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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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爾為她換了身柔軟貼身的衣裳,解開染血的布條,擦幹淨她傷口周邊的血跡,再取出藥箱內的傷藥,小心翼翼的撒在傷口之上。

這是肖若瑜貼身常帶的傷藥,也是鄭妙研制的,治外傷效果最好的,也是見效最快的藥。

無論多深的傷口,用了此藥,不出兩日身上便不再疼痛,餘傷只需按時敷藥,很快便可以好。

藥有奇效,剛敷上時卻是劇痛無比的,仿佛千萬只螞蟻在啃咬着傷口,并非常人能夠忍受。

所以,初上藥時,原本處于昏厥之中的楚瑤便被痛醒了,顫抖着叫出了聲。

“公主忍一忍,上了藥便會好的。”夏爾不知她此時的痛楚,這吓人的傷口,任誰看了都為她疼。

每一次撒藥上傷口,楚瑤便感覺自己快死了,原還能咬着枕頭隐忍着不叫出聲,後面上完藥後傷口處依然孜孜劇痛傳來,她再也忍不住的将疼痛呼之欲出:

“疼……”

一遍遍的呼喊聲令隔壁的肖若瑜坐立難安,心如刀絞。

這種痛,他也曾嘗試過,她那羸弱的身子,如何能承受得住,若是他不用如此烈性的藥,她的血恐怕難以止住,那刀鋒就差一寸便可插入她的心髒。

尋常之藥,救不了她。

楚瑤就那麽哀鳴了幾個時辰,肖若瑜也坐在一牆之隔的廂房之中,定坐了幾個時辰,雙手始終緊緊攥着衣角,額上冷汗連連。

久了,隔壁房間的聲響也越來越小,楚瑤的聲音也逐漸嘶啞,直到沒有聲音。

肖若瑜這才緊張得走了出去,用力的磕響着隔壁廂房。

開門的是夏爾,她的表情很平淡,手裏還端着一盆帶血的水,上頭覆了一塊面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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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肖若瑜,她小聲道:“公主睡下了。”

他緊揪的心終于是放下來了,試圖朝裏頭看,卻又害怕驚擾她,最終還是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

夜裏,楚瑤從噩夢中驚醒,大叫了一聲。

房門則被突然踹開,垂簾搖曳,肖若瑜緊張的跑到床邊,見她安好,便迫切的抱住她瑟縮發寒的身子。

楚瑤驚魂未定,緊緊靠在他的懷中,淚水沾濕了他的衣裳,白日裏那藥的烈性還心有餘悸,身子自然的顫抖着,不由自主的幽幽然道:

“疼……”

肖若瑜緊緊抱着她,心疼不已,眼底可見血絲遍布,他自責得一夜未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房中的微光輕浮,楚瑤的身子停止住顫抖,眼神似也清醒過來,緩了緩,這才發覺自己正靠在肖若瑜的懷裏。

驚覺過後,她迅速抽身出來,輕咳了幾聲後,怒瞪着他:

“肖将軍,你可知你在做什麽,你大半夜的坐在本公主的踏上,方才居然還對本公主如此近身,難不成你想對我圖謀不軌?”

“屬下不敢,”肖若瑜連忙起身,眸中血絲更甚,眼下明顯憔悴了不少:“公主無礙,便好,屬下這就離開。”

“站住!”

“公主還有何吩咐?”

楚瑤正了正身姿,聲音尚微啞:

“你對本公主不敬,當罰,就罰你今夜在門前為我守夜,肖将軍以為如何?”

肖若瑜站在屏風前,頓了頓神色,見楚瑤的神色之中頗有得意,不知為何,他心下亦覺舒暢得很,于是躬身:

“微臣冒犯公主,理應為公主守夜,”他冁然一笑,居然還頗有欣慰,“臣就在門外,公主如有吩咐,臣即刻便到。”

“你……”

楚瑤見他出去時,臉上竟是挂着笑的。

這人被罰了,也如此開心不成,她這般羞辱他,竟都絲毫不怒。

他果真是鐵石心腸般的人。

“嘶……”

身後的傷口隐隐作痛了起來,仿佛有血水流出,她伸手去探,手心處帶出一手鮮紅的血跡。

她忙喚:“夏爾——夏爾——”

夏爾沒喚來,進來的居然是肖若瑜,隔着屏風,都能感覺到他面上的冷寂:

“公主有何吩咐。”

“夏爾呢?”

換藥之事,還是得宮女們來,楚瑤可不想再見到他了。

“夜深人靜,怕是已經睡下了,公主吩咐微臣便是,舍近求遠也不是很方便。”

“既然睡了,那便罷了,你把藥箱拿來,我自己換藥。”

肖若瑜一聽是換藥,便改了口:“臣還是去叫宮女們來吧。”

“等等……”楚瑤感覺傷口處滲出的鮮血自背上滑落,已經浸透整片寝衣了,疼痛襲來,她一刻也不想等,咬牙道:“你過來,替本公主換藥。”

“這……微臣不敢冒犯公主,”肖若瑜進退為難,依舊躲在屏風後頭,猶豫道:“還是讓……”

楚瑤沒有了耐心,突然怒道:“住嘴,免罪,讓你過來你便過來,要是我死了,你怎麽擔待得起!”

聽她焦急的語氣,肖若瑜瞳孔一震,這才意識到事情之緊急,于是便趕緊從屏風後走出。

赫然見到她背上一片鮮紅,觸目驚心,只見楚瑤正弓着身子,疼痛難忍。

肖若瑜此時也顧及不了許多,将桌旁的藥箱子搬到床邊,讓她的身子背對着自己。

絲滑的素白寝衣上被血暈染得濕紅,自肩頭滑下,背部白皙的肌膚與血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将裹傷口的纏布剪去,觸目驚心的傷口顯現在他的眼前,他眸光一緊:

“傷口撕裂了,”

難怪會血流不止。

楚瑤咬住手臂,盡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為了減少她的痛苦,肖若瑜處理傷口的速度非常快,不過片刻,他便将那傷口擦拭幹淨,上好藥後重新包紮好。

此時,地上已經是一片狼藉,她帶血的衣裳,和換下來的布條,以及幾塊沾染血色的布條。

楚瑤也已換上新的寝衣,合被躺下,幽幽道:

“你可以下去了。”

纖纖玉指靠近床沿,将床簾拉下,背身睡了去。

肖若瑜躬身,撿起地上的血衣和絲帶,悄然走了出去。

當她聽見關門聲時,雙目緊閉,心下劃過一絲哀情。

原定于次日啓程,由此推到了兩日之後。

來益城的第三天,暮色初降:

“妙大人可真是神仙,”夏爾端着點心走進了屋內,只見楚瑤正站在窗前眺望遠方,眼裏無限惆悵,她開心道:“他的藥,才只這兩日,主子便能吃能喝的,傷口也不疼了。”

楚瑤莞爾一笑,天邊的雲霞美得令人窒息:“是啊,傷口好的越快,離楚城也是越來越遠了。”

“尚未入深夜,為何那邊彩燈閃爍?”她坐下來邊吃着糕點邊指向窗外前頭的街市,那裏層層疊疊的矮屋,家家戶戶都挂上了五彩燈籠。

好不耀眼奪目。

夏爾邊倒茶邊說:“那時益城在舉辦花燈會呢,若不早早布置好,到了晚上,車水馬龍的,就已經來不及了。”

“花燈會,那是什麽節會?”楚瑤好奇,咀嚼糕點的速度放慢了下來,目光如杏:“同我說說。”

夏爾見她滿眼的求知欲,便坐下來好好說着:

“這花燈會素來都是在元宵佳節舉辦的,可有些商人為了謀利,亦或是迎合百姓,也會選擇在普通日子裏舉辦,好讓整個城裏熱鬧熱鬧,活絡起來,也是一種消遣的方式。”

“顧名思義,便是逛燈街市,市街上不僅有各種各樣的花燈,還有很多新鮮玩意。”

“有的銀錢可購之,有的則得靠才華,還有不少年輕姑娘在燈會之上尋覓良緣,假偶天成之事也不少。”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十分熱鬧且有趣的燈會,公主如今可明白了?”

楚瑤點點頭,“似懂非懂。”

夏爾淺笑,上前将窗戶關好:“公主剛好,莫要吹風。”

楚瑤将糕點緩緩放下,輕抿了一口水,突然定睛,轉頭看向窗棂,欣然道:“我們,去逛一逛這個花燈會,怎麽樣。”

“使不得使不得……”夏爾連忙擺擺手,捂住嘴巴,小聲:“公主此行是去和親的,肖将軍千叮咛萬囑咐,公主不可踏出這酒樓半步,堅決不可以。”

“蒙面紗,也不行麽?”楚瑤的眼裏充滿着哀求。

夏爾搖頭:“公主從未進過市井,要是有個什麽好歹,奴婢難辭其咎。”

“不會的,我們留下紙條,去去就回,我保證,絕不亂跑。”楚瑤拿出發誓的架子,充滿期待的看着她。

夏爾的眉頭都快擠到一起去了,依然搖頭:“主子,你就放過奴婢吧,早知道奴婢方才就不說了。”

“那……”楚瑤想出一個法子來,朝着夏爾勾了勾手指頭,夏爾湊過來,只聽她小聲:

“我自己去,事後,你便說你什麽都不知道,決不讓你背黑鍋。”

夏爾一聽,更是震驚,搖了搖頭:“不妥!”

“不妥?”

楚瑤蹙眉,聲音突然冷了下來,想吓唬吓唬她:“有何不妥,若是我非要去,就憑你根本攔不住我。”

夏爾欲哭無淚,思索了一番後,還是覺得她一個人去十分不妥,終究是奈何不了她,答應陪着她一起去那個花燈會:

“不過,我們不可以逛太久,得早早的回來。”

楚瑤點點頭:“放心吧,萬無一失。”

“需要同肖将軍報備嗎?”

楚瑤側目,搖搖頭:“告訴他,那我們豈不是連這間房都出不去,聽我的。”

說罷,她便揮筆寫下幾個大字,壓在茶壺下面。

兩人皆換了淺色宮女衣裙,從屋內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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