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北厲行(三)

北厲行(三)

顧清梨笑出聲:“真不知道你的名聲怎麽傳出來的,你兩張嘴皮子上下一碰就當着我肯定會乖乖聽話?我難不成不知道你是騙我的?”

默夭欲動,缃缃擡手制止,随後将手中紙張扔了過去。

那頁紙正是早間兒許塵遞來的那張。

蕭淩見狀,有點幸災樂禍:“安寧你也太大方了,你還直接給她看。”

顧清梨知道說話的是被封為宣王的二皇子蕭淩,這人在探子的消息裏就是個纨绔。沒想到這回竟然跟着安寧公主一齊來了北厲,算是小看他了。

至于紙上內容還不足以讓顧清梨心慌,能人異士良多,她并不覺得區區毒物能難得住她。

“你不怕?”蕭淩半蹲到顧清梨面前,順手抽了她頭上的簪子,點了點她的額頭:“我這門客名字你大概沒聽過,但美人醉這毒物你該是知曉。”

見顧清梨盯着自己,眼睛都大了些,蕭淩笑出聲:“對,沒錯,就是他親手煉制。至于你中得這毒嘛...沒名字,想來是為了這趟特地做的。”

顧清梨厭惡蕭淩輕浮,側頭瞪着缃缃:“卑鄙。”

這話激不起缃缃心中漣漪:“給你兩個時辰,只要你寫,解藥自也會給你。”

“不必想法子編些什麽,我既然敢親自踏入北厲疆域,自然是有人接應。你寫得東西是真是假蒙騙不了。”

缃缃起身,臨出次間之前,停了步子,側身低瞥了顧清梨一眼,這才跨了臺階走了。

這眼讓顧清梨好生不舒服,那高高在上的眼神無審視無忌憚像是自己在她眼中不過蝼蟻。而蕭淩還在耳側不斷唠叨,距離不遠,一腔憋屈怒氣直接一頭撞到了蕭淩鼻子上。

瞬間兩股血留出。

蕭淩捂着鼻子,整個腦袋都跟着發麻:“你這人脾氣也太辣了。”說罷也不敢在次間多待,掏出帕子堵住了流血的鼻子,又去找了缃缃。

“合着你敢來北厲是因為這邊有人接應,那你怎麽不早說。”

缃缃将手中書冊翻了一頁:“自是诓她的。”

“行吧。”蕭淩在屋子裏找了個地方坐下:“這六公主脾氣誇張,差點兒給我鼻子撞斷。”

“哥哥才是,湊她那麽近做什麽。”

“因為她好看。”

“膚淺。”

“你怎得不問問我是覺着她好看還是你好看。”

“我沒那麽閑。”

蕭淩自顧自說起來:“你如冷玉,她如雨中芍藥。這高低嘛不好分,不過這顧六年歲估摸要比你大些,女子妩媚處你卻是比不上了。不過等過幾年,也不大好比了。”

缃缃沒接話。

“你打算将顧六如何處置?”

“不好說。”

“為何不好說,你真打算放她走,還是說你準備殺了她?我和你說可千萬不能殺,小心挑起戰火。”

缃缃又将書冊翻了一頁:“哥哥都明白的道理,我自然也懂。看她能交代多少吧。”

“那行,別殺了就行。”

這話讓缃缃擡了頭:“哥哥還是別被皮相迷了眼,小心色令智昏。”

“瞎說,我是那種人嗎?”

“這就不得而知了。”

梧桐楓葉這會兒淨了手進了屋開始收拾床鋪,缃缃開始趕人:“哥哥還是抓緊空檔早些歇息吧。如今顧清梨在我們手上,雖說有默夭默傷看着不至于跑了,不過小心半夜有人偷襲來救人。”

“怕什麽,許塵那幫子又不是吃幹飯的。”

“但願如此。”

一語成谶,這夜不安生,又開始下起雨。

缃缃還沒睡,她沐浴洗漱之後,衣着整齊坐在床側。估摸着時辰差不多,帶着楓葉梧桐去了次間。

此時正值子時,電閃雷鳴。

一束閃電照映在缃缃身影上,随後便是轟隆隆的雷聲巨響。

北厲的飄逸服飾在缃缃身上憑生一股如竹之态,哪怕雨夜之下,依舊清清麗麗。

顧清梨譏諷:“我不會寫的,你別做夢了。”

“本宮不喜歡勉強人。”缃缃坐到椅子上,手上多了一枚令牌。

“為何會在你手上?”

缃缃食指在令牌上點了點:“何需多此一問。”

“将令牌還我。”

缃缃就當真扔了過去。

顧清梨手腳被綁着,那令牌就直接扔到了她身上。像是侮辱,被喚做默夭的人,還将那令牌塞到了她懷裏。

“你什麽意思?”

“不是你教我還你嗎?”

顧清梨抿唇:“我勸你還是別用這種把戲,我不吃這套。”

“你信或不信之于我來說無差,你只要知道你眼下是階下囚,你并沒籌碼和我談。”缃缃接着道:“還是你覺得我為了不挑起兩國戰火不會殺你,所以在這裏肆無忌憚。”

缃缃對于顧清梨顯出的不屑之色并不惱火:“北厲皇帝育有子女二十二位,帝位之争想必兇殘。這枚令牌我雖不知用處,但大概能猜到是號令明面上或暗地裏的組織。你身有武功,又這般能幹,堪稱女中豪傑。如今卻被活捉,你覺得你的政敵會放過這次機會嗎?”

“對比表面上相安無事的南朝,孰輕孰重孰遠孰近,我不用說太多,你也明白。”

“所以你寫,我放你走。不然你真意外死了,這個鍋我不想背,你大抵也不願多年心血付諸東流。比起這些,區區一點情報算什麽。”

顧清梨到此刻,才願意好好審視這個盛名在外的安寧公主。也才明白,她一上來開門見山,不是蠢,而是不願意浪費一點點時間。

确實如她所說,顧清梨并不擔心自己性命安危。也的确,按照四哥的性格,絕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可若交代了,将來真發生什麽,那自己就是北厲的罪人。

“你憑什麽覺得一定會有人來殺我。”

“不必試探,我們可以等等看。”

屋子陷入沉默,伶仃的燭火與雨夜相稱,只覺潮濕燥熱。

直至一盞茶過去,顧清梨開口:“你未免自視甚高,當真以為自己算無遺...”

須臾,一支箭羽橫穿窗棂,讓未說出口的話再沒了底氣。

此箭開道,随後如雨滴般密集的箭羽飛射而出。

默夭默傷亮了兵器,前者執長鞭,後者執長刀将衆人護在身後。

縮在屋內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默傷右手一揮,強勁刀風将門劈成兩半。

楓葉梧桐把顧清梨拉起來,躲到床架一側。

缃缃卻無懼,雙手攏在袖中站在默夭默傷身後一臉冷漠。

蕭淩也被驚醒,主仆三人不知道從哪裏找到的木板子護在身前,朝着次間缃缃處爬了過來。

與此同時估摸二十人齊齊躍入院中,與默夭默傷纏鬥起來。

“楓葉,将銀月弓取...”

蕭淩竄過來:“我給你拿來了。”

雨被風吹,飄搖落至衣擺處。

缃缃跨過臺階,夜風将她飄逸的青色裙擺吹得搖曳如竹海。

鬓角處幾縷碎發沾了雨滴粘在臉側顯得面容愈發瑩白,與銀月弓上的綠松石輝映,好似雨中竹仙。

一箭射出,直中敵人腦上大穴。

雙箭齊發,力道狠辣貫穿刺客雙腿。

黑衣人訝于安寧公主箭術,又不敵兩個面具女子,便避開攻擊,朝着次間去。

時有箭羽燃着火球射來,幸而雨又大了些,星星之火,不足為懼。

黑衣人想向缃缃靠近,可默夭默傷緊護,不得其法,黑衣人轉換策略,改從窗戶跳入屋裏。

楓葉梧桐哪裏見過這等場面,直接躲在了顧清梨身後瑟瑟發抖。

次間逼仄,缃缃轉身向裏,憑借一手高超箭術,暫護顧清梨無虞。

“爾等不必白費力氣,眼下撤去,還不會枉送性命。”缃缃說罷,一箭直射刺客右眼。

血濺出,橫留一片狼藉。

“默傷,進來,放開了動手。”缃缃聲音大了些:“以護顧清梨為主!”

裏間的顧清梨被兩個丫鬟抖得心煩:“不想死就替我松綁。”

“你...別你別想了,沒沒...殿下沒開口不可能給你松綁。”梧桐結巴着話都說不清楚。恰好默傷又是一刀,梧桐拽着楓葉幾乎是快趴下了,生怕殃及池魚。

這種場面顧清梨早已習慣,她對纏鬥一處的刺客嗤笑一聲:“你們是誰派來的,四哥嗎?急成這樣?巴不得我趕緊死?”

“你們若有命回去,告訴四哥,他的六妹妹定然會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他跟前,保證長命百歲。”

黑衣人哪裏會聽這話,上頭的命令就是安寧公主殺不得,六公主卻是不得不死。

缃缃體力逐漸不支,眼見着默傷一人被刺客纏得分身乏術,她想幫忙心有餘力不足,胳膊都有些發抖了。

又一刺客近了顧清梨的身。

缃缃準頭略失被刺客躲過,蕭淩則蹲身躲在門後射出一箭續上。

“六公主,你今日可欠我我蕭淩一個大人情。”

“我呸!你也配!”

蕭淩爽朗的笑聲在此情此景之下,有了意料之外的潇灑之态:“如何配不得!孤可是堂堂宣王。”

說罷,蕭淩起身,将缃缃護在身後,高馬尾随着動作顯出極好看的弧度。

一箭攫魂奪命,射穿近身于顧清梨的刺客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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