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烏灼是在淩晨一點四十收到警報的。
一般來說,烏灼只出S級污染物以上和會造成大規模傷亡的事故。但是晚上值班的人較少,一時來不及,或者運轉不過來,所以在級別不夠的情況下,會将需要求助的緊急事故同時發給所屬地的防治所分部和烏灼。
實際上與瞬移類似的超能力不是沒有,但大多有很多限制,比如每天最大使用次數,可以瞬移的範圍,或者其他苛刻的條件。這些在防治所龐大的人力物力下可以克服,但不那麽方便,超能力者之間也需要配合,不能随時随地地趕到現場。
烏灼的瞬移也有限制,但他無需和別人合作,本身付出的代價也不值一提,所以限制約等于無。
有些事只有烏灼能夠做到,他是所有任務的保底。
簡短的信息中顯示,連水山的白眉研究所附近突然出現了污染物,而研究所處于交通不便的深山中,有幾十位科學家,以及上百名工作人員,迫切需要救助。
連水山所屬的天音區防治所已經調集目前能用的人員,火速趕往研究所,其中兩位有高速位移超能力的工作人員,即将到達現場,對在場人員進行保護以及初步勘察。
烏灼的目光在事故發生地點上停留了一下,回了條消息。
[我去。]
*
陳學怡和郁世文站在窗戶旁,緊緊握着手,面對着人生中僅此一次的災難。
在此之前,他們曾在防治所的實驗室中接觸過死去的污染物。對于這種超出他們科學體系的另一維度生物體,他們花了點時間接受這一新奇概念,同時産生莫大的興趣,企圖用自己的知識揭露污染物的秘密——這也是防治中心的意思,他們希望能從別的視角觀察污染物,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結果卻毫無進展,它們存在的體系與地球完全不同。而普通人與污染物接觸過多對身體不好,這群由來自各個專業的頂尖學者組成的團隊,在得到防治所所長的感激後,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崗位,并将這件事深埋于心。
像研究所這樣的大型公共場所,都有污染的檢測設備,警報聲響起時,陳學怡立刻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她先是安撫了研究所內不明所以的工作人員,又向上彙報此事,得到的消息是等待救援。
研究所燈火通明,山路崎岖,必須要步行下山才能開車,太危險了,所以大多數人都躲藏進了地下室。而陳學怡與另外幾名研究所的負責人在外觀察情況,丈夫郁世文也陪伴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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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提心吊膽的半個小時中,陳學怡看着污染物的誕生。天幕好像破了個洞,一團又一團的流體從中跌墜,彙聚成一個龐然大物,它的身軀連綿起伏,與群山融為一體,俨然是一座“小山”了。
死亡的陰影籠罩着整個研究所,在那段交流學習的經歷中,白所長曾經對他們說過,污染物來到地球只有一個目的——食用人類。
雖然不是體型小的污染物就不危險,但體型越大的污染物一定能力越強。
在緊張,焦慮,死亡的威脅下,陳學怡和郁世文想到的是自己的孩子,郁汀還未成年,如果他們真的死在這裏,他們的孩子該怎麽辦呢?
在漫長的等待後,污染物還未徹底通過通道前,兩名防治所的工作人員及時趕了過來,陳學怡與兩人簡短地溝通了幾句,描述了污染物的形态改變,以及剛剛拍下的錄像。
兩人一高一矮,稍矮一些的一邊整理裝備,一邊認真聽陳學怡說的話。
高個子的那個語氣輕松一點:“真不愧是教授,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冷靜地記錄下來這些,幫了我們大忙了。”
他打量了一下那個污染物的大小,向上級請求繼續支援,一邊說:“不過現在,還是請你們回到研究所裏,我們會對這裏實施封控,有一定的概率能讓它失去追蹤人類氣息的能力。”
陳學怡和郁世文退了回去,他們沒去地下室,而是停留在窗戶邊,死死盯着外面發生的事。
在那個巨大而扭曲的污染物面前,兩位工作人員的身軀是如此渺小,但他們正在保護這個研究所。
忽然,一個人出現在半空中,停在污染物面前,陳學怡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但是沒有。
那個人伸出手,手腕往下一壓,污染物就像被莫名的重物壓垮,他靠近了些,落地,似乎将背着的包拿了下來,污染物就消失了。
所有的不同尋常似乎都在一瞬間銷聲匿跡,一陣夜風吹走了所有的危險,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陳學怡拽着郁世文的手,兩人大步狂奔着往外沖去。
兩個工作人員也回到了研究所前面的臺階處,兩人聲量不低地聊着。
“這樣的任務,竟然會出動中心的王牌。”
“晚上他不是一直在看管實驗室的污染物嗎?”
“可能是這間研究所比較重要吧,或許有機密的研究?”
“……算了。總之他都來了,咱們也不用加班,早點回去吧。”
“別想我用超能力載你回去,你好沉……”
說話間,那個人也走了過來。
看過剛才那一幕,在打量這個人時,陳學怡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他穿着和另兩位工作人員款式差不多的制服——從細節處可以看出制作更加用心精美,不同的則是,他戴着遮擋住半邊臉的面罩以及墨鏡,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沒有露出一寸皮膚,身形高而瘦,只有一頭白發引人注目。
他應該是聽到兩位工作人員沒什麽顧忌的聊天,但視若無睹,從他們面前經過,卻停在了陳學怡與郁世文面前。
他叫住了他們:“您好。”
陳學怡和郁世文愣住了。
他低下頭,胸口處的挂鏈于行動間微微作響,戴着黑色的皮質手套的手拽下了挂鏈上的徽章,将徽章遞了過去。
閃着光的銀色徽章垂在半空中。
似乎是意識到眼前兩人的疑惑不解,他簡單解釋了一下:“這個可以防止污染。等後勤人員處理完殘餘的污染,交給他們就行了。”
他的确是将整個污染物都塞到了背包裏,但污染物的誕生,必然是伴随着大量噴湧而出的污染的,他沒有清理污染的能力,所以需要等待專人過來,将污染系數淨化至正常範圍內。
陳學怡伸出手,那枚銀色徽章落在她的掌心。
他略朝他們點了下頭,說:“請注意安全。”
擦肩而過時,陳學怡才回過神,猛得回頭看他。
他的嗓音……很年輕,二十歲上下。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在剛才以那麽迅速的手法解決了污染物。
烏灼一離開,那個高個子的立刻活躍起來,走到了陳學怡身邊,盡職盡責地科普了起來:“這是防治中心的徽章,可以防止污染。因為數量稀少,只會配備給出高危任務的工作人員,一般人都沒有。”
“現在的話,因為污染物處理及時,污染系數不算高,但如果是對污染比較敏感的人群,可能會生一點小病,問題也不大。不過有了這個,兩位就可以抵禦污染了。”
一旁的矮個子也沒阻止,來到這裏之前,他們就知道研究所的科學家對污染物本就有所了解,不必考慮複雜的善後事宜,所以也不必過于謹慎。
郁世文有點着急:“那你替我們還給他吧。”
“他的話……應該不太用的上,”高個子撓了撓頭,因為權限較高,對烏灼的能力略知一二,“你們認識他嗎?”
“不認識,”陳學怡若有所思,“他叫什麽?”
“烏灼。”
但陳學怡沒能思考多久,一個電話打破了此刻的安靜。
等待電話接通的幾秒鐘裏,郁汀幾乎無法呼吸,他非常、非常不願意面對某種結果。
很快,電話接通了。
郁汀的嗓音很緊,像是從喉嚨裏硬擠出來的聲音:“媽媽。”
劫後餘生,陳學怡也如釋重負:“寶寶。”
她停了一下,想要收斂滿溢的感情:“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郁汀聽到她的聲音,整個人都松了下來,握緊了手機:“嗯。但是你們沒事就好,爸爸呢?”
于是,郁世文的聲音也從手機裏傳了出來:“沒事了寶寶,我和你媽媽都好好的。”
陳學怡解釋道:“剛剛研究所突然出了點事故,很危險,幸好已經解決了,不會有問題了。”
警報解除,突發事件帶來很多後續事宜需要處理,郁汀聽到從電話另一端傳來的東西,很多人接連不斷地找了過來。
他善解人意地說:“你們沒事就好了。那我先睡了,你們也早點休息。”
陳學怡忙于工作,隐約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問題。
挂斷電話後,郁汀将手機丢到了一邊,掌心撐着額頭,一動不動地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好一會兒。
良久,他終于動了一下,用小指将手機勾了回來,撥通了通向烏灼的視頻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