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拜佛
第67章 拜佛
那廂警察密切尋找曹寶山的蹤跡,這廂曹奶奶病來如山倒,裘錦程分身乏術,先給派出所去個電話說明情況,又雇了個護工照顧曹奶奶,再将三個學生送回宿舍。
“節假日可以去醫院看曹奶奶,其餘時間老實在學校上課。”裘錦程叮囑,他看向失魂落魄的蘇立志,“尤其是你,蘇立志,調整心情,不要過分自責。”
“我努力,老師。”蘇立志苦笑。
“實在難受的話,去心理室找老師聊一聊。”裘錦程說,“不要憋在心裏。”
蘇立志點頭:“嗯,我試試。”
送走了三位學生,裘錦程疲憊地捏捏鼻梁,耳邊莊綸說:“武娟問我,明天要不要出來吃飯。”
沒等裘錦程反應,莊綸說:“我答應她了,明早先去觀音寺拜佛,除一除身上的晦氣,中午吃潮汕牛肉火鍋。”他擡手搭在裘錦程後頸,強硬地用力,将對方摟入懷中,“這周過得艱難,我看在眼裏。你不要逞強,明天和武娟講講,她為人積極樂觀,定能開導一番,讓哥重新快樂起來。”
“我本想着明天窩在家裏睡覺。”裘錦程悶悶地說,“累死了。”
“心病還需心藥治,藏着掖着可不行。”莊綸偏頭親吻裘錦程的鬓角,“晚上別回去了,住我家。明早拜佛要趕早,我不想打擾叔叔休息。”
莊綸的安排和說辭無懈可擊,裘錦程順從地由着他把自己領進一樓的一室一廳小套間,他扶着沙發坐下,問:“你信佛嗎?”
“拜佛不是信才拜,最近諸事不順,圖個心安。”莊綸啞然失笑,“哥,我怎麽會信漫天神佛呢?我把我家祠堂砸幹淨了。”
“也是。”裘錦程後仰身體,靠着沙發背,“我也不信。”他眼皮下墜,說話音節含混,“若是蒼天有眼,曹金金就不會死。”
莊綸拿了一塊潮濕溫熱的毛巾,替裘錦程擦臉,體貼地說:“哥,別在這睡,會着涼。”
“眯一會兒,十分鐘。”裘錦程不想挪窩,幹脆橫躺在沙發上休息。
莊綸犟不過他,拿一件長大衣蓋住裘錦程,撸起袖子去廚房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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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簡單的蔥花雞湯面,裘錦程幾口吃完,順帶刷碗,去浴室洗過澡,躺進被窩,十點便陷入夢鄉。莊綸調暗臺燈,倚着床頭閱讀kindle。他眸如點漆,濃稠的夜色中若擇人而噬的野獸,冷靜自持與興致昂揚,兩種矛盾的情緒交織纏繞。他偏頭看向枕邊沉眠的裘錦程,眼中騰躍洶湧的火焰剎那柔軟,化為萦繞指間的溪流。
午夜将至,莊綸合上kindle,輕淺的吻落在裘錦程額頭,臺燈熄滅,歸于沉寂。
觀音寺門前排隊數十米,人潮如織。武娟和崔子瑤聽莊綸講完曹金金的事,說:“怪不得這些天沒見着你們。”
“太忙了。”莊綸說。
“球球。”武娟拉住裘錦程的胳膊,鄭重其事地說,“我知道你這人心善,見不得人間疾苦。但你承擔這份工作,就得把這件事當成工作來看,節假日不要想工作的事,對吧?”
裘錦程無語地看着武娟:“你這是什麽新穎的角度?”
“那怎麽辦,你該做的都做了。”武娟攤手,“曹奶奶的街道辦登記了你的名字,你也警告曹奶奶關注曹金金的行蹤。結果這孩子聲東擊西地騙了所有人,一意孤行跑去南寧找他的強奸犯父親,執迷不悟,神仙也救不了。”
“話不能這麽說……”裘錦程說,“他打小缺少父母關愛,不”
武娟打斷他的話:“啧,我記得你以前特讨厭小屁孩。我問你,要是你之前沒接觸過曹金金,你怎麽看這件事?”
“那當然是公事公辦。”裘錦程說。
“對,就應該公事公辦,球球,你放太多私人情感在裏面了。”武娟提醒道,“為什麽?”
旁聽的莊綸愣住,從對話中隐約品出熟悉的味道,他猛然看向裘錦程,試圖從對方的詞句中挖出想要的東西印證猜測。
“被父母厭棄不是曹金金的錯,想要被愛是人的本能。”裘錦程說,“我能幫上的忙,我一定會幫。”
莊綸揣進口袋裏的手驟然握緊,細膩敏感的心思察覺出裘錦程的潛臺詞,那些過多的私人情感源自莊綸悲慘的原生家庭,奔赴另一個悲苦無望的少年人。
裘錦程竭盡全力地幫助曹金金,代償他想要幫助莊綸的童年卻無能為力的頹喪。
武娟胳膊肘杵一下莊綸,眼神示意他說些什麽。
“哥。”莊綸開口,“幫不上忙也沒關系,曹金金不會怪你的。他只怪運氣不好,成為曹寶山的孩子,但他運氣也不算差,有曹奶奶把他養大。殘忍一些講,若不是蒼天有眼,他生下來那一刻,本該是舉目無親的開場。”
踏進觀音寺,武娟領了四把免費的香火,分發給三人,說:“來都來了,随便拜拜。”
紅牆金瓦、飛檐翹角,肅穆莊嚴,香臺煙火袅袅,信衆絡繹不絕。裘錦程和莊綸伫立廟堂之下,将一根根香火扔進四方形的銅香臺。裘錦程垂下眼睫,心中默念【一願盛世太平,二願親朋無恙,三願……莊綸早日走出陰霾。】
莊綸唇角微揚,他不信天地鬼神、不信善惡有報,唯信裘錦程,他不求平安富貴,不求萬事順遂,但求裘錦程健康快樂。嗆人的香灰漫天飛舞,清晨的陽光擦着明黃的房檐落下,在香灰之中照亮一道道光的路徑。莊綸仰頭,腰杆筆直,與慈眉善目的佛像對視,他面無表情地轉頭,目光落在裘錦程的側臉,他看見活着的意義。
“怎麽了?”裘錦程察覺到莊綸的注視,疑惑地看向他。
“在想等下吃什麽。”莊綸說。
裘錦程忍俊不禁,拍去指縫的香灰,說:“別人都在求財求權,就你想着吃。”
“錢和權不知何日能實現,吃比較現實。”莊綸狡辯。
從觀音寺出來,許是被佛寺虔誠玄妙的氣氛感染,心頭積壓的巨石消減,裘錦程将曹金金的事擱置一邊,投入輕松的聚餐。
“說到死人,我們隔壁高中出了件事。”武娟拆開一次性餐包,拿出濕巾擦手,“高中都有月考嘛,這兩天第一次月考成績下來,有個女孩兒可能是沒考好,加上父母鬧離婚,半夜兩點從十四樓跳下去了。”
“啊?”崔子瑤瞪大眼睛,“好慘。”
“最慘的是,這個女孩給他爸設了個兩點的鬧鐘,他爸看着她跳下去的。”武娟說,“然後隔壁高中免除了高一月考。”
“唉。”崔子瑤嘆氣,“我記得我們高中也是有學生跳樓後,緊急加裝防盜窗。”
“青少年自殺已經成為一種現象了。”莊綸說,“我上周勸下來一個小孩。”
“嗯?你怎麽沒跟我說?”裘錦程問。
“不想給你增加思想負擔了。”莊綸說,“小事,班主任沒收了那小孩的手機,他受不了要跳樓。”
“嗐,老師就是高風險低收入。”武娟夾起一片煮熟的牛肉,放進麻醬碗正反蘸料,“我打算帶完這學期就辭職。”
“跳槽還是轉行?”裘錦程問。
“轉行,不幹老師了。”武娟說,“你們有什麽合适的工作,給我介紹介紹。”
崔子瑤、莊綸和裘錦程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裘錦程問:“你想過具體做什麽嗎?”
“嗯……我是英語老師,可以做外貿?”武娟試探地問,“翻譯、口譯都可以。”
“除了英語呢?”裘錦程問。
“辦公軟件也沒問題,不想做銷售和客服。”武娟說。
“我媽缺個助理,你要是實在找不着工作,我跟我媽說說。”裘錦程說。
“二房東考慮嗎?”莊綸突然開口。
“你、你不是沒房子了嗎?”武娟問。
“當個備選。”莊綸說,“萬一我弟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