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葉池無措地看向葉鳳霞。
葉鳳霞越是哄靈靈，靈靈越是哭喊着“爸爸呀, 我不回家呀, 爸爸呀，我要哥哥呀”, 葉國盛十分不解地看向葉鳳霞，葉鳳霞明白葉國盛的疑惑，說：“她爸疼她, 一喊爸爸呀，她爸爸就什麽都答應了。”所以才不喊“媽媽呀”而是喊“爸爸呀”。
葉國盛哭笑不得，哄也哄不動靈靈。
葉鳳霞彎腰扯靈靈, 靈靈抱葉池抱的更緊了, 說什麽都不要和哥哥分開, 末了葉鳳霞說：“靈靈，你先把哥哥松開，我們今天不回去了，明天再回去。”
靈靈瞬間止哭，轉頭眨巴兩下圓溜溜紅通通的眼睛, 問：“明天再回去啊？”
葉鳳霞點頭：“嗯，不鬧氣了，好不好？”
靈靈想了想，覺得明天需要很長很時間才能到來，當即點頭說：“好。”
“那我們說定了, 到時候不能再鬧氣了, 知道嗎？”
“知道了。”
“好了, 跟媽媽一塊去洗臉。”
“也給哥哥洗。”
“行，把你們兩個花貓臉給洗幹淨。”
靈靈立刻破涕為笑。
葉鳳霞拉着葉池靈靈去洗臉，洗完之後和葉國盛說明天再走，葉國盛自然開心，當即開始收拾一些家裏的青菜、蒜苗、香菜、莴筍等等，等到飯後都交給葉鳳霞：“鳳霞，你把這些菜帶着，省的到市裏再買菜了。”
“不用，你留着賣吧，我到市裏再買。”
“再買不要花錢嗎？拿着，都是爸種的，沒有化肥沒有農藥的，對身體好點呢，下個月就要過端午節了，回頭你們一家子來這兒過節。”
“行。”葉鳳霞也就沒有推辭。
葉國盛又從衣兜裏掏出一卷錢給葉鳳霞，說是葉池的衣服錢，還有給靈靈兄妹兩個買零食的錢，葉鳳霞再次拒絕了，讓葉國盛趕緊去睡覺，她也喊着靈靈睡覺。
靈靈一整個下午都和葉池陸明放玩，等到陸明放回家，他繼續和葉池玩，玩的不願意和葉池分開，葉鳳霞便帶着靈靈躺坐在葉池的床上，給葉池靈靈念故事聽，葉鳳霞的吐字比葉國盛清晰，聲音比葉國盛溫柔，又富有感情，靈靈和葉池聽的入迷，特別是葉池。
葉池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葉鳳霞，在昏黃的燈光下，葉鳳霞身上被籠罩了一層暖光，發出細碎的光芒，好看極了，葉池轉頭看向靈靈，靈靈正依偎在葉鳳霞懷裏。
他又看到葉鳳霞一臉溫柔，膽子不由得大起來，忍不住學起了靈靈，但是沒有靈靈那麽放得開，而是小心翼翼地把小臉靠在葉鳳霞的肩頭上，和靈靈一起看故事，聞到葉鳳霞身甜甜的味道感受到暖暖的體溫，他想到了媽媽。
媽媽身上的味道也是甜甜的，他在甜甜的味道中陷入香甜的夢中，許久之後葉鳳霞才察覺到葉池和靈靈都入睡了，她起身對旁邊的葉國盛說：“爸，你睡吧，我帶靈靈回西廂房睡了。”
葉國盛連忙要起身說：“我來抱。”
“你別起來了。”葉鳳霞趕緊說：“我抱得動，抱得動，你睡吧睡吧。”
葉鳳霞下了床，一把将靈靈抱起來，葉國盛順勢給葉池掖了掖被子，免得葉池凍着了，一擡眼看見葉鳳霞的毛衣，開口說：“鳳霞，你這舊舊的線衣都脫線了啊。”
葉鳳霞低頭看一眼，笑着說：“沒有脫線也不是舊的，就是這樣式的啊，流行的。”
“什麽流行，我看就是脫線。”葉國盛篤定地說。
葉鳳霞笑了，抱起靈靈說：“爸，你們睡覺吧，我們明天一早就回去了，不耽誤上班。”
“好，我早上給你們做點飯吃。”
“不用做，明天去買點早飯吃就行了。”
“早飯要花錢，又不衛生，明天爸給你做。”
“不用不用，真不用，爸你多睡一會兒。”
“沒關系，反正我早上也要做飯。”
“還是別做了，我帶葉池去吃小籠包。”
“……”
可是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葉鳳霞剛剛醒來就聞到廚房裏偏來的香味，爸爸到底還是做了早飯，她嘆息了一聲，出去一看，葉池也醒了。
“姑姑。”葉池高興地喊。
葉鳳霞驚訝地說：“葉池，你怎麽醒這麽早？”
“我要和爺爺一起去賣菜啊。”
“你不困嗎？”
“不困，我天天都起這麽早的。”
“真棒！”
葉鳳霞是真心地覺得葉池棒，比一般孩子都要棒太多了，葉池不知道別人是怎麽樣的，他只知道姑姑誇他了，他開心地說：“姑姑，你過來吃飯，過來吃飯。”
葉鳳霞走過來。
葉池又問：“靈靈妹妹呢？靈靈妹妹不吃飯了嗎？”
葉鳳霞笑說：“不喊她，不然她又哭又鬧，一會兒要走的時候姑姑再喊她，抱着她坐車。”
“那好吧。”
葉池乖乖地坐在案板前和爺爺姑姑吃起早飯，吃完早飯天才剛亮，葉鳳霞喊醒靈靈，抱着迷迷糊糊的靈靈，和葉國盛葉池一起出了院子，來到路邊等汽車。
葉國盛把早早準備好的菜遞給葉鳳霞，交待了一些話，葉鳳霞點頭，又和葉國盛說一些注意身體的話，而後看向葉池，葉池開口就說：“姑姑，你快點回來喔。”
葉池說的是“回來”，葉鳳霞笑了，說：“好啊，葉池要好好和爺爺一起生活喔。”
葉池重重地點頭。
葉鳳霞笑着摸摸葉池的頭發，正巧這時汽車過來了，葉鳳霞一手抱着靈靈一手拎着青菜，上了汽車，汽車停了不過十多秒鐘就起動了。
葉鳳霞坐在車窗前沖葉國盛葉池揮手，趴在車窗上看，直到看不見葉池和葉國盛了，她才收回目光看向懷裏的靈靈，靈靈剛才醒來了，此刻又睡着，大約過了十多分鐘，靈靈再次醒來，迷迷瞪瞪地看向葉鳳霞：“媽媽。”
“诶。”葉鳳霞輕聲應。
“哥哥呢？”靈靈還在想葉池：“哥哥怎麽不來找我玩啊？”
“哥哥和姥爺去賣菜了。”
靈靈轉頭圓溜溜的眼睛，迷茫地問：“那我們去哪兒？”
葉鳳霞說：“我們去找靈靈的爸爸呀。”
“找我的爸爸。”
“對。”
靈靈像是沒有睡醒一般，呆呆地說一句：“媽媽，我想我爸爸了。”
“想爸爸了啊，不急，一會兒我們就能見到爸爸了。”葉鳳霞溫聲問：“靈靈要不要喝水？”
“要。”靈靈軟軟地說。
“媽媽給你拿，你姥爺專門給你裝了保溫杯的水。”葉鳳霞伸手從包包裏取出保溫杯，打開交給靈靈，讓靈靈自己咬着吸管喝，回身要拉上拉鏈時，瞥見包包裏一抹紅色，她手上動作一停，伸手掏出來一看，一卷面值一百的錢，好像比昨天給她的時候還厚一點。
應該是老爺子給她放保溫杯的時候放的，她一張一張地将錢抻直了，捋在一起，心裏有點不是滋味，餘光中看見自己毛衣上的流蘇。
突然回想起了老爺子昨天晚上的那句“什麽流行，我看就是脫線。”眼淚終于忍不住落下來，趕緊伸手擦眼淚，可是靈靈還是發現了，小手捧着兒童保溫杯，軟軟地問：“媽媽，你怎麽哭了？”
葉鳳霞沒回答。
靈靈又問：“媽媽，你怎麽哭了呀？”
葉鳳霞哽咽着說：“因為媽媽想媽媽的爸爸了。”
靈靈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媽媽的爸爸是誰，葉鳳霞緊緊地抱着靈靈，轉頭看向窗外，看向景山鎮市場的方向，景山鎮市場上此時正是忙碌的時候，葉國盛正張羅着賣菜，葉池忙乎着與人打招呼。
如今除了中年女人和載棉帽的外，葉池還多了不少媽媽粉，大家都因為葉池可愛，葉國盛的菜新鮮天然，所以只要一看到葉國盛，都紛紛過來賣菜，順便和葉池聊聊天。
“小葉池，你今天的菜不夠賣的啊。”一個微胖的女人說。
“明天再來賣。”
“明天多挑點過來啊。”微胖女人說。
“不可以多挑點的。”
“為什麽呢？”
“多挑點，爺爺會累的。”
“那你挑啊。”
“我現在還小，我還得再長大一點，長高一點，我才能挑動的，等我長大了長高了，我賣給你們多多的菜啊。”
“等你長高了，我們就老了啊。”
“不會的，我以後長個子子，不漲年齡，你們就不會變老了。”
只漲個子，不漲年齡——多麽稚氣又暖心的話啊，一群菜販子和路人都哈哈笑起來，笑的葉池有些不好意思，站到了葉國盛的身後去了。
葉國盛笑說：“好了，菜賣光了，我們回家吧。”
葉池點頭，和旁邊的菜販子說再見，戴棉帽的見狀，連忙說：“等一下，小葉池，你說把你們家的小黃雞賣給我，怎麽沒有帶來？”
葉池說：“得等它們長大一點，不然容易死的。”
“那行，記得給棉帽叔叔留二十只啊。”
“二十只要一百塊錢的。”這個之前葉國盛就和葉池算過了，最近賣小黃雞的話，就按照小黃雞的大小抗病能力，依照現在的市場價十塊錢兩只小黃雞，一百塊錢就是二十只小黃雞。
“行，叔叔給你。”戴棉帽從衣兜裏掏出嶄新的一百塊錢給葉池，葉池利落地收下來，轉頭和葉國盛說：“爺爺，我們過兩天給棉帽叔叔送二十只小黃雞喔。”
葉國盛笑着說：“先把錢給棉帽叔叔，等雞送來了再收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嘛。”
葉池覺得葉國盛說的有道理，又把錢還給了戴棉帽的，但這還是讓葉池很興奮，回家的路上，他小手拉着葉國盛的衣擺，高興地說：“爺爺，我們的小黃雞可以賣出去了啊。”
“就是的。”
“明天就賣吧。”
“不行的。”
“為什麽呀？”
“因為小黃雞太小了，現在就賣出去的話，照顧不周就容易生病容易死亡，我們放在家裏再養養一段時間，再賣的話，價格高一點，成活率也高一點。”
“養一段時間的話，其他的小黃雞也破殼了。”
“對，到時候我們就有近百只小黃雞了。”
“好多啊。”葉池高興地說：“爺爺，我們自己也養小黃雞好不好？我來喂。”
“好啊。”
葉池一下就更開心了，小手拽着葉國盛的衣擺，搖頭晃腦地走着，小嘴裏還哼着黃梅戲“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中狀元着龍袍，帽插宮花好哇，好新鮮吶！”
這唱的還是“龍袍”，葉國盛也不糾正葉池了，他唱就讓他唱，就讓他開心的唱，葉國盛也不管，葉池也唱的歡，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路人們紛紛看向葉池，如果說他們開始對葉池有成見，但是這麽久以來，看着葉池這麽小的孩子，跟着葉國盛賣菜、種菜、收菜，他們越來越不忍心指責葉池了，不過，葉池一向不關心其他人，他有七個喜歡他的人，媽媽、爺爺、姑姑、放哥、靈靈、陸爺爺和陸奶奶，這樣已經很多了，他都滿足了！
他開開心心地跟着葉國盛回到家，一到家葉國盛就進房間給葉鳳霞打電話，問：“鳳霞，你到家了嗎？靈靈醒了嗎？”
葉池聽不懂葉鳳霞的聲音，但是可以聽到葉國盛說的話，葉國盛握着電話把說：“那些錢是我給你的。”
“……”
“沒關系，爸每天都賺着錢呢。”
“……”
“你兩個孩子負擔重，市裏花錢的地方多。”
“……”
“哭什麽，別哭，都多大人了，爸爸好着呢，好了，霞子啊，別哭了，別哭了，好好上班吧，端午節都來這邊過啊。”葉國盛忍不住喚出了葉鳳霞的小名來。
“……”
“放心，爸身體好着呢，葉池也乖的很，不會被欺負的。”
“……”
葉國盛挂上電話，一轉頭看見葉池正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自己，他問：“你看爺爺幹什麽？”
葉池問：“爺爺你哭了？”
“沒有啊。”葉國盛伸手擦一擦渾濁的眼睛。
“可是我都看到你眼睛紅了。”
“紅了又沒哭。”
葉國盛摸着腰間的旱煙袋朝房間外走，撿了一個太陽直射的地方蹲下來，靠着石墩，将鍋袋鍋兒伸手煙袋子裏，來回舀一舀，便掏出火柴點燃。
葉池跟過來，和大黑一起蹲到葉國盛，葉池問：“爺爺，你眼睛為什麽紅啊？”
葉國盛也沒有介意葉池是個孩子，直接就說了：“因為想你姑姑啊。”
“為什麽想我姑姑啊？姑姑不是剛走嗎？”
葉國盛嘆息一聲：“因為她是爺爺的女兒啊，只要不在身邊，爺爺就會想念啊。”
葉池不太懂。
葉國盛吧嗒吧嗒地吸着煙，看着院子裏曬的衣服，是他和葉池的，都是女兒給洗的，他又說：“你姑姑日子過的很辛苦啊。”
“為什麽啊？”
“負擔重，沒錢啊。”
“沒錢就賺啊！”葉池說：“錢賺一賺就有了呀，我們努力賺錢，等我們賺多多的錢錢了，我們可以幫着姑姑啊！”
葉國盛聞言看向葉池，是啊，沒錢就賺啊，賺一賺就有了，也不是什麽問題，沒必要這麽悲觀的，他發現和葉池這樣的孩子相處，總能看到事情最本質的東西，他笑了笑，摸摸葉池的腦袋說：“葉池，跟爺爺生活累不累啊？”
“不累。”
“天天起那麽早不累嗎？”
“我也睡好早啊。”
“那你覺得難過嗎？”
“為什麽難過？”
葉國盛想了想，說：“你看你放哥，你放哥吃的好喝的好穿的好，還有錢還能看電影，可是你什麽都沒有，你不難過嗎？”
葉池說：“不難過啊，我有放哥啊，放哥的都會給我的，放哥買東西帶我吃，放哥帶我一起看電影，放哥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說的對，而且我們葉池也有好多東西，善良、樂觀、平和、溫暖，還有長得超好看。”這個“超”字就是跟葉池學的。
“爺爺我好看嗎？”
“超好看。”
被誇超好看，葉池有點害臊，為了緩解害臊，他跟着說一句：“放哥比我好看，放哥是最好看的！”
葉國盛吧嗒一口旱煙說：“你們兩個都是最好看的。”
葉池樂了，靠着葉國盛坐在曬太陽，曬的身上暖融融的，他愉快地說：“爺爺，太陽好暖和啊。”
“嗯。”
“我要去喊放哥一起來曬太陽。”
“去吧，喊你放哥過來，和你一起看書。”
“好。”
葉池立刻起身，擡步就朝院外跑，葉國盛喊着慢點慢點，葉池還是一頭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哎喲，小葉池，你這是幹什麽啊？”
葉池擡起小臉一看，立刻驚喜地喊：“李叔叔！你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