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50

chapter50

車子行駛了一個半小時, 抵達了維家。

維家位于古城附近,是一座帶庭院的新中式別墅。

庭院面積雖然比不上璃山公館,但也不小, 在北城城區這個寸土寸金的城市, 這樣的房子價值上億。

進了複古的大門,裏面的庭院仿造的是蘇州園林的造景,靠着白色牆壁種了一排觀賞竹,庭院裏還種了兩棵紅楓,葉子已經基本凋零,但可以想象兩個月前,這兩棵紅楓滿樹的紅葉有多麽驚豔。

庭院裏設了t假山和魚池, 清澈見底的池子裏, 有幾尾錦鯉在靜靜地游着。

林星夜跟着維晞進了屋,她的心跳也跟着加速,她又開始緊張了。

瓦妮莎是今天早上抵達北城的,比維晞他們還早到。

進了屋後, 林星夜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一臺輪椅上的男人,因為他給她帶來的視覺沖擊最大,男人有一頭微卷的頭發,半棕半白,他坐在一臺結構複雜的智能輪椅上, 他一直保持着端坐的姿勢,面部很僵硬,頭頂上連接着一個黑色的裝置。

瓦妮莎就坐在他的旁邊,握着他消瘦的手, 眼裏含着淚,“我親愛的Joshua, 上帝待你真的很不公平,他讓你承受了如此大的苦難。”

坐在輪椅上的人沒開口,輪椅上的一個音響裝置發出了一個機械的男音,“母親,你不必為我惋惜,我這一生也算是沒有遺憾。”

林星夜有些驚訝,他竟然就是維浩川。

她看過維浩川的照片,年輕時高大且帥氣,與現在坐在輪椅上消瘦又僵硬的人大相徑庭。

只是仔細看,還能看出他年輕時的模樣。

他有着二分之一的英國血統,混血的特征比維晞更明顯。

在屋裏的還有詹楚琳,她看到了維晞帶着林星夜回來,眼底劃過一絲詫異,不過很快就恢複了常色,畢竟維晞對他的這個助理特別,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維晞走了過去,微微颔首,“祖母,父親,母親。”

他這種打招呼的方式,更像是在例行公事。

詹楚琳含着笑,“維晞,星夜,過來坐吧。”

維晞走了過去坐下,林星夜坐在了他旁邊。

維浩川注意到了林星夜,他輪椅上的發聲裝置用機械的男音說:“這位小姐我好像沒見過。”

維晞回道:“我的助理。”

詹楚琳對着維浩川道:“川哥,她叫林星夜,在維晞身邊已經将近一年了。”

維浩川看着林星夜,電子機械音再次響起,“初次見面,希望我這個樣子沒有吓着你。”

林星夜忙道:“怎麽會,維老先生,久仰您大名,很榮幸見到您。”

維浩川的電子機械音笑了幾聲,“維晞從不帶人回來見我,你是第一個。”

林星夜偷偷瞥了一眼旁邊的維晞,不敢把能來維晞家做客當做是維晞給她的特殊對待,她只是禮貌地回了一句,“作為維晞先生的助理,我感到很榮幸。”

林星夜和維家的人坐在客廳裏,聽他們聊了一會兒天,沒有提到她的時候,她幾乎不開口。

而維晞也是個寡言少語的,期間也沒怎麽說話,他們兩倒像是來旁聽的。

瓦妮莎兩年沒見兒子,和維浩川有許多話說,但維浩川癱瘓程度較高,只能借助腦機接口實現語言交流,說話也相對慢一些。

看着維浩川如今的模樣,林星夜難免有些惋惜,他如果不是癱瘓,估計現在的名氣也不比維晞低。

午飯,維浩川并沒有出現在餐桌上,想必他是不能正常進食的。

家裏有專門照顧他的護工,是個中年男人,面相很和善,身材比較矮小,照顧人方面非常細心。

午飯過後,一行人去了茶室,茶室裏擺了一張古琴。

維浩川提出想聽維晞演奏古琴的要求,維晞沒有推脫,走到古琴旁坐下,彈奏了起來。

在家人面前演奏,他更随性些,曲子都是臨時決定的。

古琴曲在侘寂風的茶室裏回響,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談,一邊品茶一邊聽維晞演奏。

音樂世家果然跟普通人家不一樣,他們的家裏會有各種樂器,并且平時聚在一起,消遣的方式就是演奏樂器和欣賞音樂。

作為一個熱愛音樂的人,林星夜表示很喜歡這樣的家庭氛圍。

維晞演奏過幾曲之後,詹楚琳看向了林星夜,“星夜不也會古筝麽,要不也來彈奏幾曲吧。”

瓦妮莎笑着說:“這個提議極好,我也想聽。”

林星夜莫名緊張起來,但既然詹楚琳提了出來,瓦妮莎也表示想聽,她就恭敬不如從命,“我的琴技比不上維晞,各位不嫌棄的話,我就獻醜了。”

“怎麽這麽謙虛,維晞是出了名的挑剔,你能被他選上當助理,琴技能差到哪裏去。”詹楚琳臉上始終帶着笑,“古筝在另外一個地方,你跟我一起來取吧。”

林星夜跟着詹楚琳出了茶室,來到了另外一間房,這裏存放着不少樂器,但看上去都不經常使用。

或許這些以前都是維浩川的,只是他癱瘓後就沒再使用了。

“星夜,在家裏還習慣嗎?”詹楚琳問。

“還好。”

“在這裏不用太拘謹,當自己家就好。”

詹楚琳表現得像個很歡迎兒子朋友來家裏做客的母親,林星夜不知道她幾分真心,但是她也懶得去猜,就應了一聲好的。

詹楚琳找到了古筝的盒子,打開,“找到了,在這呢。”

林星夜走了過去,“我來抱過去吧。”

“好。”詹楚琳說:“估計要調一下音。”

“有工具嗎?”

“當然,在盒子裏。”

林星夜找到了工具,現場調起了音,她不需要借助調音器,通過彈撥琴弦就能很快把音校準。

“對了,還有一件事。”詹楚琳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的笑,“你也看到維晞的父親現在的樣子,他多年前因為一場意外癱瘓了,這件事我們沒有讓外人知道,所以我也希望你能保密。”

林星夜點頭,“詹總,你放心吧,我會保密的。”

“嗯,謝謝。”詹楚琳又說:“都到家裏了,叫詹總不合适,不如換個稱呼吧。”

林星夜想了想,“那可以叫伯母嗎?”

“好。”

林星夜很快調好了琴弦,捧着古筝去了茶室。

茶室裏,家裏的人傭人已經架好了古筝架,就在古琴旁邊。

林星夜把古筝放好,熟練地纏上了假指甲,她早已經想好了彈奏什麽曲子,準備就緒後,她擡手,撥弦,《雲水禪心》的旋律便傳了出來。

一曲過後,瓦妮莎還想聽,林星夜便又彈奏了一首曲子。

瓦妮莎聽曲子的時候臉上總帶着笑意,她對維晞說:“維晞,我還想聽你和星夜合奏幾首,希望我這個要求不會令你為難。”

維晞沒推脫,“不會為難,我很樂意。”

詹楚琳對瓦妮莎說:“母親,星夜每天的工作就是陪維晞練琴,他們兩合奏一定是很有默契的。”

“那我更期待了。”

林星夜聽着他們交談,總覺得詹楚琳說這句話像是誤會她和維晞有什麽似的。

維晞在她旁邊的琴凳坐下。

林星夜偏頭小聲問:“先生,彈什麽曲子?”

維晞道:“《清秋》”

“好。”

這首曲子,林星夜前幾天才陪着維晞練過,曲譜已經印在腦海裏,古琴先起了頭,林星夜随後撥弦融入。

古筝和古琴的音色,一個明亮輕快,一個渾厚低沉,兩相融合,就像是在訴說一則跌宕起伏的故事。

一個下午,一家人喝茶聽曲,也就這麽過了。

在維家,瓦妮莎有自己的房間,雖然她不常來住,但都一直打掃着。

林星夜住在了臨時收拾出來的客卧,維家這麽多年來,幾乎沒怎麽讓外人留宿,所以客卧一直是空着的,今天林星夜過來,詹楚琳才吩咐傭人收拾出來。

隔天,瓦妮莎想要去維家的祖屋看看,維晞便帶着她出了門。

丁巍開車,林星夜坐副駕座,維晞和瓦妮莎則坐在後座。

維家的祖屋是一座兩進的四合院,現在作為中國近代史上知名音樂家維澤遠的故居,改造成了一處景點,房子也重新修繕過了。

今天是工作日,來參觀的游客并沒有多少。

瓦妮莎帶來的那一名女傭被留在了家裏,林星夜便擔任起照顧她的責任,攙扶着她的手臂陪着她逛。

瓦妮莎當年跟維澤遠私奔,來到了中國,住的就是這座房子。

來到了這裏,她臉上雖帶着笑意,但眸子裏卻有幾分傷感。

“這裏是不是又重新修過一遍了?”瓦妮莎說:“感覺比上一次來又新了一些。”

林星夜說:“應該是,這裏現在是景區,會一直有人修繕。”

“也好,我不希望這裏拆掉,這裏有我最美好的回憶。”

林星夜問:“過去這麽多年,您還都記得嗎?”

“當然記得。”瓦妮莎指了指庭院裏t的一棵寶塔松,“我還記得這裏以前種的是桂花樹,你知道桂花樹嗎?那是一種聞起來很香的樹,到了秋天會開花,黃色的,它一開花整個屋子都能聞到香味,我到現在依舊很喜歡,莊園裏種了一小片,到了秋天花開的時候,我喜歡坐在旁邊喝下午茶。”

“我也很喜歡桂花的香味,那種感覺很美妙。”

瓦妮莎像是找到了知音,“對的,沒錯,所以他們沒有繼續種桂花樹,這真的很遺憾。”

維晞戴了紳士帽和口罩,跟在她們身後,看她們相處融洽,他就覺得這一次帶林星夜過來是正确的。

在一處宣傳欄前,瓦妮莎停下了腳步。

宣傳欄上面是維澤遠的生平介紹,上面還有一張他的照片,就跟《近代音樂史》上的照片一樣。

照片上的男人梳着斜分,他的五官立體卻沒有攻擊性,那一雙眉眼有些深邃,像是天生含了情。

瓦妮莎看到了照片,她擡起自己布滿皺紋的手輕輕拂過,她的手不住地顫抖,“我的天,你怎麽能還是那一副年輕的樣子,我可都已經老了。四十年,噢,對,你離開四十四年了,如果你還在,應該八十歲了。”

聽着瓦妮莎說這句話,林星夜心裏沒來由一陣感傷。

瓦妮莎在維澤遠離開五年後又重新嫁了人,有了新的家庭,但如果不是維澤遠離世,他們或許會白頭偕老吧。

瓦妮莎用手帕擦了擦眼淚,然後對林星夜說:“抱歉,讓你們看到我哭泣的樣子。”

“這沒什麽,瓦妮莎,希望你不要太難過。”

瓦妮莎擦幹了眼淚,“倒不是難過,只是想起了許多舊事。Shelley,他是我唯一深愛過的男人,一個女人或許會對很多個男人動過心,可真正深愛過的,一定只有一個,因為那個人一出現,你就會自然而然地忘記前面你喜歡過的人,而當那個人成為了你的過去式,未來走進你生命裏的人也無法取代他的位子,那麽你就可以推測,這個人就是你深愛過的人。”

“嗯。”

瓦妮莎臉上又有了一絲笑容,“Shelley,你想聽我和David的故事嗎?”

“可以嗎?”

“當然。”瓦妮莎說:“我記得很清楚,我和朋友去倫敦的皇家阿爾伯特音樂廳聽了一場音樂會,他是交響樂團的小提琴手,我就坐在最前面的位子,樂團裏很多人,可我第一眼就被他深深吸引住了,你要知道他長得真的很帥氣,比這張照片上的樣子還要帥氣。我的朋友和這個樂團的薩克斯手是戀人,他們音樂會結束後的聚會,我和朋友也去了,我主動搭讪了他,就這麽認識了。那時候沒有手機,我無法每時每刻聯系他,只能靠着朋友的關系去他們練習的地方找他,在窗外看着他練習小提琴。有一次他生病了,我主動照顧他,告訴他我對他的愛意,我仍然記得他臉紅了,他說他也在偷偷愛着我。我那時候高興壞了,後來,我跟着他去了許多地方,他演出,我就作為觀衆,坐在臺下為他鼓掌,和他相戀,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林星夜想象了一下,“聽上去就很美好。”

“是的,太美好了。”瓦妮莎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也會遇到那個讓你一生難忘的人,也許不一定白頭偕老,但一想到和他有過一段美好的時光,就覺得人生圓滿,那也沒什麽可遺憾的。”

瓦妮莎說這句話的時候,林星夜的背脊都僵硬了,她忍住不去看維晞,不被瓦妮莎看出她的心思,佯裝出鎮定地模樣,“嗯嗯。”

然後,她又在心裏想,瓦妮莎應該是比她幸運的。

瓦妮莎當年愛上了維澤遠之後,如願以償地和他成為了夫妻,可她大概永遠也不會有那麽一天。

在祖屋逛了一個小時,瓦妮莎說想吃附近一家老字號的糕點,他們又饒了路,去那家糕點鋪子買了一些糕點回去。

維晞沒留在家裏過夜,吃過晚飯之後,便趕回了璃山公館。

他是個不喜歡回家的人,即便回家也不會待太久,這一次是因為瓦妮莎過來,他才在家待了兩天。

林星夜有時候會好奇,維晞在瓦妮莎面前,會流露出他鮮有的溫柔,可在他的母親面前似乎總有些疏遠,說話時大部分是公事公辦的态度。

到了夜裏,漸漸起風,吹的是北風,氣溫也在慢慢降低。

林星夜洗了澡後,剛要捧起手機準備今晚的歌單,手機摁了幾下也沒反應,今天一整天她都沒充電,電量消耗完了她也沒留意。

她插上了充電器,等待充電。

她的書桌上放着維晞的平板電腦,她昨天去維家的時候帶了過去,然後又帶了回來。

這個平板電腦偶爾她也會使用,主要方便查看一些公司內部郵件,又或者給維晞做日程規劃。

她坐在書桌前,拿起了平板開了機,思考着今天該唱什麽歌幫助維晞入睡。

每天晚上給維晞唱催眠曲的習慣,不知不覺已經維持十個月,整整三百天,每天五首歌,一千多首歌,涵蓋了中英文,要想不重複,還真的挺難。

林星夜絞盡腦汁也想不到還有什麽沒唱過又适合催眠的歌曲,她點開了平板上的一個影音軟件,輸入:好聽又舒緩的歌曲推薦

她一搜,就搜出了好上千個視頻,她從最熱門的視頻開始,一個視頻一個視頻點進去看。

搜索了很久,博主推薦的歌要麽是林星夜唱過的,要麽是不适合催眠的。

搜到後面,她覺得還不如前面推薦的歌曲合适,再這樣下去,等維晞到了入睡時間她也沒敲定好曲目。

她只好點開了歷史浏覽記錄,從前面看過的推薦裏找。

翻到了底部,一個熟悉的視頻封面映入眼簾,視頻的标題是:被天使吻過的嗓子

這個視頻的浏覽時間顯示是去年的十月份。

鬼使神差地,林星夜點了進去,視頻的畫面最開始是《最佳歌手》的舞臺,舞臺□□冰制成的煙霧彌漫,随着《take me hand》的前奏響起,一個穿着白色紗裙的女孩從舞臺下方的升降臺升上來。

她握着話筒,開口唱道:

In my dream

I feel your light

I feel love is born again

……

林星夜看到這個視頻,頭皮發麻,一種莫名的情緒席卷了她。

這是她去年參加《最佳歌手》的視頻,她還記得,這首歌是她第一次登上這個舞臺唱的,當時唱完後她被好幾個導師都誇獎了,這個視頻在網絡上的浏覽量也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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