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出了楚城，走陽關小道，一路繞幾城邊際而行，進入益城，再行一日，則入岚城，岚城乃楚林邊界之城，出了岚城，便出了楚關。
和親隊伍馬不停蹄的趕了五天五夜，楚瑤的一切生活起居都是在轎中度過，五日的束縛令她百無聊賴。
漫漫長路，度日如年。
好在第六天，車隊進入了益城，終于可以停下來整休一番。
所有人都被安排住在益城中，最大的賓館，攬貴樓之中，街道封鎖，周邊的商鋪皆責令停業，部署兵馬至此。
為了保證楚瑤的安全，她的房間則安排在二樓最裏廂，旁側住着的便是肖若瑜。
裏廂窗下，駐紮着不少衛兵，還有騎兵巡視，可是說是最為安全之地。
肖若瑜下馬，揚了揚身上的塵土。
只見後頭的車轎也停在了攬貴樓下，夏爾從轎上走下，回身去攙裏頭的楚瑤。
一身尊貴豔麗的紅衣掀簾而出，她遮着紅蓋頭，摸索着轎身，扶住夏爾的手，緩緩走下了馬車，伫立在風中。
肖若瑜目不轉睛的看着她，清風将紅蓋頭輾轉掀動，露出她傾城的側顏，他屏住呼吸，若無其事的走在楚瑤前頭，為她們引路。
楚瑤牽起裙擺，緩緩的走了進去。
進屋坐在床邊，聽見夏爾關門的聲音，她這才将蓋頭掀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洩出多日的憋悶。
“公主躺躺吧，一路上也辛苦了。”
夏爾正将屋內的屏風拉開，與前屋之間做一個隔斷，再放下屏風前的青色紗簾，與屏風之上所繡之粉荷交相輝映，有一種田園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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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爾，我想沐浴。”
多日未沐浴，楚瑤感覺身上黏黏的，很不舒服，這衣裳笨重，在馬車之中又不敢輕易脫下來擦拭身子。
“是，公主莫要出去，我這就吩咐下去。”
坐了五日的馬車了，楚瑤的骨頭早已酸疲不已，夏爾貼心，一出門便進來了幾個宮女，為她垂腿按肩。
與此同時，頭上笨重的鳳冠也被宮女小心翼翼的取了下來，平整的放在妝臺前，笨重的外裳也被褪去，身上頓時輕爽多了。
這一通伺候下來，周身的疲憊也減輕了不少。
待浴房準備妥當，由幾個宮女将嫁衣脫去，裏頭的白綢寝衣之上似乎沾過汗，有些味道。
她穿了一件輕便的裙衣，戴上面紗，在宮女們的帶領下，由廂房走到了浴室，浴室在三樓，亦有重兵把守。
因着是女眷，楚瑤浴室門前的守衛則都換成了宮女們。
一入浴室，楚瑤便将披風褪下，交給宮女，再過幾道門，玉體之上的寝衣被層層脫去，身子漸漸沉入溫水之中，長發輕輕撩開，浴盆之中水波蕩漾。
伺候的宮女們紛紛收拾好，将屏風掩好，先退了下去。
一會功夫，便進來一宮女，一看便知是進來伺候的，走到她身後為她擦洗起身子來。
楚瑤深深呼出一口氣，終于舒爽了不少，幾日的疲憊也在此刻煙消雲散了去。
宮女跪坐在邊上，做事勤懇認真。
楚瑤未回頭，“夏爾呢？”
“夏爾姐姐去領公主生活所需之物，讓奴婢在此伺候。”宮女聲音青澀，有些怯生生的。
“你叫什麽？”
“回公主，奴婢叫燕兒。”
“不必害怕，說話聲音大些也無妨。”楚瑤溫溫一笑，靠在池邊，享受着她為自己揉捏肩頭。
燕兒捏了一會後，突然擡眸，青澀的臉龐之上突然爬上一股陰蟄，右手緩緩朝下，摸到自己腰間一抹冰涼。
堅毅的握住束在腰帶中的刀柄，咬牙抽出。
在楚瑤毫無防備之時，一刀插入她的後肩之上，頓時鮮血如湧。
一股強烈的刺痛感從肩上迅速蔓延至全身，楚瑤推開燕兒，燕兒的手還握在刀柄之上，趁機用力将刀拔了出來。
楚瑤捂住肩頭，沿着浴池邊緣往後退，疑惑的望着她：“你為何要殺我？”
“我是殺手，這是我的使命。”
之間燕兒将自己臉上的人皮面具撕了下來，露出了真面目，是一張臉上帶刀疤的……男人的臉龐。
楚瑤露出驚愕之色，連忙遮住身前春色，盡量讓身子不出水面，“你是誰？”
“将死之人，何必知道那麽多。”
男人冷笑，将身上的宮女服撕破，裏頭穿着的是他自己的黑色長衣，與他霸道的臉龐及其相符。
他徐徐逼近，短刀則換成了長劍。
就在兩人只餘咫尺之時，男人的臉色突變，步子也停了下來，身體僵硬在原地，手中的長劍率先落地，他驚疑的看向身後。
尖銳的長劍由他後脊穿入，鮮血噴濺在身後持劍之人的臉上，顯得那張冷冽的臉龐更加的駭人。
男子口吐鮮血，倒地之前終于看清楚殺他之人：
“肖……将軍……”
楚瑤趴在浴池邊上，鮮血從被脊處往下蔓延，直到将整個浴池都染紅，身前男子已經倒地身亡，肖若瑜手握長劍。
眼裏猩紅的殺氣在見到楚瑤的同時化為柔惜的心疼，他上前将她從浴池之中抱起，卻無奈窺見她未着衣裳的玉體。
她忍着疼痛朝他扇了一巴掌。
力道不大，卻參雜着楚瑤的尊嚴，他迅速挪開眼睛，将隔簾用力扯了下來，覆在她的身上，
“公主，得罪了。”
說罷，便丢去長劍，抱着她匆匆往外走着。
懷中的美人疼得面色發白，很快便虛弱得暈厥了過去。
“處置現場，莫要聲張。”
剛一出門，肖若瑜同硯星擦肩而過，迅速交代着，而後便疾步下樓，将楚瑤帶入了廂房之中。
喚來夏爾，把準備好的藥箱遞給她，掐住她的脖子，肖若瑜冷眼道：
“為公主上藥，管好你的嘴巴。”
“公主怎麽了？”他松手之後，夏爾驚疑的将目光探向屋內，只見楚瑤的背後赫然一道傷口，雖做了止血處理，包紮了傷口。
可那血依舊滲出，将包紮的布條染得鮮紅。
夏爾驚訝的睜大雙眼，眼眶登的一下便紅了，跑到床邊，捂住嘴巴流着淚。
她才出去不到一刻鐘，怎麽就這副模樣了？
“好好上藥，否則你便為公主陪葬吧。”
說完，肖若瑜便走了出去，門前的守衛也适時換了一批，且都是他身邊的親衛。
硯星來報：“将軍，都收拾好了。”
“吳副将呢？”
“在屋內，屬下已經派人去給吳副将醒酒去了。”
“走——”
肖若瑜憂心忡忡的看了一眼身後廂房，而後便闊步朝樓下走去。
直到走到一間廂房門前，肖若瑜一腳便将那門給踢開了，直沖沖的便闖了進去。
吳翼正坐在床邊，看樣子已經是喝過了敬酒湯，連衣裳也換了。
見到肖若瑜神色異常的沖了進來，他大概也料到是因何事，擡眸：
“屬下貪杯，今日在途中多喝了些，醉酒後說的話，不可當真，将軍莫要見怪，日後不喝便是了。”
“酒後吐真言，”肖若瑜眉頭一皺，徑直走到他身邊，緊緊握住他的衣領，迫使他看向自己，“幸虧吳副将貪杯。”
“若不是吳副将醉了，失言将暗殺公主的計劃和盤托出，我還蒙在鼓裏，險些誤了公主性命。”
“不然……公主便已經死了，我還如何向林國交代，如何向皇上交代。”
肖若瑜氣憤的将手松開，把他推倒在地，惡狠狠的瞪着他。
“你為何要派人暗殺公主，據我所知，公主同你，并無私怨？”
“公主還活着？”
吳翼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懊悔不已，痛訴：
“原以為萬無一失，想支開将軍，算算時辰，殺手應該已得手，便放肆的喝了一把，借着酒勁說了出來。”
“就算将軍去救，也來不及了。”
“沒想到，那個殺手，竟是個廢物。”
“吳翼——”肖若瑜爆怒：“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當真想殺公主，難道你不要命了嗎？”
吳翼趴在地上，擡頭間哈哈大笑，淡定自若的從腰間取出一枚令牌來，是皇上的殺止令，可殺可免死一人，上頭還有獨一無二的編號。
此編號未曾用過。
肖若瑜見到令牌，立即便跪了下來。
見令如見皇上。
吳翼穩住情緒，扶起身子站了起來，拿着令牌，彎腰對着肖若瑜道：
“是皇上，命臣派人……殺公主。”
肖若瑜震驚：“皇上他為何要這麽做？”
“林國強大，與之和親自然對我國有利，可這只是權宜之計，皇上要的可不僅僅是茍且偷生。”
“他想打敗林國，卻有心無力，亦不願楚國之人與其通親，生下後代，那無疑對楚國來說是個禍害。”
“于是皇上便想，殺了公主，請最好的高人來，将公主僞裝成未死的模樣。”
“待公主入關，我們便假裝識破公主之死，将公主之死嫁禍給林國，以此讓林國失去天下人的信譽，再無他國敢與之結好。”
“皇上便可借機……站在上方，同林國談條件。”
“肖将軍，你還是見識淺薄，皇上這招，難道不妙嗎？”
吳翼說得痛快，可聽在肖若瑜的耳中卻是無比的刺耳，他只覺膽寒。
皇上怎可做如此非君子之事，要以一個女人的性命，來換得自己的主動權。
還真是可笑。
肖若瑜不語，起身拂袖離去，走到門前則頓住了腳步，每個字都透着入骨的寒瑟：
“有我在，誰都不許殺公主，除非，從我的屍體上碾過去。”
“吳副将，你是皇上派來協同我護送公主的，我提醒你，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再有下次，決不輕饒。”
“你要違抗皇上的旨意不成，這可是殺免令？”
吳翼拿着令牌，顫抖着高吼。
肖若瑜毫不在意，只輕描淡寫的說了句：“事過之後，我自會回楚城向皇上請罪，這就不勞煩吳副将操心了。”
說罷，肖若瑜便走了出去，命人将門上鎖，把吳翼禁足在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