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在裝醉嗎

第33章 在裝醉嗎

四年中睜眼就能見到慕意清的夢景初做過無數個,甚至短途飛機高鐵上的幾個小時也會夢到,只是每次睜開眼都落空了。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氣味,陌生的旅客止不住的頭疼和随時可能流出的鼻血都是景初的不可變量。

接連幾天的跨省行程她在趕去下一個活動的經濟艙內淺眠驚醒呼吸困難,下肢疼痛,年紀輕輕卻出現了各種符合“經濟艙綜合征”的症狀。

萬幸,飛機即将落地,她被送進醫院。

隊友、助理都以為景初是因為醫生所說的“經濟艙綜合征”才會這樣。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得了一個無名之病而解藥只有一個——慕意清。

“姐姐,我又在做夢嗎?”景初濃睫輕顫琥珀色的眸子染上了更濃的濕霧。

慕意清微微嘆息,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麽胡話費力地把她扶到休息室的沙發上,手背覆上了她的額頭。

滾燙的額頭不需要溫度計測量,至少38度。

景初感受到柔嫩的掌心撫摸着自己的肌膚,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觸感她本能地抓上了慕意清的手死死圈住了她半個身子壓了上來。

“姐姐不要走。”

慕意清絲毫動彈不得,人近在咫尺含着酒氣,臉頰随着景初深呼出的熱氣,也跟着越來越燙。

她不敢用力害怕推倒景初,只好保持這個姿勢,打電話讓時真幫忙買溫度計和退燒藥,特別說道:“喝酒了,退燒藥麻煩買沖劑。”

基地正式開始錄制,醫療生活服務設施完善,時真擔心慕意清的身體,來得十分迅速,不過十幾分鐘。

剛打開門,入目的是沙發上難舍難分的兩個女人,時真下意識用藥袋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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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默念:我什麽都沒看到!

腳步聲停了,呼吸靜止幾秒。

“過來幫我拉開她。”慕意清被捂得快要缺氧,面色泛紅。

時真放下藥袋,用盡九牛二虎之力,終于解救了慕意清,她靠着身形服飾已經猜到這個罪犯是景初,看清人後,時真微微激動:“原來是景老師啊!”

慕意清輕“嗯”應答,耳尖染上緋色,她摸了下景初的額頭,還是很燙,示意時真把藥拿來,時真貼心地把退燒藥沖好遞了過來。

慕意清将景初扶坐起來,語氣不算溫柔:“吃藥。”

景初頭昏沉得厲害,根本聽不清說了什麽,只感覺有人往她嘴裏塞毒藥,苦澀澀的,她皺眉緊閉嘴巴,藥水順着下颚滴在襯衫上。

慕意清眉頭微蹙,倒也不嫌棄,抽出紙巾幫她擦嘴、擦臉,只是一口藥不喝,這燒什麽時候能退掉?

時真見狀掏出膠囊退燒藥,尋求誇獎:“姐,還有這個。”

慕意清嘆氣:“她不吃膠囊。”

時真恍然,怪不得剛剛強調要買沖劑,何着景初小學生習慣啊。

她心想不吃膠囊這麽私人的事她姐都知道?時真眯着眼打量,眼神逐漸奇怪起來,早上還是要拉黑的人,晚上就撲倒在沙發上,那她倆的關系……

慕意清一門心思用在喂藥上,時真在這幫不到什麽忙,她回頭打發道:“回去睡覺吧,辛苦了。”

時真思緒被打斷了,她“啊”了一聲,急速撤出暧昧之地。

時真走後,景初安靜了許多,不再強拉着她的手,只呢喃幾句:“冷。”

身體越來越燙,藥是一口喂不進去,慕意清急得額頭冒汗,只好先把她拖到床上,考慮如何物理降溫。

慕意清把她的外套脫了下來,解開兩顆襯衫扣子,指節觸碰到的肌膚也是滾燙,溫度計一量,燒到了三十九度多。

不知是醉的胡話,還是燒的胡話,景初重複地叫着“姐姐”“清兒”,慕意清聽得麻木,仿佛不是在叫她一樣。

她坐在床邊,撈起景初再次嘗試喂藥,景初還是嘴巴緊閉,蹭着她肩膀搖頭拒絕喝藥,比幾歲的小孩還要難處理。

物理降溫見效太慢了,對于高燒沒什麽用處,景初還有先前留下的頭疼病根和其他病,萬一神經再受到刺激傷害……

慕意清不敢繼續想下去了,将藥含在嘴中,低頭覆上有點發幹的唇瓣,發苦的藥水此時像溫熱的甘泉,景初貪婪地吮吸着,她噙着慕意清的下唇,本能地探出舌頭。

濕軟相觸的瞬間,慕意清清醒過來,松開手臂向後一撤,橫了床上的景初一眼,嗔道:“在裝醉嗎?”

景初雙眸緊閉,在被窩裏沉沉地蠕動了一下,還不忘舔舔嘴唇,好像剛剛吃的不是發苦的藥,而是軟軟甜甜的棉花糖。

藥喂得并不多,慕意清将杯子遞到她的嘴邊繼續喂着,不像前幾次那麽困難,景初小口全部喝光。

酒味和藥物混在一起不太好聞,慕意清語氣略帶嫌棄:“不能喝還喝這麽多。”

她将杯子沖洗幹淨,接了盆水幫景初擦臉、擦手,景初的皮膚像襁褓中的嬰兒,軟軟糯糯的。

慕意清發洩式地掐了兩下,景初吃痛出手,胡鬧地往她身上抓來。

沒喝酒的女人反應速度很快,起身俯視醉酒的女孩,跟她第一次見到景初醉酒一樣,無賴難纏。

那是在《野火》劇組的培訓班上,影版和劇版的開拍的時間定在了同一時間,京南娛樂将所有的演員全都彙集在一個訓練班,裏面就有訓練酒量的課程。

景初是一杯醉的人,喝完酒就靠在慕意清的肩頭,倒頭就睡,叫都叫不醒,拉也拉不動,別人一碰她,她就抱着自己不放,好在葉念這個角色沒有幾場酒戲,這個課景初只上過幾次,不然她的肩膀可能會被壓壞掉。

至于培訓班為什麽會訓練酒量的課程,慕意清面試的時候就知道了。

劇版陪酒女的面試現場,宋挽喬問了句:“會喝酒嗎?”

那時慕意清還以為宋挽喬在開玩笑,回了個“會”。

哪承想,話音剛落,工作人員就帶上來幾瓶酒,宋挽喬神色認真道:“我拍戲喜歡用實物,陪酒女這個角色到時候肯定是要喝真酒的,不能喝我不要。”

慕意清噙笑,算是巧了,她不止會喝酒,還巨能喝。

幾杯酒下肚,她按照試鏡劇本片段演了起來,宋挽喬雙眼放光,連連鼓掌,女二號當場定下,速度快到難以置信。

一恍惚,慕意清想起了,那時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工作人員,好像就是景初……

她垂下頭,目光晦暗不明地看向床上窩成一團的景初,輕聲道:“你到底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身份是假的,喜歡的東西是假的,就連性格在交往期間都有所保留掩飾,慕意清冷笑,果然是提名佳女的天賦型演員。

若不是顧及景初的病,她恨不得現在一盆水把床上的人澆醒,趕出房間。

退燒藥見效很快,景初停止了喃喃細語,面色也恢複如初。

慕意清不願多看,退回到客廳,接了杯冷水喝了半杯,屋內悶悶的讓她感到燥熱,景初還占着她的床,所幸不去想,離開房間去頂樓吹吹風冷靜。

林島本就安靜,深夜的天臺更甚。

還未到零點,附近練習生入住的宿舍燈火通明,天臺上并不昏暗,與練習樓不同,休息室的天臺很小,樓層也只有三層半。

慕意清走了幾步,看到李蓉兒在迎風抽煙,煙霧缭繞,地面上還有猩紅點點。

她轉頭換了個方向,李蓉兒滅了煙,像看出什麽似的,問:“有心事嗎?”

慕意清禮貌回頭,道:“沒有。”

“過來聊會天吧。”

靠近了些,慕意清才發現李蓉兒的眼尾泛紅,像是剛剛哭過的樣子。

李蓉兒的年紀和她差不多大,只是出道早,其他孩子還在父母羽翼下慢慢長大的年紀,李蓉兒已經遠赴異國,進入了殘酷激烈的“生死賽決鬥”。

她心智成熟,做事情瞻前顧後,會刻意地讨好和巴結對自己有用的人。

當年,《星燃計劃》錄制前,李蓉兒背調到景初的身份以及她和慕意清的一些事情,所以初次練習室突擊時,她便故意cue起二人。

表面上她與景初的身份是導師與練習生,但其實她深知,要想在這個圈子走得長久,是需要這些生來就站在金字塔尖的貴人提攜幫助。

比如她努力半生都做不到的事情,只需要答應過來配合演一場戲,景舒便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幫她完成。

對那件事的無能為力,讓李蓉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她輕笑道:“還記得之前我跟你說過,我們是一樣的人。”

慕意清望向遠方“嗯”聲。

那時賽程過半,練習生還剩下二十多個人,慕意清沒日沒夜地練習自己不熟悉的曲目,因為沒有掌握正确的發音方式,嗓子險些啞掉。

李蓉兒說她們是一樣的人,活着只是為了贏,證明自己比所有人都強,甚至為了贏可以不擇手段,包括傷害自己、傷害別人。

“但是我現在不這麽覺得了。”

慕意清看着李蓉兒又從煙盒中抽出一支煙,夾在嘴邊又放了下來。

她指尖的煙不是女士香煙,是以前港星常抽的,尼古丁含量高于基值的萬寶路,紅色軟殼,焦油味濃重,對不抽煙的人來說簡直災難。

“沒事,點吧。”

慕意清雖不喜歡煙味,但片場活動的這些年,大導演、小導演、男演員、女演員,很少有不抽煙的人,她習以為常。

李蓉兒懶了身子,胳膊搭在圍欄上,熟練地燃起紅萬,愛豆出身的她十幾歲便光鮮亮麗地活在鏡頭下,每時每刻都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少有在外人面前抽煙的時候。

她吐了口煙圈,臉上還是标準化的舞臺笑容,眼底卻含着深深的絕望與痛苦,那個舞臺上治愈系能量愛豆是裝的,眼前這個頹廢抑郁的落魄女人才是真的。

慕意清想,人都有很多面,也擅長僞裝扮演,甚至會針對不同的人會量身定做自己的性格,景初便是這樣,在自己與旁人面前全然不同,多面也就罷了,還有多重人格。

她不知道自己在現在的景初心裏處在什麽位置?只是因為入戲太深,久久不能放下的替代品嗎?若是這樣,她有必要死纏爛打地糾纏不休嗎?

若不是這樣……

若不是這樣,她還有機會再次遇見景初嗎?

若不是這樣,她在這個圈子還會如此順風順水嗎?

順風順水。

慕意清自嘲式地笑了,笑她癡心妄想,笑她愛的人一次次碾碎了她的驕傲、她的自尊。

不是這樣就好了,不再遇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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