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鐘徐出了院,第一件事就是去學做糖葫蘆和糖醋排骨。
他像是在這方面有獨具的天賦,學得快也學得好,寧一汀挑不出毛病,那天晚上吃得很開心。
後來鐘徐又學會了做酸菜魚,檸檬蝦,也學會了做蛋糕,寧一汀的肚子慢慢地大了一點。他們的生活似乎逐漸步入了正軌,但他們都沒有再提過要“回家”。
明明那天寧一汀問“真的嗎”,是對“家”這個詞默許了,明明已經開始接受鐘徐,明明趴到鐘徐肩上的時候,他們之間,無比親密。
可不知道為什麽,寧一汀覺得自己心裏好像有道無形的牆,他出不去,鐘徐進不來。
他沒辦法回到那個“家”。
聽鄭洲說,後院已經修好了一個池子,但裏面只有水。他知道那是鐘徐在等他回去,等他回去在裏面養魚種花。
鄭洲還說後院很多水仙花,都是鐘徐特意托人從外地運回去的,長得很漂亮,也很香。
寧一汀聽了之後只是沉默,什麽也沒說,他的無名指上連戒痕都沒有,因為那枚戒指他只戴了幾個月。
寧一汀忽然想起來,他都沒有去看過,鐘徐手上的戒指摘沒摘掉。
這一瞬間他迫切地想要見到鐘徐。
但鐘徐說過今晚不會回來,因為他要回鐘家吃飯。不知道在那種壓抑的氛圍下,鐘徐一個人要怎麽辦。
鐘徐似乎還沒告訴他爸媽他們已經離婚了,鐘父鐘母都不太喜歡他,他知道。他沒能給鐘家帶來任何好處,所以鐘母才急着想要他們有個孩子,至少他要給鐘家一個後代。
鐘徐會不會告訴他們,他有了一個寶寶呢?
寧一汀吃着鐘徐提前準備好的便當,只覺得索然無味。他承認自己已經會想念鐘徐,需要鐘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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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他在試着重新愛上鐘徐。
牆上的鐘滴答滴答響,寧一汀擡頭看時間。現在的人都不怎麽用這種挂鐘了,可他那天卻還特意去買。他以為他是看時間,他以為鐘只是鐘。
其實鐘不是鐘。其實鐘是鐘。
秒針走得很快,時針卻走得太慢,但終于還是從十點走到了十二點,鐘徐十點囑咐過他早點休息,後來就再沒發過消息來。他坐在那想,這個晚上,一個與任何一天都一樣的晚上,在無形之中被賦予了某種意義,他心裏的牆在晃,到底是更穩固,還是要倒塌。
如果鐘徐回來。如果鐘徐回來。
“阿汀!阿汀!”
敲門聲與呼聲一同響起,寧一汀猛地喘了口氣,像是審判終于結束,他被判定無罪,釋放時卻渾身冷汗。
寧一汀站起來,往門口走去,鐘徐呼聲不停,一開門就摔進他懷裏。
“鐘……鐘徐!”
寧一汀吓了一跳,倒退了兩步,鐘徐反手關上門,抱住他的腰,說:“別怕,不會……摔倒的。”
酒味從鐘徐身上彌漫,寧一汀皺了皺眉,這不是鐘徐信息素的味道,他不喜歡。他确實不喜歡酒味,就算是白蘭地酒的味道他也不喜歡,他喜歡的只是屬于鐘徐的白蘭地。
“你喝酒了?”
“嗯,對不起。我喝酒了……喝了很多。我本來、準備在車裏睡一晚上的……但是,但是我怕你在等我。”
鐘徐突然哭了。很突然。寧一汀想,鐘徐醉了。
“我那時候,那時候總讓你等我……你走的第二天,我在房間裏一直等你回來……我才知道,才知道原來,等人那麽痛苦……”
“等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人,那麽痛苦……”
“可我讓你痛苦那麽久……那麽久……”
鐘徐松開他,晃着身子退了兩步靠着門,頹靡地彎腰手捂住臉,寧一汀站在那看着他,聽着他說。
“所以我不敢讓你等我了,雖然現在的你,不會等我。”
寧一汀說:“怎麽不會等你?”
鐘徐頓了一下,擡頭看他,流淚的樣子很狼狽。
“我在等你。”
鐘徐還沒來得及反應,寧一汀又問:“什麽在車裏睡一晚上?之前我不讓你守在門口你也是在車裏睡的嗎?”
鐘徐點點頭:“嗯。”
“為什麽?”
“給你送早餐。”
“我自己會做。”
“為什麽呢?為什麽呢?寧一汀,連送早餐的時間也不給我嗎?連送早餐的機會也不給我嗎?”
鐘徐真的醉了,寧一汀想。但沒說假話。
鐘徐靠着門滑坐下去,手交叉抱着膝蓋,臉埋進手臂裏,寧一汀看見他指尖垂向地面,無名指上有枚戒指。
鐘徐喃喃道,真的嗎?真的不給嗎?寧一汀那麽心軟,真的不給嗎?
寧一汀不說話,他一個人念了半天又安靜了,寧一汀以為他睡着了,走過去想彎下腰,隆起的小腹卻讓他無法完成這個動作。
他只好慢慢屈膝跪下去,就在膝蓋要接觸到地面時,鐘徐突然伸出一雙手,穩穩地把他的膝蓋接住了,捧住了。
“這樣疼。”
鐘徐說。
但寧一汀只是愣在那裏,沒想到他會用手來墊住自己的膝蓋。
這樣疼,那用手接住不疼嗎?
鐘徐用了點力,把他的膝蓋托舉起來,他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傾,被鐘徐抱住了,鐘徐一條腿直起來,讓他坐在上面,背靠在仍然曲着的另一條腿上。
鐘徐以一種脆弱的姿态俯下身,耳朵貼着他心口。
“我很抱歉,我有一個很糟糕的家庭,他們沒有教會我怎麽去愛一個人,我也沒有從別人那裏學會。我不懂愛,卻以為自己會愛。小時候我問媽媽,爸爸是不是不喜歡我,不愛我,為什麽爸爸不和我說話,也不對我笑,她聽完笑了,舉起手看着她無名指上的戒指,她說,爸爸當然愛你了,爸爸以後會把房子和産業都給你,他怎麽會不愛你呢。”
鐘徐醉得厲害,卻滿腦子是剛剛在鐘家,鐘母勸他離婚,他幾近崩潰,再也維持不了自己那份可悲的冷漠,第二次袒露自己。時隔這麽多年,他換了提問的對象,他問,媽,您愛不愛我。
但他得到的答案并沒有變。
“我就以為,房子是愛,錢是愛,只要我給了這些東西,那就是愛了。可是等你離開我之後,我才明白,你不想要房子,不想要錢,不想要一個鐘太太的名分,你只是要我陪你吃一頓飯。”
“你只是要我陪你吃一頓飯。”
“只是這樣,這多簡單,可我就是不懂,我還為自己做托辭,我以為我什麽都給你了,你還是要離婚,我以為我是愛你了,你還是要走。”
“可如果那時候,我多陪陪你,你是不是就不會和我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