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很有種

很有種

大街上, 陸曉行裹着被風要吹飛的外套緊跟着林拟,林拟怕設計圖稿被來勢洶洶的大風刮飛,艱難的抱着一大摞護在身前, 陸曉行跑上前伸手過去幫忙:“林組長, 我來拿吧。”

“沒事。”林拟推辭。

“我來我來, 我好歹男生, 力氣比你們女生強。”陸曉行執意要幫忙,直接将那摞圖稿往自己懷裏攬。

林拟沒辦法, 只能松了手, 但還不敢完全松, 怕一個不小心被這強烈的風給吹跑了, “小心點。”

已經是從新加坡回來的一個月後, 北城強風天氣來襲, 徹底變了天。

已經持續了一個星期還沒好轉。

最大的時候八級大風, 路邊的大樹枝幹都被橫空折斷。

林拟在北城這座城市斷續生活了十年,印象中這麽大的風只刮過一次,還是她十一歲那年初來北城住進周宅的時候。

但具體印象也已經模糊, 具體是這次的風大,還是那年的風大, 她也已經是記不清。

“林組長,風越來越大了, 前面是個圖書館, 我們先進去躲一會兒吧,等小些了我們再走。”陸曉行往路邊的店面指了指。

“行。”林拟随即答應。

天都被這場風刮的灰撲撲,黑壓壓的。路上的出租車最近幾天都跟着越變越少, 半天見不到一輛。林拟他們從淩繪出來過去老體育中心那邊,原本也是想着這種天氣自己開車怕技術不妥, 怕半路出問題,想着打個車,結果壓根打不到。

兩人小跑幾步進了路邊圖書館,林拟推開門進去,随手整理了下被吹亂的頭發,擡眼卻是發現圖書館裏坐了比往常多了起碼一倍的人。她之前跟衛青媛過來旁邊的咖啡t館喝過幾次咖啡,雖然沒進來過圖書館,但是路過門口的時候不經意的看過幾眼,人從來沒今天這麽多過。

大多是學生,還有情侶,還有幾個像是外地過來的游客,帶着鴨舌帽,手裏拿着景點介紹的宣傳手冊。

林拟同陸曉行找了個空餘位置,将東西放下陸曉行過去服務區點了兩杯熱飲端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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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行,現在幾點了?”林拟将那一摞圖稿放到桌角靠牆的位置整理好。

陸曉行将兩杯熱飲一邊放了一杯,然後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看了眼:“九點半,文化展監管部門那邊通知說的到十一點半才結束,我們趕在十一點之前走到就不會晚。”

“不遲到就好。”林拟拉過熱飲裏邊放的吸管到嘴邊喝了一口。

接着包裏手機便嗡嗡的震動起來,林拟掏出手機壓低聲音喂了一聲:“怎麽啦?”

“在哪兒?”風将周澤昱的頭發瞬間吹亂,他順手關了辦公室的窗。

“文化展不是今天要審核遴選設計圖稿嘛,然後我們正往體育場那邊趕,結果風越吹越大,所以就臨時找了個圖書館先避一避。”

“嗯,不要在路上停留,不安全,文化展遴選後天還有一場,不着急。”周澤昱叮囑人。

“還有一場,那太好了,我還害怕今天會趕不上。”林拟說話間低頭咬吸了下面前的熱飲。

店裏的服務生剛好端着一盤花花綠綠的類似裝飾品的東西向她和陸曉行坐的位置走了過來。

“您好先生女士,這是我們店裏贈送給大家的‘多巴胺’書簽。”然後拿了其中一對粉色和天藍色的放到林拟和陸曉行跟前空餘的桌面:“送你們這對吧,剛好也是情侶款。”

電話裏周澤昱呵了一聲,“拟拟,你在紅杏出牆嗎?”

“咳咳咳——”正咬着吸管喝熱飲的林拟聞言嗆了下,先是沖服務生連連擺手。

服務生沒太明白意思,“這對不喜歡嗎?”接着直接将托盤放到林拟面前的桌面,指着其中的一部分說:“那小姐你自己挑吧,這些都是情侶款。”

“......咳咳咳——”林拟還沒咳嗽完,該死的。

“不不不,你誤會了,我們不是情侶。”對面坐着的陸曉行反應了過來,“她是我老板。”

還在咳嗽的林拟點點頭。

“哦哦哦,不好意思。”服務生十八九歲的樣子,像也是第一次出來工作,沒什麽經驗,連忙又分別拿了另外的普通款,分別放在了林拟和陸曉行跟前,“祝你們閱讀愉快,我們這裏新加了借讀服務,感興趣了可以服務臺了解一下。”

“——好、好的。”林拟也終于順過來了氣。打發走了服務生,然後周澤昱這邊電話沒挂,卻也沒出聲。

“喂?”林拟将手機重新貼到耳邊。

“嗯,在呢,你是跟你助理一起的?”周澤昱依舊還站在窗戶邊。

林拟擡眼看了下對面正低頭看手機的陸曉行,應了聲:“是。”

周澤昱多少對林拟身邊經常跟着的陸曉行有點印象,開口問:“是那個姓陸的男生?”

“......對,你見過的。”林拟聲音軟軟的,語調微揚,意思是,你知道的,我跟他之間肯定沒什麽。

沒等到周澤昱那邊開口,林拟聽到對面電話裏砰砰的敲門聲,接着聽到周澤昱應了聲進,門被推開,從裏邊傳來一道女音:“周總,這是您要的茶,小心喝,有點燙。”

周澤昱的腳步聲傳來,随口應着嗯,接着又聽到女音窸窣的翻着手中的什麽,林拟聽上去像是翻動着文件,只聽女人又開口:“這裏還需要您簽個字。”

周澤昱應了聲好,女人又說了聲“筆”。是看周澤昱正在打電話不方便,從旁側将筆抽出,筆帽擰開,遞給了他。

等周澤昱那邊重新清淨,傳來了關門聲,林拟這邊開始反守為攻,醋味逐漸散發:“剛是——女秘書?”

“是,”周澤昱供認不諱,“你應該也見過。”

“可是記不住,你女秘書那麽多,多的我都臉盲了,壓根分不清誰是誰,你分的清嗎?”林拟語氣酸溜溜的。

周澤昱禁不住笑了下,“好了。”自己剛剛挑起的話題,眼看不妙,試圖翻篇兒。

“不好,”林拟擡眼看過遠處窗外刮的來回搖曳的枝幹,甚至還能聽到呼呼呼隐隐傳進來的風聲,“我吃醋了。”

“那我巴不得你過來給我當秘書,你來麽?”周澤昱聲音溫柔缱绻。

林拟嘆口氣,“好了。”學剛剛周澤昱的口氣,開始翻篇兒,将話題生硬扯開:“我突然想起來,小布丁一早我們出門時候是不是沒有給它放狗糧啊?”

“你沒醒的時候我就已經把它喂飽了。”周澤昱淡淡,順着人,沒揪着她不放。

“哦,那就好。”林拟正說着圖書館門再次被人推開,迎面走進來兩名中年男人,其中一人西裝革履,同店內的氛圍透着格格不入,顯然也是過來避風的。那西裝中年男人林拟還有點眼熟,但想不起來具體在哪裏見過。

林拟擡眼打量人的間隙,那人也遠遠站在門口打量着她。旁邊另一男的還附在西裝男耳邊說了句什麽,接着兩人便随意坐在了門口的位置,也沒再往這邊看。

林拟也收回了視線,沒再上心。

“不給你說了,我趁這點時間看一下構圖,等下風小了還要過去參加遴選。”畢竟來都來了,而且圖書館所在的位置,距離體育場已經不是很遠。

“好,晚上等着,我去接你。”

“嗯,那我等你過來。”

林拟挂掉電話,開始翻看設計圖稿。看了兩眼想起來一件事,連忙問對面坐着的陸曉行:“曉行,放那個3D演示文件夾的U盤帶了沒?”

“帶了,”陸曉行拍了拍身上的包,“在我包裏放着。”

“好,那個效果更能直觀一點,到時候你提醒我一下,需要演示給他們看。”

陸曉行:“好,沒問題。”

-

一個半小時後,林拟和陸曉行終于及時趕到體育場旁邊的文化展監管部,進去的時候迎面遇到幾個從裏邊出來的同行。相互之間點了點頭問好,相錯而過。

辦公室裏坐了一男一女,林拟同他們之間雖然見過一次,但沒打過交道,不算熟識。

坐着的一男一女見到林拟相視一看。

男人開口問林拟:“你就是淩繪的負責人?”

“對。”林拟點點頭。

男人擡手示意了下旁邊的椅子:“先請坐。”

“好,謝謝。”林拟拉過椅子,一并将手裏抱着的設計圖稿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拿出最上面的兩份複印件分別給了面前兩人,然後自己也拿過來一份,沖兩人道:“我可以開始了嗎?”

男人點了點頭。

圖稿設計理念講解和效果展示用了半個小時,林拟從圖稿遴選的辦公室裏走出來,等在外邊的陸曉行連忙從休息區的座椅上起身,問她:“組長,我們的設計和構思怎麽樣?你覺得他們能看上嗎?”

“我感覺應該可以。”林拟這話不是憑空敷衍人的意思,而是真的覺得對方反應還不錯,态度好不說,其中那位姓林的男領導還特意點了兩種展示臺說:“作品設計感特別強,款式雖然簡單但也不失優雅,對于展品來說既不喧賓奪主,也相得益彰的不會顯得掉價。很不錯。”

林拟剛剛因為被誇的這麽直接,還有點小吃驚,因為這種場合,就算是真的好,也大多只是會私下他們之間自己讨論。

“那就好。”陸曉行也很開心,畢竟大家讨論了多次,修改了多次,付出了那麽多。然後指了指旁邊的展區:“那我們過去裏邊,再整體看一下場地布局,将構思完善一下。”

“到下午再弄,馬上中午,我們先吃飯。”林拟說。

“好。”

兩人簡單吃了午餐,展區裏有休息區,各自找了個位置休息了下,之後下午開工忙活讨論了幾乎一個下午。

距離下班時間還有一個小時,陸曉行來了通私人電話,然後找林拟請假說家裏有點急事,于是林拟直接讓他先回去了家裏。

窗外依舊刮着風,林拟一邊等人,一邊繼續手裏的工作。約莫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林拟掐着時間點,看手機的頻率多起來。

周澤昱打來電話的時候,她已經将所有的資料和文件在桌面上收拾好,周澤昱到了門口,林拟便抱着東西直接下去一樓。

黑色的邁巴赫就停在體育場館的大門口,林拟出來大門t,周澤昱這邊也降着車窗,往車內副駕駛位置偏了偏臉:“快上來,預報的等下還有大風。”

“那我們快點回家。”林拟繞過車頭,打開副駕駛門上車,将手裏的資料袋放到腳邊的位置,突然想起來什麽,轉過臉看正在發動車子的周澤昱說:“壞了,U盤還在電腦上沒拔,我得去拿。”林拟說着重新下了車,“等我三分鐘。”

周澤昱看過去的時候,她人已經下車又繞着上了這邊的臺階。

周澤昱只好又熄了火,看了眼林拟放在副駕駛座位下面亂成一團的資料,伸手過去拿過來幫她整理一番,然後規整的放到了後排座椅上。

放好收回身,手機滴滴響了兩聲,是新短信進來的提示音,一般短息訊息大多是手機號碼運營商發來的提示訊息,或者是一些垃圾短信,周澤昱沒怎麽上心,只是随意看過去一眼手機界面,然後原本要收回視線的動作便停在了那,訊息是一條海外00855開頭的陌生號國際短信,內容幾個字露在界面,前三個字醒目又刺眼。

周澤昱伸手将手機拿過翻開,将一整條完整的訊息看完:林小姐那張臉那麽漂亮,如果燒壞了,你應該很心疼吧?

-

一路往場館入口跑,周澤昱撥給林拟的電話嘟了幾聲後被接通,“拟拟,別拿了,趕快出來!”低沉聲音透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快速跑動後的喘息。

而到達場館內二樓,剛将U盤拿到手出來展廳門的林拟此刻被一個陌生男人堵着。

步梯口在展廳對面的位置。

堵她的男人穿着花襯衫,一副吊兒郎當的樣,一只手裏拎着一桶汽油,另一只手裏拿着打火機。火機啪嗒啪嗒被他一下一下的摁,火頭亮起又滅掉,滅掉又亮起。

笑看着林拟。

“周澤昱!你老婆是真挺漂亮的!”沈律懷病态一般,笑着,龇着牙。

他就是那個沈執的大兒子,常年泡在賭桌上的賭徒。

因為聽到沈執對周澤昱的憤然抱怨,聽到沈執在清禾董事會裏的除名,因為他無法償還的巨額欠款。

所以,來到了這裏。

他知道林拟正在接聽的電話是周澤昱打來的,這句話就是特意說給電話那邊的周澤昱聽的。

林拟手機裏将周澤昱一路上步梯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她聲音已經開始發顫了,“你別上來,千萬不要上來,他手裏有油桶。”

“很絕望吧周澤昱,我他媽的就是要你也嘗一下這種絕望的滋味。”沈律懷說完哈哈笑了起來。

話音剛落,旁邊不遠處的步梯口大門砰的一聲被推開,周澤昱出現,原本貼在耳邊的手機緩緩被他放下。

“沈律懷!你目标是我,沒錯吧?”周澤昱聲音穩沉,緩慢靠近了兩步。

“你最好別動!”沈律懷大吼。

“好,我不動。”周澤昱停下腳步,手擡起成投降姿态,“你別激動,你需要什麽,我都可以滿足你,找我就行,讓她下去。”

周澤昱口中的她,自然是此刻被沈律懷擋在一邊的林拟。

林拟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垂手握着手機,腦中過着剛剛周澤昱在上來之前在手機裏安撫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拟拟,別怕,我已經報了警,不要刺激他。”

“讓她下去?”沈律懷神情帶着恍惚,看着周澤昱,“那你跪下來求我啊?”

“周澤昱!”林拟眼淚大顆大顆的掉,搖着頭。

可是周澤昱似乎毫無猶豫的,手扶在牆面,一只腿曲起,膝蓋緩緩轉眼落地,然後沖林拟說:“聽話,快下去!你後邊往左邊走廊拐口,還有一個步梯。”

林拟愣着沒動。

“別犯傻,快!”周澤昱給林拟動神色。

林拟無聲掉着眼淚,軟着雙腿,跌跌撞撞的開始往身後走。

“很有種啊,我他媽今天送你上西天好不好?”沈律懷咣咣當當開始擰油桶蓋子。

周澤昱起身幾步上去,一拳頭打在他側臉上,沈律懷踉跄着後退兩步,周澤昱去搶奪汽油桶。

林拟下了一層,找到手機連忙撥打火警電話,手打着哆嗦,撥了兩次方才撥出去。

她沒繼續往外去,跑在一樓,找周澤昱所在二樓步梯口的位置。

火警電話接通,她跟人說了下自己所在的具體位置,一邊說一邊已經找到另一邊上二樓的步梯口。

可是話音剛落,林拟剛沖上去,熱烈的煙霧便直沖而來。隐隐的火光燒在其中。

那一刻,林拟覺得她的眼睛疼的快要什麽都看不見了。

“周澤昱!”林拟一路跑到展廳,越靠近展廳位置煙霧越濃。

很快胳膊被沖出來的人生拉硬拽的往回拖,“彎腰,快捂住嘴!”

“他把油桶點了是嗎?”林拟聲音嘶啞。

“不、不是油桶,是展示廳的家具窗飾。”油桶被周澤昱奪走反鎖進了一間辦公室。

“他人呢?”

“跑了!他不想死。”

周澤昱氣息隐忍,說完直接順牆倒在了地上,手卻用力推着林拟身子:“你快先出去!”

煙霧越來越大,林拟眼睛更加看不清,但是感知力敏銳異常,周澤昱倒下她下意識去拉他胳膊,黏膩濕潤纏上掌心,嗆鼻的煙味裏隐隐的血腥味很是明顯:“你受傷了?”

林拟用力拉起周澤昱用身體給他一個支撐,拼盡全力的往外走。

最後的時間和印象裏,林拟就只記得救援隊過來後淩亂的腳步聲,嘈雜的人語,手中依然黏膩不堪的觸感,眼睛疼的令大腦轟鳴。

她拉着人求救:“有擔架嗎?有人受傷,麻煩先救人。”

很快來了幾個人将周澤昱安置在上面,他還是清醒的,手一直牽着林拟,深出一口氣,摸了摸她眼角的眼淚:“好了沒事,我不嚴重,別哭。”

林拟跟着一起上了救護車,看旁邊護士将周澤昱胳膊上破損的衣袖用剪刀剪掉露出皮肉,一道長長刀刃劃傷的血口很快露出。

他們都沒預料到沈律懷身上還帶了刀具。

“忍一下,刀口在肘部,還有扭傷,撕裂,需要先包紮消毒将血止住。等下到醫院再做下固定。”車上護士治療之前叮囑。

周澤昱:“好。”

“你還有別的地方受傷嗎?”林拟旁邊詢問。

“沒有,就這裏。”周澤昱雖然被分散了點注意力,依舊難忍的嘶了聲。

周澤昱下意識去看胳膊,林拟手擋住他視線:“別看。”

周澤昱幹扯了下嘴角,拍了拍她阻擋視線的手背,“好,不看。”

-

北城中心醫院。

護士對傷口又進行了深度處理,縫針,然後是包紮,一并将胳膊彎曲用紗布纏繞脖頸做了懸吊固定。

周澤昱給謝秦打了電話,謝秦回複說因為救援及時,火勢沒有更多的蔓延,沈律懷在體育場前面不遠處的路口位置被警員抓獲。

聽完挂掉電話,周澤昱看了眼一直坐在他床邊默不作聲的林拟。

用那只完好的手抽了張濕巾,伸手幫她擦了下臉頰殘留的髒污。林拟意識到,将濕巾直接拿在自己手裏,“你別亂動,我自己來就好。”說着也不看人,默默低頭垂眸擦拭手心,手背。黏膩殘存的血跡已經幹在了上面,不太好擦。

周澤昱起了點身,貌似想跟林拟說些什麽,還未開口,病房外卻是腳步淩亂的推門進來不少的人,梁錦玉哭的眼睛紅紅的,父親周威攙扶着她,生怕她磕着摔着。

直到看見精神頭還算可以的兒子和兒媳,梁錦玉焦灼的心方才好了點。

林拟起身,梁錦玉拉着林拟手,“孩子,你們吓死媽媽了。”

林拟:“媽,我沒有受傷。是澤昱胳膊受傷了。”

周威坐在周澤昱的病床前,“沈律懷沒跑得了。”

“我知道,剛謝秦說了。”周澤昱靠着床頭,手臂彎曲被紗布裹纏着,紗布繞在脖頸,固定在身前。

“是燒傷?”周威詢問,關心的視線落在包紮纏繞的手肘那裏。

“是刀傷,他身上帶了小匕首,我沒防備。”周澤昱回,“沒傷到骨頭,已經縫了針。”

周威點點頭。

梁錦玉旁邊看了眼周澤昱換下來放在旁邊椅子上的襯衣,外套,染的到處是血,忍不住旁邊埋怨了句:“嘴都發白了,你是覺得傷的還輕是吧?”

“......”周澤昱幹扯了下嘴角,看了眼默不作聲依舊沉浸在驚吓中的林拟,給梁錦玉使眼色:“媽,我餓了,你們出去外邊逛一下,再買來點吃的。”

梁錦玉心領神會,拉過林拟:“走拟拟,咱們去看看有什麽好t吃的。”

梁錦玉同林拟出去買吃的,留下周澤昱和周威又談了點關于沈執的事情。

之後又說到老爺子。

周澤昱:“爸,爺爺和沈執父親是故交,我受傷的事情,我希望您不要瞞着他老人家。他在您這邊問起,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給他說清楚,好嗎?”

周威:“我知道你的意思,沈家這些年的确做的過分,你安心養傷。”

林拟同梁錦玉在附近商場裏逛了一圈,買了些牛奶和水果,在裏邊餐館裏打包了飯菜。

回去後一家四口簡單吃了點東西。

周澤昱這邊需要住院觀察兩天,之後可以回家養傷,然後定期回醫院換藥就行。

天色漸晚,都在醫院裏也不方便,周澤昱交待林拟将二老送走後,病房裏就又只剩了他們兩人。單獨的病房,沒有人打擾,經過一團淩亂嘈雜和喧嚣之後,時間重回了安靜。

周澤昱拍了拍身側的位置:“要不要躺上來睡?”

林拟搖搖頭,怕碰到人受傷的手,“我坐在這裏就行。”況且睡覺的話旁邊有陪床專用的折疊床,“晚上我把折疊床拉過來放你旁邊睡。”

“我傷的左手,你碰不到,是我想抱着你。”周澤昱看着林拟眼睛。

“......”林拟磨蹭起身,坐過去,嘴裏咕哝了句:“那等下真碰到了你胳膊,你可別喊疼。”

“保證不喊。”周澤昱用完好的右胳膊伸手攬過林拟肩膀,按在自己身側,然後沖被子擡了擡下巴:“自己拉一下被子蓋上。”

林拟拉過被角裹了裹。

周澤昱手指順了下林拟頭發在耳後。

原本并不覺得困,但是這麽一躺,渾身的疲憊感頓時得到消解,林拟整個人困困頓頓,很快眼皮重的睜不開。

周澤昱再喊“拟拟”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回應,林拟閉着眼,縮靠在他身側,眼睫毛很長,伴随均勻的呼吸頻率微微的顫動。

林拟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她已經好些日子沒夢到那些事情了。夢裏父母的面孔已經随着年齡的增長逐漸模糊,但這次不一樣,裏面多了一個清晰具象的人,是周澤昱。

他置身在火海之中,周圍全是濃煙纏繞,她看着那一切,那感覺像是有人在掐握着她的咽喉,呼吸不上來。

眼睛和肩膀那塊燒傷疤痕像是有火在肉裏烤一樣灼熱疼痛。

她試圖睜眼但是睜不開,試圖張口去喊,卻也是濃煙迷嗓,喊不出。

周澤昱被林拟在夢中用力狠抓他手的動靜弄醒。

林拟小巧的鼻頭和滿額頭都遍布着細細密密的汗,在醫院灰白的燈光下泛着慘白的光。雖然閉着眼,但整個人都陷在驚恐不安之中,緊緊抱着周澤昱。

“拟拟?”

周澤昱湊在林拟耳邊。

一并輕拍着她後腦勺。

林拟終于從噩夢中掙脫,睜開眼一并大口大口的呼吸,眼淚瞬間婆娑了滿臉。

周澤昱坐起點身,幫人把眼淚拭幹,“你又做噩夢了。”

林拟不知道的是,她在之前剛同周澤昱在一起的時候,夜晚有過一次噩夢經歷,只不過被安撫後很快就轉而睡了過去。

林拟嗯了聲,帶着鼻音悶悶的,直接坐起身讓自己清醒,因為太難受了,她不想再陷進去。

“我夢到了你。”林拟轉臉看周澤昱,“身後火苗攢動,周邊濃煙彌漫的幾乎要看不見。”

周澤昱坐起身,掌心安撫的貼在她背部,“我沒事,真的。”

仿佛深夜人的情緒就容易愈發洶湧,林拟眼淚原本就沒止住,擡起手背抿了一下,接着手背再去抿就貼在了眼睛那,抑制不住心情,垂着頭,咧着嘴直接嗚嗚哭起來,情緒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樣肆意過。

周澤昱将人拉進懷裏,林拟臉靠在那,哽咽着将話說的斷斷續續:“周澤昱,我真的,很愛你,我當時真的吓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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