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鐘徐退開一步,垂着腦袋,不知道發尖為什麽是濕的,寧一汀看了一眼,才發現他的額頭上全是冷汗。

下斂的眉眼,濕漉漉的睫毛,抿緊的嘴唇,細細發着抖的肩膀,鐘徐像一只被雨淋透的流浪狗,露出可憐柔軟的姿态。

寧一汀逼自己收回視線,用鑰匙開了鎖推門就要進去,鐘徐在他身後小聲地說:“我查了資料,也問了醫生,懷孕的Omega,需要Alpha的信息素……需要Alph息素的安撫……”

寧一汀頓住腳步,突然愣在那裏不動了。屋裏沒開燈暗暗的,走廊的燈只照亮他的後背,單薄得像紙,微側的臉看不清輪廓。

他沉默很久,突然笑了。

“鐘徐,你知道嗎,我打電話讓你回來那天,是我的發*期。”

身後的人猛然吸氣,然後哽咽,急喘。

鐘徐一定在流淚。寧一汀知道,可他沒有回頭。

“那天,我也需要Alph息素的安撫。”

但你告訴我你很忙,鐘徐,你沒有回來。

鐘徐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原來他給寧一汀的傷害這麽多,他不知道自己錯失了什麽,他在易感期給寧一汀帶來傷害,卻在寧一汀的發*期缺失陪伴。

“我,我不知道,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對不起,對不起……”

他只能一句一句地道歉,他一直在道歉,因為除了道歉他再也不知道能說什麽,他說什麽才能挽回,他說什麽也不能彌補。

“對不起,對不起……”

寧一汀低下頭,聲音低低的:“孩子我會打掉的,不需要你的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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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徐愣了一瞬,然後流出更多眼淚,他的大腦他身體裏的血管全部都崩裂了,帶來鋪天蓋地的痛,痛得他發抖抽搐,痛得他要跪下去,要昏厥然後死亡。

不能打掉,不能打掉,這是他和寧一汀的孩子,這是他現在和寧一汀之間唯一的紐帶,絕對不能打掉。沒有了孩子,他和寧一汀就更沒有可能了。

鐘徐伸手抓住寧一汀的手腕,身子垂得很低,眼淚掉在寧一汀手臂上,流水一樣輕,石頭一樣重。

“不要,不要打掉,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打掉,我求求你,不要打掉,好不好……我求你,我求你……”

“不要打掉,你身體差,會受不了的,會有危險……不要,不要你有危險……”

“不要打掉,求求你……那是我們的孩子……”

寧一汀回過頭看他,眼睛是紅的,說:“這是你不聽我的拒絕,你的自私給我留下的産物,我為什麽不能打掉?”

鐘徐哽咽到發不出聲音,崩潰地搖着頭,只能說不要,不要。

寧一汀盯着他的眼睛,露出茫然疑惑的表情,問:“你為什麽非要留下這個孩子?”

“因為,因為……”

鐘徐好想說,可他說出來太可笑了,他說出來寧一汀會信嗎?是他親手把寧一汀逼走,現在又要來和寧一汀說愛他,太可笑了,沒人會信的,連他自己都不信。

寧一汀眼神慢慢變得冷漠,等待他的回答。

“因為我……我不想和你離婚……”

眼淚蒙住視線,鐘徐看不清寧一汀的表情,可他知道寧一汀不會再對他笑了。

“我不想和你離婚,我不想,我不要和你離婚……我們不離婚好不好?我們不離婚,求你了,我們不離婚……”

寧一汀皺緊眉頭,久久的沉默,他不懂現在的鐘徐,為什麽突然跟他道歉,為什麽要因為他的話流淚,為什麽要低聲下氣地乞求,為什麽突然說不要離婚。

難道鐘徐對他也有愛嗎?

不可能的,寧一汀想,如果鐘徐愛他,就不會那麽對他。

寧一汀慢慢地,卻很用力、很堅決地推開了鐘徐的手,他說:“鐘徐,我們已經離婚了,你簽了字,我們一起去了民政局,我們已經離婚了,你知道嗎?”

鐘徐搖着頭:“不要……不要……”

“別再鬧了,鐘徐,我很累了,如果你只是需要一個Omega為你孕育孩子,你有很多選擇的。”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鐘徐痛苦地捂着胸口,“我不是,要一個Omega……我不是要,要誰為我孕育孩子,我只是,我只是愛你……”

“我愛你……我不想和你離婚。”

腦子裏轟得一聲,寧一汀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現在只是一場夢,否則鐘徐怎麽會說愛他,鐘徐竟然說愛他,鐘徐愛他。

鐘徐愛他嗎?鐘徐要是愛他,幹嘛那樣對他?

鐘徐不可能愛他。這太假了。

寧一汀看着鐘徐顫抖的肩膀,嘴角勾起來眼睛卻越來越紅。

“鐘徐,你瘋了……”

“你瘋了才會以為你愛我,沒有人是那樣愛一個人的。”

“你哪裏愛我?我為什麽從來沒有感受到。”

鐘徐說不出話來了,他沒辦法呼吸了,他确實瘋了,可他不是因為瘋了才以為自己愛寧一汀,他是瘋了,才會愛寧一汀卻傷害寧一汀。

他瘋了,他一直是個瘋子,他瘋了一樣消耗寧一汀的愛,又在寧一汀離開後瘋了一樣想要挽回寧一汀的愛。

可消耗掉的東西不可能有第二份,因為他消耗掉的是寧一汀的愛,愛不會複原,愛不能複制粘貼,愛不能重來。

“我真的……愛你。”

寧一汀嗤笑一聲。

“你自己信嗎,鐘徐?不要再說愛我了,這讓我覺得惡心。”

把傷害當作愛,是這世界上最惡心的事。

寧一汀轉過身,看着張開嘴卻說不出話的鐘徐,擡手慢慢把門關上,他看着門外,那畫面像一場慢放的電影,鐘徐的臉一點點在視線裏消失了。

最後的瞬間,他看見鐘徐滿臉的痛苦叫他的名字,不再說愛也不再說對不起,只是一遍遍地喊着他的名字。

這門沒有翻新,隔音實在很差,寧一汀坐在沙發上,電視裏放着無聊的新聞,他臉上映着屏幕藍色的光,眼睛裏像汪着一湖清澈的水,清澈,卻看不見水底。

鐘徐又開始說對不起,寧一汀拿起遙控器,面無表情地把音量調高,蓋住鐘徐的聲音。

他聽不見鐘徐的對不起了,但他還是知道鐘徐在門外守了一整晚,說了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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