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是委屈
第62章 不是委屈
宋挽喬跟在龐曼手底下工作幾個月一說話就跟機關槍一樣,停不下來。
“你別那個。”龐曼打斷她,接着安排道:“去一層搬幾箱水來。”
宋挽喬黑臉:“好的。”
心裏怒罵:這是你不讓我說的到時候出事了再罵我一句,我就純純開怼了。
兩個當事人都不着急她皇上不急太監急什麽到時候被罵得最慘的一定不是她。
殊不知兩位主演只是面上平靜心裏早已波濤洶湧,宋挽喬下樓去儲物間搬飲用水,這邊會議室劇本圍讀已經開始。
劇本圍讀簡單地說,就是演員、導演、編劇聚在一起,照着劇本念出來互相讨論故事背景、臺詞、人設等等。
圍讀順利進行中。
“即推了我入海……”
景初的記憶力極好劇本中的臺詞早在第一遍時記得大差不差,此時目光鎖在劇本上她不敢挪開視線,她害怕自己會不受控制地看向身邊人。
慕意清的頭發剪短了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電影角色特意剪的,圍讀只化了淡妝,怕熱的她三月天卻穿了一個灰色毛衣,白嫩的手捏着劇本青筋隐現。
餘光中能看到這些景初的心不自覺地抽痛着帶着怨氣地說出下一句臺詞:“又何必再救我上來?”
圍讀老一會兒了從主演船上碰面到如今宋辭被推入海,兩人臺詞情緒控制得都很好處在一個歸途陌路人,禮貌又疏離的距離。
這一段是船內有人遇害,宋辭被邀為兇手畫像,整整跡象表明兇手應當是盜女。
宋辭沒有着急畫像,而是想與盜女挑明,結果盜女将她推入海中,瀕死之際卻又把她救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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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停停。”龐曼用筆尖敲着桌子,瞧着景初一臉苦大情深的模樣,道:“情緒不對,是被恩将仇報,被推入海的氣惱,宋辭語氣不太對勁,更像是被甩了的。”
慕意清薄唇緊抿,刻意拿來記號筆在此處做了标記。
景初看在眼底,頓時心生煩躁,扭開身邊的一瓶水,解釋:“龐導,我覺得這段不只有氣惱。”
“哦?”龐曼揚眉道:“你說說看。”
景初說:“船上幾日,最初盜女有為宋辭說過話,宋辭深夜替盜女包紮,兩人一來一回扯平,加上盜女兩個人格對宋辭的态度截然不同,并且知曉她的名字,宋辭的情緒不應當簡簡只有氣惱。”
就像她被丢棄時,氣惱只是一小部分情緒,更多的是不理解、委屈、心痛。
“盜女。”龐曼看向慕意清問:“你怎麽看?”
龐曼導戲會忽略演員的本名,冠用劇中角色去叫演員,慕意清飾演的這個角色,身份在末尾篇章才會揭秘,前期習慣稱為盜女。
慕意清:“我認同龐導說的。”
她接觸劇本時長幾個月,比剛拿到劇本沒幾天的景初參得透,她猜想,景初大抵是因為将後面的劇情,才會有此想法。
景初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
“兩位編劇呢?”龐曼問畢珺和穗歲。
兩人附聲,均認為龐曼的節奏情緒更對些,龐曼滿意地點頭,很快又犯起難來。
天賦型演員為何對這麽簡單的情感拿捏不準?再看看兩位主演,怕是真的有矛盾。
“你倆面對面對一下這段。”
慕意清合上劇本,側身應:“好。”
景初遲遲沒有動作,倏地紅了眼眶,目光對上慕意清的眼睛,那雙含情的桃花眼,在将人推入水,竟然還茍着笑着,太殘忍了。
她憤憤道:“即推我入海,又何必再救我上來?”
既不喜歡我,為何從了我的死纏爛打?她在心裏問慕意清,尾音不自覺地染上了一絲委屈。
慕意清情緒随之低落,垂眸念出臺詞:“小辭,我沒有……”
“停,等一下。”龐曼惱了:“宋辭,是氣憤,不是委屈。”
她十分不解道:“你委屈什麽?”
兩位主演此時都低着頭,像是犯錯被批評的孩子,景初可以理解,但是她另一位主演為何這樣。
龐曼起身來回走了兩步,這只是圍讀 ,不需要這麽嚴格,拍戲的時候找到感覺就好了,要不接着讀吧。
“繼續吧。”她說。
景初坐正身子,将劇本翻了一頁:“即推我入海,又何必再救我上來?”
慕意清柔聲道:“小辭,我沒有。”
……
推她入海的是盜女的嚣張跋扈略顯調皮的主人格,救她的是溫柔善良的副人格。
只是圍讀,慕意清的語言情緒拿捏得很好,多重人格意味着演員要一人分飾兩角,演得好自然加分,演得不好觀衆可能很難會分清兩個角色有什麽不同。
業內知名的影後曾在一部時長不到兩個小時的電影中,一人分飾了多達兩位數的角色,每一個人物都塑造得很好,龐曼在邀約慕意清的時候,将她整理彙總的資料發了過會。
如今看來,慕意清應該認真完整地學習了,她不禁誇贊:“你對這個人格分裂拿捏得很好。”
慕意清只是淡笑謙虛點頭,刻意地歪了身子,忽視身邊人,那個真正有着人格分裂的人。
龐曼提供的資料只能說是在藝術上造詣很高,而她感受的是現實中的“她們”。
慕意清也會好奇,最後的結局中,宋辭更偏向哪一個人格的盜女。
圍讀半天,天光轉黑,游輪上暫時還沒有燈光布置,室內昏沉,一直站着的宋挽喬雙腿發麻。
龐曼擡腕看了眼時間,這才第一天圍讀,後面時間還長,通知大家散場結束。
衆人坐上劇組提供的多人巴士來到了附近的一家普通劇組酒店。
投資雖多但錢要用在刀刃上,龐曼的劇組向來由奢入儉,宋挽喬跟着她幾個月早已習慣。
想想上一部在黃土高坡上,天天睡帳篷,吃罐頭,搞得整個人又黑又瘦,現在住在酒店吃在酒店已經很不錯了。
主演的房間臨近,沒多久,宋挽喬跑來敲了敲景初的房門。
景初隔了幾分鐘才開門,手擋在門前不放她進去。
宋挽喬不滿地看了她一眼,眼尾通紅,淚光盈盈,這怕是剛剛躲屋裏偷哭了吧。
“讓我進去,我跟你有話說。”宋挽喬弓着身子從景初的胳膊下竄進了房間。
标間大床房,一扇窗戶,一個書桌。
龐曼可以的,給主演住的房間就比自己多了一扇窗戶,能省則省,不愧是她。
景初關上房門,坐在書桌旁,繼續在劇本上寫字,她低沉問:“什麽事?”
宋挽喬跑來幫她捏捏肩膀,有點心虛地說:“有件很重要的事,忘記跟你說了。”
“什麽事?”景初重複。
“那個小慕……”她摸了摸鼻子,又哆嗦了一下,感覺說出來可能會被臭罵一頓。
這些天被龐曼罵得已經體無完膚,但終歸龐曼年紀比她大,這景初……
“我不想聽。”景初聲音更低了些。
關乎慕意清的事情她都不想聽到,如果知道這部劇的另一位主演是她,她打死也不會接的。
景初懊惱為什麽沒有提前查查,慕意清怕是又要懷疑是她從中作梗了吧。
簡直可笑,她倒也沒那麽不要臉,會去追一個有對象的人。
“你不想聽我也得說。”宋挽喬解釋:“之前在林島,她好像懷疑你有人格分裂。”
宋挽喬忘性大,掰扯那麽久,沒找到的原因,下午龐曼誇那麽一句,她忽然腦洞像通了電的燈泡,瞬間發亮。
“人格分裂?”景初頓筆,眉頭微皺:“我看起來很不正常嗎?”
有必要懷疑她有人格分裂嗎?慕意清一直把她當病人啊。
當病人去照顧,去處理,最後瘋了也事不關己?
宋挽喬連連點頭:“你當時那個狀态就蠻像人格分裂的,我懷疑,你們分手可能是小慕害怕你這個病。”
她提議:“你要不去主動找她談談?”
談好了方便日後拍攝,她剛剛莫名又被龐曼一通說教,心累得很。
景初站起身來到門前:“說完了嗎?說了完走。”
宋挽喬:“?”
趕人走有必要這麽着急嗎?
“她不是單身了,說這些有什麽用。”只聽門前那人這麽解釋,語氣很是疲憊。
宋挽喬驚愕,她是在黃土高坡上斷網了嗎?網是沒斷,每天一有時間全拿來睡覺了,自我選擇斷網,錯過了這麽多信息。
“你沒聽過一句話嗎?”宋挽喬想到了她還沒斷網前的熱梗,開解道:“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景初握在門把手上的手青筋暴起,她一把拉過宋挽喬,丢垃圾似的将她丢了出去。
門“嘭”一聲合上。
被甩出去的人更是一陣痛罵,她又招誰惹誰了,說句話鼓勵她被這麽趕出來,不要面子的嗎?
正巧兩個編劇從龐曼那邊回來,穗歲調趣道:“呦,咱們宋導吃了閉門羹?”
宋挽喬拍手緩解尴尬:“你懂個屁。”
穗歲笑笑:“龐導到處找你呢。”
壓榨人的老板找她?宋挽喬心情更糟糕了,回去又要挨罵……
酒店的隔音并不好,走廊的聲音景初還能聽到一些,但是她完全忽略了。
滿腦子都是那句——
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罵的不就是她這個死乞白賴的舔狗。
從頭到尾都是小三。
胸腔分不清是怒火還是酸痛更多一些,只知道頭又痛了,鼻血又流了出來。
她打了酒店客房電話,讓她們幫忙買點止痛藥回來。
臨時決定拍戲,沒把休假的萬嫣召回,索性這次沒帶助理,不料,頭疼來得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