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開學日

第62章 開學日

春節的尾巴元宵節熱熱鬧鬧地過去,送走了莊嘉欣,開學日接踵而至。氣溫升高,街道上穿羽絨服和穿大衣的人們混雜交織,裘錦程和莊綸也是亂穿衣中的一員。裘錦程裹着蓬松的羽絨服,莊綸穿着剪裁得體的羊絨大衣,兩人往校門口一杵,季節分明。

“你不熱嗎?”莊綸問。

裘錦程下巴縮進羽絨服立起的領子,像只未換冬毛的貓兒,沒好氣地說:“凍死你得了。”幸而他腿長,比例優秀,胖墩墩的羽絨服将他裹成一根修長的蜂蜜棒。

“裘老師!”林雪兒和鄭方琪跑來打招呼,經過春節的洗禮,小姑娘們明顯圓潤許多,“給您拜個晚年!”

“新年快樂。”裘錦程說,“怎麽樣,假期高興嗎?”

“高興!”鄭方琪說,“上學不高興。”

“不高興也得上。”裘錦程笑着說,“快進去吧。”

隔一個十字路口蘇立志就開始喊:“裘老師!!!”他一溜煙跑到裘錦程面前,嬉皮笑臉地說,“我想死你啦。”

“作業寫完了嗎?”裘錦程煞風景地問。

“……現在不想你了。”蘇立志塌下肩膀,朝裘錦程做個鬼臉。

校門口站了一會兒,裘錦程擔心莊綸凍感冒,帶着他回到教室,數一數學生數量,大部分到齊。周升星将花名冊遞給裘錦程,說:“老師,高沛毅和曹金金沒到。”

裘錦程說:“我去教務處問問。周升星、林雪兒,你倆叫幾個人去樓下搬教材,分發給大家,然後把寒假作業收上來。周升星把課表抄到黑板上,你們抄完就放學回去收拾宿舍,明天早讀不要遲到。”

“好的。”周升星答應。

裘錦程拿着花名冊離開教室,與莊綸并排走向教務處,他開口:“你這學期有什麽想法?”

“繼續搞霸淩專項,完善上學期的計劃書,主要搞搞裝修。”莊綸說,“加強普法教育,渲染友好氛圍,軟硬兼施,恩威并重。”

Advertisement

“你這話說的……”裘錦程沉吟,“像我爸演講。”他推開教務處的門,與忙碌的劉飛鵬對視,“劉主任。”

“裘老師,來坐坐坐。”劉飛鵬放下成堆的紙件,殷勤地迎上來,“您找我什麽事?”

“我們班有兩個學生沒來報道,高沛毅和曹金金。”裘錦程說,“您知道怎麽回事嗎?”

“哎呀沒報道的學生太多了,我正在整理呢。”劉飛鵬拿起剛剛放下的一沓文件,遞給裘錦程,“要不您自己找找,那邊是我分好類的,電競班的文件都在這裏。”

“好吧。”裘錦程捧着文件,尋一處幹淨的桌子,和莊綸一同按班級分類整理。高沛毅的轉班申請映入眼簾,裘錦程愣住,抽出申請書,上面寫着【高一電競(3)班高沛毅,申請轉入高一旅游(5)班。】底下的日期和手寫簽名之上,蓋着一個矩形紅印【批準轉班】。

“我安排高沛毅參加了冬訓營,他當時挺高興的,怎麽就轉班了?”裘錦程納悶,“我記得他很喜歡打游戲。”

“心态崩了吧。”莊綸猜測,“熱愛抵不過天賦,殘酷打擊之下再也不想面對游戲。”

“你的解釋說得通。”裘錦程點頭認同。高沛毅對自己的電競水平非常自信,視之如命,十五天的集訓營将他的熱愛化為粉末,夢想破碎後,便心如死灰地選擇轉班。

兩人默契地沒有提去旅游(5)班找高沛毅詢問轉班原因,給小孩保留尊嚴和體面。至于曹金金,裘錦程翻遍文件也沒有找到他的任何信息,沒有轉班申請,休學申請,退學申請,或者其他暫停上學的材料,這個瘦弱貧窮的男孩仿佛人間蒸發般銷聲匿跡。

“不對勁。”裘錦程擡高聲音,“劉老師,我們班曹金金沒來報道。”

“啊?那是咋回事啊。”劉飛鵬撓撓頭,“我查查。”他摁亮電腦,調出信息表,找到高一電競(3)班,說,“我這兒有曹金金奶奶的住址和手機號,你打個電話問問?”

“行。”裘錦程按照表格裏顯示的號碼,撥通電話,心跳随等候音加速,三分鐘後,聽筒中響起【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他手心濕冷,腦海中飄過千百種念頭,唇瓣抿得發白,“年前曹金金的奶奶說,他爸聯系他,要他去南方打工賺大錢,他會不會……”

“哥。”莊綸溫暖的手掌覆上裘錦程的後腰,聲音冷靜鎮定,“事情一件一件做,先找到曹金金的奶奶再說。”

“咱們上門找他奶奶。”裘錦程說,“現在走。”

“要我一起去嗎?”劉飛鵬問。

裘錦程看一眼辦公桌上堆放雜亂的文件,說:“您接着忙,我們回來向你彙報情況。”

“客氣客氣,談不上彙報。”劉飛鵬趕忙擺手。

“我爸問起來,您就如實把情況告訴他。”裘錦程說,“麻煩您了。”

“哎哎,好的沒問題。”劉飛鵬笑呵呵地将裘錦程和莊綸送出教務處。

曹金金的奶奶住津南區的南邊,不通地鐵,裘錦程打了輛網約車。車程三十分鐘,軟件播報【即将到達目的地,請乘客帶好随身物品】,裘錦程透過車窗瞧見街邊灰撲撲的平房和廢品收購站。莊綸握緊裘錦程的手,随他下車,語氣堅定地鼓勵道:“哥,不會出事的。”

“萬一呢。”裘錦程深吸一口氣,他不願揣測最壞的結果,但無可避免地感到害怕。生長于幸福的孩子縱然知曉黑暗的恐怖,單單是涉足黑暗的邊角,痛苦如蓄勢待發的鋼針,還未觸碰到裘錦程的皮膚,已經令他毛骨悚然。

兩人穿過高聳的廢品堆,站定在灰白牆壁的平房前,裘錦程擡手敲門,敲了五分鐘,屋裏沒人應答。莊綸說:“曹金金的奶奶可能去拾荒了,我們等一等。”

“你餓不餓?”裘錦程問,“我去買點吃的。”

“我想吃草莓蛋糕。”莊綸說,“甜食有助于緩解焦慮。”

“我不焦慮。”裘錦程嘴硬。

“是是是,我焦慮。”莊綸由着他犟,貓瘾犯了,他湊近裘錦程,鼻尖埋進頸窩,又是親又是蹭,直言道,“哥好可愛。”

裘錦程提着莊綸的後脖頸,将他拽得遠一點,掏出手機搜索附近的蛋糕店。

郊區地廣人稀,商店同樣稀少,更別提價格昂貴的蛋糕店。他們步行七百米,找到一家店面狹小的甜品店,買兩塊慕斯蛋糕,一塊青檸味,一塊草莓味。兩人坐在路邊行道樹下的長椅上,邊吃邊聊天。

“曹金金失蹤的話,他奶奶不報警嗎?”莊綸問,“如果報警咱們就能收到通知,街道辦留了你的電話。”

“沒失蹤為什麽不來報道。”裘錦程咀嚼蛋糕,“難不成他沒休息夠,想多休息幾天。”

“或者不上學了去打工。”莊綸說。

“我記得曹金金只交了一學期學費,說是如果學不好,就轉廚師班。”裘錦程說,“說明他還是想繼續上學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怎麽分析怎麽詭異。日頭偏西,溫度降低,莊綸的大衣頂不住晚風侵襲,裘錦程解下圍巾,幫莊綸裹上,說:“要風度不要溫度。”

莊綸彎彎眼睛,不做辯駁,低頭嗅聞圍巾上獨屬于裘錦程的橡木香氣。

晚上八點,兩人随便對付一碗刀削面,回到曹金金奶奶的廢品收購站,院子裏側的平房亮起燈光。裘錦程快跑幾步,站定在門口,敲敲門:“奶奶,我是弘毅的老師。”

等待片刻,門推開一條縫隙,渾濁的眼珠與裘錦程對視,老婦人眨眨眼,似乎想起了裘錦程是誰,她用力推開門,側身讓裘錦程進來:“老師,你們有什麽事嗎?”

“曹金金沒去學校報道,我來問問怎麽回事。”裘錦程說,“您知道曹金金去哪兒了嗎?”

“沒報道?”曹奶奶疑惑地重複,“不應該啊,他和同學在一起。”

“他同學?叫什麽?”裘錦程問。

“蘇……蘇什麽的。”曹奶奶回憶,“金金叫那個同學蘇老大。”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