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繼而生事,嚣而生焉
繼而生事,嚣而生焉
冀國
日光刺眼的灼熱,無情照射着大地上的人們。
“陳大人,最後在問你一遍,今年西北為什麽不下雨。”
問話者是玄輔司秉筆道士廖清。
一身着銀灰道服,手持拂塵,頭戴黑色官帽,假似疑惑的俯下身,問着匍匐在地上之人。
只見那人身着藏青色官服,官帽早已脫落在地,口中滿是鮮血,擲地有聲的喝道:“西北大旱!天不降甘霖!是因朝廷開支無度,貪墨橫行!修建道臺,不明之舉!激怒蒼天!這是對我大冀國的天罰!”
“陳大人,這話都誰教你說的,這可是大不敬。”
“哈哈哈哈”陳蒼仰天長笑道:“人人皆知,人人不言,彼蒼者天,何泣何泣。”
陳倉為西北一省巡撫,算得上一代能臣,如今落的如此,廖清搖頭惋惜道:
“繼續廷杖。”
陳蒼匍匐在地,目視皇宮前庭大門,一棍接着一棍打在身上,沒有吭聲,沒有屈服,直到被活活打死。
廖清輕嘆,轉身走入內殿,殿外丞相衛少卿,中央尚書呂賢,皆候在此。
廖清上前作揖:“衛大人,呂大人,陳大人受不住杖罰,已經…”
已經去了。
當今聖上容不得一絲忤逆,即便未說出口,衛呂二人也知頭知尾,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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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殿內出來一人,身着玄□□袍,此人為玄輔司首輔安煜,道號長陽子,除為玄輔司掌印道士外,還輔佐冀國國君蕭景求仙問道,二十年來日日如此。
廖清對安煜作揖道:“道上。”
衛呂二人也作揖道:“安輔司。”
安煜回禮:“皇上傳喚,二位裏面請。”又對廖清吩咐道:“玄烨你先退去吧。”
廖清只得遵從,禮畢退了去。
幾人走入殿內。
殿內中央擺放着一鼎丹爐,相應的地面上印刻着陰陽八卦圖,羅帳輕曳,帳內走出一男子,身着道袍,卻弱不勝衣,兩鬓微白。看面似三十出頭,實則年近五旬,此人為冀國國君蕭景。
自從登位四年後,他便不再上朝,設立了玄輔司,又單獨設立中央尚書留用前朝丞相。 朝中政務先由中央尚書攜六部尚書審議票拟,再交丞相審核,最後由玄輔司批紅決策交給六部執行,使他們互相監督,互相牽制。
他把手裏的事情交給下面去辦,去争。萬言不如一默,有些話說出去,便是它的主。說對了,自然是好,說錯了,便成了那句話的奴役。讓他們揣摩他的聖意去說、去做,說對了,做對了,他認可,如果錯了也是他們的事情。虧他敢這樣想,敢這樣做,這樣他便有了更多修煉玄道的時間。
三人叩首禮畢。
“陳蒼死了?”
不知這句是問誰,只聽蕭景繼續問道:
“奉義,他說朕不明,說西北不降甘霖是因朕受到了天譴。他還說人人皆知,只是不言,是真的嗎?”
衛少卿曾與陳蒼交好,自然明白問他所謂何意。
衛少卿道:“回禀皇上,我國疆域萬裏,四面八方皆有祥瑞,怎能只聽一面之詞,各方水土肥沃,百姓安居,更何況蕭将軍也在西北平反,前些日子又大獲全勝,哪有天譴之說,這都是上托皇上洪福,下賴将士用命啊。”
話雖這麽說出口,衛少卿心裏總不免忐忑。
但有時候一些話說出來就夠了。
蕭景哀嘆道:“陳蒼也是名臣,他在西北便口出此言,此次诏他進都,朕只是想詢問他,為何會說如此這般話,沒想到…”
蕭景面露哀色。
呂賢勸慰道:“皇上不必自責,陳蒼此次言語實過荒謬,非如此不能大振天威。”
蕭景來回踱步,并未做聲,似在思忖,突然感嘆:“朕或許真不該修建道臺。”
此言一出,安煜立道:
“皇上,貧道只希望陛下龍體安康,遺歲永年,貧道相信很多人都有同樣的意願。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貧道提議給皇上修建六座道臺,圍此七星之陣,得天時地利之助,只有陳蒼一人之處犯難,那必定是對他的天罰,這無關修道臺之事,皇上自是有福兮。”
呂賢随同附議:“皇上,安輔司所言不虛,臣民都願陛下福壽安康,陛下萬不可因此事損了仙身。”
衛少卿略似贊同二人之說附和道:“是啊,陛下。”
幾番言論,蕭景依舊滿面愁容,不為所動。
呂賢眼珠一轉又道:“陳蒼以枉悖之言構陷聖上,實屬以下犯上,論為大不敬之罪,臣認為,應斬其滿門。”
斬其滿門,那只死陳蒼一人,是多大的恩施。
蕭景聞言,果然面色好轉,搖頭道:“罷了,人以去,朕跟他計較什麽。”繼而吩咐道“閱生,派人傳令地方輔司衙門,讓他們設祭求雨,并告知朕在此處與之同求。”
所謂輔司衙門是由道士組成,一省一制,直隸玄輔司,不受地方官員隸屬,與各地機關牽制,掌管玄道,祭祀方面等事宜。
安煜打了個千告退:“貧道,這就傳令。”
蕭景:“至于陳蒼一職,子仁,你回尚書房推選一人去任職吧。”
呂賢:“臣,遵旨。”
呂賢道:“陛下,臣還有一事。”蕭景默許後他繼續道:“蕭将軍在西北平反,大獲全勝,這接風洗塵一事…該按何級宴擺…”
前兩日前方大勝的捷報便已到了朝廷,上報給了皇上。蕭将軍不日便要啓程回都。按照以往,接風儀式他都會與六部尚書商量着行事,該出錢的出錢,該出力的出力,也用不着皇上操心,只需露面封賞就行。
可讓他猶豫的還有一原因。
這蕭将軍名為蕭輕揚,為皇上長子。因前皇後的原故,雖貴為皇子,但似乎并不受皇上待見,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接風要按何級宴擺他還是有些遲疑,擺大了怕皇上猜忌他有拉攏之心,擺小了又怕皇上給他定個失禮之罪,皇上這忽陰忽晴的脾性,讓他一直不好拿捏。
蕭景反問道:“你覺得呢?”
呂賢猶豫道:“臣愚鈍。”
衛少卿心裏很清楚,這跟他做對多年的老狐貍可比誰都精。
蕭景道: “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處,必有兇年。”
呂賢聽後瞬間就明白了,這是讓他從簡。即便蕭将軍不滿排面,那也是為了冀國為了百姓考慮,戰争過後,國庫消耗,又要修建房屋,又要重種荒地等等,能省則省,他又能不滿什麽呢。
呂賢作揖道:“臣這就去吩咐。”
蕭景點頭示意。
呂賢退後,蕭景冷言問道:“朕打算封蕭輕揚郡王,奉義,你覺得如何?”
衛少卿歷朝兩代,只見郡王此爵封臣和遠宗,未見封皇子的,就連先皇的兒子蕭钰都封為親王。皇上看着這兒子就面露憎色,便在大皇子還小的時候就把他派去随軍,落個眼不見心不煩,不知是有多大仇。
不過這可不是他能管的到的。
衛少卿面露疑色,但他明白,一但皇上問出口的事,那基本就是改不了的事了。
“一切由陛下決定。”
蕭景忽笑道:“接風洗塵那日,就由你去替朕封賞。”
衛少卿慌忙道:“臣不敢,陛下萬萬不可!”
蕭景轉身邊走入帳內邊回道:“朕說可以便可以,退下吧。”
衛少卿不得不從,卻又不确定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而且皇上總能做些令他匪夷所思的事情。
明國境內
秦長纓幾日未眠帶人秘密追尋簡雲兮去向,問遍皇城卻無蹤跡,張丞相一直緊催,皇上的龍毛都要炸了。
正當他愁的四天還沒找到人,在客棧飲茶稍歇的時候,一夥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見四人圍着一桌,飲酒吃肉,旁若無人,大肆喧嘩。引得周圍客人無不反感,店中小厮過去勸阻,卻反遭怒罵。
秦長纓還以為是哪家的達官貴人在撒野,擡頭看去原來是幾個山野村夫,自己身有密令在身,本不想多管閑事,準備起身走人時,卻突然看到那山野村夫腰間的海棠玉。
原皇後喜愛海棠,皇上便專門訂制了關于海棠的首飾,木具等等的相關物件,這海棠玉為皇室專配,他自是認得。
那人剛要擡手揍店小厮,秦長纓便瞬步于前,拔劍而指。
剛剛還嚣張跋扈的幾人瞬間就熄火了。
領頭的強裝鎮定道:“你…你幹什麽?老子教訓他,你…你別…別多管閑事,我告…告訴你。”
秦長纓完全無視他的話,看着他腰間玉佩冷言問道:
“這枚玉佩從哪來的?”
幾人販子聞言,都知道要攤上事了,不免心中慌慌。
領頭的嘟嘟囔囔毫無氣勢的回道:“我的東西,要你管?今天可真他娘的晦氣!走走我們不吃了!”
轉身便準備帶人溜之大吉,卻被秦長纓的人攔下。
秦長纓淩厲揮劍,領頭的只覺腰間瞬涼,本就腿軟,吓得幾人立馬跪倒在地,哭喊好汗饒命,大俠饒命。
秦長纓割下他腰間衣袍于空中,衣片四散,執劍回鞘,攤開手心玉便落入手中。
秦長纓蔑視道:“這東西,你看一眼都不配。”繼聲令下“把他們帶走。”
店小厮滿臉畏怯走過來對秦長纓道:“大俠,他們還沒給錢…”
秦長纓聞言從人販子頭那“拿”過錢袋,沉甸甸的,扔給小厮道:“多餘的做為補償。”
反正不是自己的錢,多多益善。
語畢轉身離去,留下一臉驚愕的小厮和路人甲乙丙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