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

chapter21

林星夜沒磨蹭, 迅速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

陪維晞練了一下午琴，林星夜折返回宿舍時, 發現旁邊草叢裏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林星夜走近了看, 發現是維晞養的那一只小黑貓。

小黑貓半睜着眼睛蜷縮成一團，看上去很沒精神。

林星夜蹲下來摸了摸它的毛發，“怎麽了，小黑貓。”

小黑貓蔫蔫地，似乎并沒有力氣回應。

莫非是生病了？

林星夜捧着小黑貓，找到了慧姨，跟她說明了情況。

慧姨說：“這貓估計是年紀大了, 早上給它喂東西, 都不吃。”

林星夜很驚訝，“它一天沒吃東西了嗎？”

“嗯。”

“那這樣可不行，得去寵物醫院看看。”

林星夜捧着貓找到了維晞，跟他說想帶黑貓去寵物醫院去看看, 維晞沒反對，安排了丁巍開車帶她去。

這貓也沒個籠子，林星夜就這麽一路抱着，丁巍開了那輛員工車帶着林星夜去了市區的寵物醫院。

這個點的寵物醫院人有點多，随着生活水平提高, 不少人都有了養寵物的習慣，把寵物當兒子女兒養，稍微有點不舒服就要帶着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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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剛好是七點多鐘，很多上班族都是下了班帶着寵物過來的。

林星夜抱着小黑貓在外面等了半個小時才輪到。

約莫四十來歲的寵物醫生将小貓放在床上, 先是問了症狀，林星夜大概說了一下。

醫生再給小黑貓檢查了一下, 他說：“這貓十幾歲，相當于人六七十歲，到了這個年紀，各方面的器官都開始衰竭，以現在的醫療技術，是沒辦法治療的。”

林星夜雖然已經猜到了會是這個結果，但是聽到醫生親口說出來，心裏還是有些難過。

這一只貓陪伴了維晞十幾年了，要是它死了，維晞一定會很難過吧。

“醫生，真的完全沒有辦法了嗎？”

醫生搖了搖頭，“正常來說是沒得救的。”

“謝謝醫生。”

林星夜抱着小黑貓離開了寵物醫院，丁巍問她是不是要回璃山公館，林星夜猶豫了一下，跟他說去下一家寵物醫院再試試。

如果下一個醫生也這麽說，她就帶着小黑貓回去。

果然，來到了第二家寵物醫院，得到的還是一樣的答案。

林星夜在寵物醫院買了一些寵物用的葡萄糖營養補充劑，帶着小黑貓回到了璃山公館。

回來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林星夜想如果把小貓送回維晞的住處，維晞未必會親自給它喂葡萄糖營養補充劑，現在小貓不吃不喝，如果沒有人為幹涉，它很快就會餓死的。

想到這裏，林星夜給維晞發了個消息。

林星夜：先生，醫生說小貓年紀大了，器官衰竭，無法治療，這段時間它可以養在我這裏嗎？我來照顧它。

維晞沒過多久就回複了，只有一個字：好。

林星夜：您今天還需要我去給你助眠嗎？我剛回來，如果需要的話，我需要洗個澡再過去。

維晞：不必。

林星夜：那我明天再去。

隔天，林星夜把維晞住處的貓窩挪到了自己的房裏，每天定時給小貓喂葡萄糖和水，小貓很乖順，大部分時間都躺在自己的貓窩裏。

只是小貓畢竟年紀大了，器官衰竭嚴重，三天之後，它閉上眼睛沉沉睡了過去。

林星夜和丁巍在璃山的山坡上找了一個地方，把小貓埋了，給它舉行了一個簡易的葬禮。

入了夜，璃山公館被籠罩在無窮無盡的黑暗裏，今夜霧大，亮着的燈在霧裏變得朦胧。

林星夜回到宿舍，看到那一個還沒來得及處理的貓窩，雖然她跟那一只小貓相處沒多久，可是一想到那是維晞養了十幾年的貓，她心裏還是很難過。

維晞他心裏一定更難過吧。

想到這裏，林星夜去了藏書樓，她知道這個點維晞會在那裏看書。

可她去了之後，發現他并不在。

他是不是太難過，所以今天沒來看書？

弦音閣和栖樂樓都沒看到他的身影，問了慧姨才知道，他在畫室。

林星夜極少去維晞的畫室，因為畫室不需要她打掃，維晞作畫也不需要她陪同，她沒有理由過去。

畫室在璃山公館偏後的那一間屋子，是一間木屋，隐藏在薔薇花的花叢裏，朝南有一面落地窗，白天的時候從窗子看出去，能看到像莫奈花園一樣的風景。

畫室周邊被薔薇圍了起來，所以這個地方會讓人感覺是建在叢林裏。

到了晚上，就更加靜谧。

林星夜來的途中，心裏有點發毛，一路走得很快。

聽到一從灌木裏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她更是吓得發抖。

終于來到了畫室的門口，她敲了門，裏面的人問：“誰？”

“我，林星夜。”

“進來。”

林星夜扭開門進去，看到了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調色板，一手握着畫筆的維晞，他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握着畫筆時，尤其好看，就像是漫畫裏畫出來的。

牆上挂着他的畫作。

很少人知道維晞也擅長畫畫，或許是因為跟他的音樂天賦比起來，繪畫只是調劑品。

他的畫偏向寫實，牆上大部分都是風景畫，大多畫的是璃山公館某個角落的風景。

“找我？”維晞問。

林星夜把視線收了回來，看着他說：“我已經處理好了小貓的後事。”

“嗯。”維晞随口應了一聲。

林星夜瞥了一眼他的畫板，畫的是月色下的一片森林，還有河流。

月色下的森林像深淺不一的黑色影子，河流的水映着月光，像是水底有一塊會發光的大寶石。

光是看半成品，就已經感覺到了裏面的孤獨。

林星夜問：“小貓離開了，你是不是很難過？”

維晞淡淡看她一眼，手裏的畫筆沾了白色的顏料，描繪着小河裏的波光粼粼，“我為什麽要難過？”

林星夜家裏曾經也養過狗，小狗走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很低落，持續了整整一個月，她問：“陪伴了你十幾年的小貓離開了，你不難過嗎？”

“它的生命到了盡頭，壽終正寝，這是自然規律。”

說這句話時，維晞的表情鎮定自若，似乎并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

林星夜一直以為他會很難過，所以特地跑來安慰他，可得知他根本不難過，她又覺得他太過冷漠。

她連自己都被自己搞糊塗了。

在璃山公館一個多月，林星夜覺得自己越來越了解維晞，可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捉摸不透他。

無論是在尼斯發生的事，還是回來後，小黑貓的離世，維晞都表現出t超會常人的鎮定和淡漠，反複這些事對他而言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甚至還比不上練琴重要。

可真的會有人對任何事情都無動于衷嗎？

“先生，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麽？”

“這個世界上，存在讓你曾經感到難過的東西嗎？”

聞言，維晞筆鋒一頓，“林星夜，這不是你該問的。”

林星夜鼓了鼓腮幫子，“哦。”

最後一道水波畫完，維晞将畫筆放在了一旁的筆架上，他問：“林星夜，我也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

“你覺得人為什麽要活着？”

林星夜沒想到他忽然問這個問題，她卡竅了一下，然後仔細思考起來，很快就有了答案，“為了體驗這世上的酸甜苦辣和悲歡離合吧，這個世界豐富多彩，活着就能讓自己去體會，去經歷。”

維晞不以為然，“我倒認為不是這樣的。”

林星夜好奇，“那是怎樣的？”

“人都只不過是被遠古基因控制的傀儡罷了。”

林星夜微微睜大了眼睛，對他的觀點表示詫異，“為什麽這麽說？”

維晞說：“人的一切，包括長相，性格，生老病死，都是基因控制的，靠人的意志無法改變，因為人的這一副軀體本來就是基因制造出來的傀儡，被它所控制。基因驅使軀體産生活下去的欲望，驅使軀體進食維持生命，還驅使男女□□誕下新的傀儡，如此一來，即便這一副軀殼達到了生命的盡頭，新的傀儡依舊會重複那些延續生命的行為，讓基因永久流傳下去。人作為基因載體，至多留存幾十載就會消亡，可基因能留存上百萬年，甚至千萬。”

聽了這一席話，林星夜臉色煞白，她覺得自己的人生觀受到了重大的沖擊。

她第一次聽到人是基因制造出來的傀儡的觀點，維晞說的一切好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林星夜很久沒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她情緒莫名低落，“先生，所以，在你的眼裏，人只是被操縱的傀儡，除了作為延續基因的載體，就毫無意義嗎？”

“難道不是嗎？”

林星夜語塞，維晞的思想讓她覺得莫名壓抑，可她竟然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因為她結合學過的生物，覺得他說的好像也有幾分道理的。

所以，人活着毫無意義嗎？

林星夜失眠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着維晞的那些話。

人怎麽可以把自己當做基因制造出來的傀儡呢？

可站在生物學的基礎上，人确實是由受精卵，通過基因程序的控制，進行細胞分化，細胞分裂，長成一個完整的人。

他好像說的沒錯，可她卻在心裏篤定他這個想法是不對的，至少作為一個人來說，不該去這麽想。

在他眼裏人活着是沒有意義的，那是不是說明他可能會随時終結？

想到這裏，林星夜心裏打了個寒戰。

她不知道維晞經歷了什麽而對人有了這樣的定義，可她在心裏默默地想，一定要把他拉出來，如果他一直活在這樣的思維下，他一定不會珍惜自己的生命。

林星夜一夜沒睡。

天微微亮的時候，她就起床了，沒刷牙，沒洗臉，也沒換衣服。

她必須要找維晞。

現在是早上五點半，林星夜知道維晞已經醒了，他從來都是五點多鐘醒來的。

她覺得自己瘋了。

一大早穿着睡衣去了維晞的住處。

維晞的別墅大門是感應鎖，自從林星夜開始給他唱歌助眠，她也成為了能夠出入這棟別墅的人之一，門鎖有她的指紋和面部信息。

她就這麽開了門，上了二樓。

敲了維晞的房門。

維晞穿了一身高領的黑色毛衣，開了門後，看着眼前頂着黑眼圈，沒有化妝，穿着睡衣，頭發還有些亂的女孩。

他皺眉，“林星夜，你做什麽？”

林星夜一夜沒睡，有些發脹的眼睛看着他，“我一夜沒睡。”

維晞輕飄飄瞥她一眼，“然後呢？”

“我一夜沒睡，是因為在想你昨天說的話。”林星夜知道自己有些逾越，可她沒辦法放着維晞不管，她想要改變他，雖然很可笑，可她就是想跟他說，“說真的，當你跟我說人是基因制造出來的傀儡的時候，我真的很震驚，我感覺打開了新世界大門，這個世界上，你是第一個這麽想的。”

“我說錯了嗎？”

“沒錯，很對，我學過生物，人就是從一個受精卵通過基因控制，分化成人的，我們無法掌控自己的長相，甚至性格，可我們絕對不是傀儡，我們的生命也絕對不是作為基因載體那麽簡單，我們活在這個世界上，是有意義的，至少我們可以掌控自己的喜好，也會對事物産生憎惡，我們不是機械地活着，我們有思維，也有感觸，生老病死我們掌控不了，可我看到一朵花會高興，吃到好吃的會滿足，遇到志同道合的人會感到開心，這一切只有活着才能感受得到。維先生，我們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上，那就好好珍惜，也許對于這個世界，這個宇宙，我們很渺小，微不足道，可這不是我們放棄自己的理由。無論這個世界上有沒有更高的文明，有沒有人在操縱我們，我們擁有了生命和思想，這是事實，既然我們獲得了生命，那就好好地生存下去，去體驗這個世界的酸甜苦辣，去看這個世界上的錦繡山河，去感受這個世界上的親情，友情，愛情，以及去熱愛這個世界。其實，我可以感受得到，你熱愛音樂，你創作了很多優美的作品，你在舞臺上演奏的樣子就像是自帶光芒的神明，世界上很多人都喜歡你的曲子，你的曲子給他們帶來了很多樂趣，也很多人受了你的影響喜歡上了音樂，這都是你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所以，不要覺得自己的存在毫無意義，好不好？”

聽完了林星夜這句話，維晞眼底幾不可察地露出一絲訝異，她就像是強行闖入他心裏陰暗角落的一束光，在他被黑暗侵蝕的時候，她霸道蠻橫地把那一束光照了進來，迫使他生活在光明下。

這個女孩，還真是他生命中獨特的存在。

原本他該為她一大早闖入他的住處感到憤懑，可他卻一點也感受不到怒意。

她說的那一大段話，細細琢磨其實雜亂無章，可就是能讓他的心弦顫動。

“林星夜，你一大早跑過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番話？”

林星夜一番激情發言後，被維晞這麽一問，又覺得自己剛剛屬實頭腦發熱，她的底氣弱了點，“對。”

然後她又說：“先生，我想了一晚上，如果不跟你說，我可能今晚還睡不着。”

維晞挑眉，“那說完了？”

“嗯，說完了。”林星夜心虛得可以，她這個做法完全就是在他雷區蹦迪，她得趕緊溜，“那，我不打攪你了，我回去補個覺。”

林星夜轉身離開，跑得飛快，雖然今天的行為很莽撞，但是說完之後，她身心舒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