來,崔家也只象征性的請了三五至親。
皇家這邊人多一些,太後,皇帝,幾位王爺皇子,以及蕭見骊和雪禾。
素齋宴安排在佛堂裏,氣氛靜谧,肅穆,衆人或真或假以虔誠的心态用完膳,就跟着太皇太後往正殿走。
太皇太後,皇帝和太後走在最前面,後面依次是輩分長的王爺,皇子、公主,最後是崔家人。
八皇子人小腿短,又總是抓灌木上的雪玩,慢慢的就落在後面,和衆人拉開距離。
雪禾笑着逗桦兒,“你今天要做最後一個進殿的人麽?”
桦兒指着後面,不服氣道,“怎麽會?他才是最後一個。”
雪禾轉身,看到崔玉安正壓着步子,走在他們後面,面容清俊如月,眼裏閃着溫和的光芒。
雪禾眉眼一彎,輕刮了一下桦兒的鼻子,“桦兒不得無禮,快去給崔師傅問安。”
小少年朗聲,“崔師傅安好。”
而隊伍的最前面,蕭景衍扶着太皇太後轉過一道連廊,不經意回頭,看到人群的最後,雪禾牽着八皇子正對着他新任命的禦前大夫盈盈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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