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寧一汀睜開腫脹的眼,清醒的那一刻只覺得痛,習慣性地側頭去确認身旁是否有人,空空的,只有家庭醫生坐在床邊,關切地看着他。

“寧先生,您醒了,感覺怎麽樣?”

寧一汀眨眨眼,只是搖頭,看着段複延。

出院後的那段時間,他一頭疼鐘徐就會叫來段複延,段複延不會叫他鐘太太,段複延總是叫他,寧先生。

也許段複延看出來他是假的鐘太太了嗎?

寧一汀輕聲問:“段醫生,您怎麽在這裏?”

“噢,鐘總讓我來照顧您幾天,說是您身體不适。”

段複延說着,手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折起來的紙,遞給他。

“這是鐘總讓我給您的。”

寧一汀眼睛睜大了些,撐着手十分艱難地坐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接過紙再展開,那麽大一張紙,只寫了三個字,對不起。

他睫毛顫動不止,好一會才停下來,像一只瀕死的蝴蝶最後的掙紮。

只有對不起嗎?只有對不起嗎?

他又在期待什麽呢?期待鐘徐會多看他幾眼嗎?期待自己真的會有鐘徐的寶寶嗎?期待這個标記,會讓鐘徐對自己有一點點的心軟嗎?

這是誰對誰說的對不起呢?是一個失控的Alpha對受到傷害的Omega說的,還是鐘徐對寧一汀說的。

可不管是Omega還是寧一汀,想要的都不是這一句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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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什麽?對不起自己的失控,對不起這一場越界的情愛,對不起我會彌補你的,對不起這一切都當沒發生過吧。

對不起。對不起。你說沒關系吧。

寧一汀喉嚨刺痛,抽搐了幾下就開始瘋狂的哽咽,眼淚掉到紙上,暈開那三個字,就像揉碎他的心髒,鐘徐會痛嗎?他親手寫下的對不起,被眼淚暈開的時候他會痛嗎?

被揉碎的心髒真的好痛啊,寧一汀彎腰,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只是流眼淚。段複延湊近了拍着他的背,有些無措地安慰着他:“寧先生,寧先生您怎麽了?您不要太激動,這樣身體會吃不消的,您剛被标記過,現在還很虛弱,需要靜養,您慢慢冷靜下來好嗎?”

寧一汀搖着頭,雙手捂着臉哭得很悲戚。

段複延幾乎是本能地感到心疼,寧一汀的情緒總是這樣強大地感染着所有人,讓人難以置身事外。

“寧先生,您冷靜點。”

段複延視線一晃,猛然注意到寧一汀滿是傷痕的後頸,那裏有很多Alpha留下的牙印,野蠻且暴力,腺體受到的傷害更嚴重,尖牙留下的印記很深,那會注入的信息素一定很多很多吧,多到寧一汀承受不了崩潰地發抖哭泣,就像現在這樣。

寧一汀那麽白,會讓傷口很明顯,看起來很疼。

“寧先生,如果……”如果鐘總的行為讓你覺得痛苦,你可以拒絕。

段複延張着嘴,想說的話說不出口,最後只能輕聲安慰:“如果很難受的話,就睡一覺吧,睡一覺就好了。”

寧一汀把那張紙慢慢揉成一團,然後伸手,想塞進自己嘴裏,段複延皺着眉攔住他,把紙團搶走了,剛要開口,他晃了兩下,軟軟地倒下去。

“寧先生!”

寧一汀閉上眼,想,我是寧先生,還是鐘太太。

我是寧一汀,還是一個用來幫你度過易感期的Omega。

——

在反複确認了寧一汀已經可以照顧好自己後,段複延才終于離開。

鐘徐也在白天回來看過他,但他總是靠着床頭垂着腦袋,不去看鐘徐。

鐘徐聽段複延說寧一汀哭過一次,哭得很厲害。

在開會前接到的電話,段複延的聲音像是從很遠之外傳過來,他聽完後沒有說話,沉默很久,最後叫來秘書把會議推遲了。

空出的時間他想去看看寧一汀,想親自跟寧一汀道歉,可他只是坐在那裏,一個人坐在會議室裏,想着自己醒來後看見寧一汀哭到慘白的臉。

那句對不起,他為什麽要特意找張紙寫下來呢,因為寧一汀說不經常看手機。

除了對不起,他還能說什麽。

那天晚上,鐘徐沒有回家,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忙了一夜。

後來他在白天回去,卻看不見寧一汀的臉,寧一汀總是垂着腦袋,他坐在床邊,坐一個下午,也和寧一汀說不上一句話。

第二天他不去床邊坐着了,他只是站在門口看一會,然後再離開。

等寧一汀痊愈後,鐘徐問他要不要一起去外面吃飯。

寧一汀眨了四次眼睛,在鐘徐以為他要拒絕的時候,他點頭說好。

開車開到一半,鐘徐才想起來,他不知道寧一汀喜歡吃什麽。

“你想吃什麽?”

寧一汀腦袋靠着車窗眼神虛無地看着前面的紅綠燈,輕聲說:“你決定就好。”

“吃西餐可以嗎?”

“嗯。”

到了西餐廳,寧一汀才後悔。

他那麽那麽小的時候,就開始一個人生活,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一個面包都可以從中午吃到晚上,他哪裏吃過西餐呢,他不會。

不懂刀叉要怎麽用有哪些規矩,不懂餐巾為什麽要鋪在腿上,不懂的太多了,一切就像他在人群中喝下一口酒被嗆到卻只能忍住一樣難堪。

他裝作很遲鈍,動作很慢,偷偷觀察着鐘徐的動作,一板一眼地模仿學習,笨拙得讓人發笑。

鐘徐注意到寧一汀的局促,手頓了頓,問:“是不是還不舒服,沒力氣?”

寧一汀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

鐘徐把寧一汀的盤子端到自己面前,一點一點幫寧一汀切好,又端回去,看着寧一汀。

“吃吧。”

寧一汀點點頭,叉起一塊咬進嘴裏。

鐘徐緊接着又問:“有沒有不習慣?”

寧一汀搖搖頭。

其實他不喜歡這個味道,可他還是搖頭,他總是這樣好哄,只要鐘徐對他有一點點好,他就不知悔改地繼續喜歡鐘徐。

吃完後,鐘徐問寧一汀要不要去商場逛逛,寧一汀終于笑了,點頭說好。

鐘徐也笑了,剛準備開車卻接到電話,有會議緊急召開。

他下意識地看向寧一汀。

寧一汀又笑了,可這次鐘徐卻沒想要跟着一起笑的欲望了。

“沒事的,你去忙吧。”

“那我們下次再去。”

寧一汀只是點頭,沒有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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