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秘密
秘密
葉行洲倚在門邊,看餘晚收拾行李。
她帶的東西不多,大多是為過夜準備。來時葉行洲特意叮囑,奶奶可能會留他們住上兩晚。
她從包中取出為奶奶準備的禮物,想了想,又取出戒指戴上。
奶奶口中的“小趙”,是個清瘦和氣的阿姨,看上去五十來歲的年紀。葉行洲稱她為“趙媽”,看樣子已經在這裏工作很久,和葉行洲也十分熟悉。
趙媽從一樓走上來,給他們送一些日用品,以及葉行洲的換洗衣物。葉行洲一并接了過來,倒像是很有興趣似的,和她聊了幾句。
她似乎不是個多話的人。葉行洲問她奶奶最近身體如何,有沒有找些消遣,也只說最近天氣冷,平時睡得要早一些。
葉行洲問:“年後就去南邊?你也跟着去嗎?”
趙媽笑着搖了搖頭:“今年我不跟着去了。家裏女兒剛生了孫女,我得回去照顧一段時間,已經和老太太請了假了。”
葉行洲回過頭來,喚餘晚:“珠珠。”
餘晚站起身,走到門口。葉行洲一手将她攬進懷裏,向趙媽介紹:“這是我女朋友餘晚,我們已經訂婚了。”
“餘小姐好。”
“趙媽喊我珠珠就好,”餘晚客氣了一聲,看了葉行洲一眼,沒有掩飾自己的好奇心,“奶奶年後要去南邊?”
怪不得葉行洲說奶奶要見她,年前什麽時候都可以。原來年後,就已經不在c市了。
趙媽看她年輕懂禮貌,長得又清秀可人,明顯是很有好感。葉行洲沒出聲解釋,她便開口道:“是去昆明過冬。那裏四季如春,對老人家身體好,老太太每年都會去一趟。”
葉行洲道:“趙媽已經在這裏工作十年了吧,往年也都是要跟着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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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晚詫異:“你沒跟着去過嗎?”
“我可沒有,”葉行洲故作姿态,嘆了口氣,“奶奶從來不肯帶我的,嫌我太能鬧騰,擾了她老人家的清淨。”
趙媽見他這樣說,忙解釋道:“昆明倒也沒什麽好玩的,老太太也不喜歡叫人陪着。那邊的宅子日常有人打理,我過去了也只是幫忙處理些雜務。”
她自覺說得有些多了,便借口說要看菜準備得怎麽樣,下樓去了。
葉行洲看了餘晚一會,忍不住笑了。
他唇貼在他耳畔,輕聲道:“多謝你。”
并沒多問出什麽,餘晚也不知道他有什麽好謝的。想要把他推開,卻見牆角處一個攝像頭靜默地懸挂着。
老人獨居,即使有保姆照顧,也難免有看護不到的地方。這房子裏監控不少,雖然恐怕沒什麽人會看——餘晚的手落在他胸口,只好掩飾性地幫他撣了撣灰塵。
*
奶奶接過裝着珍珠耳釘的盒子,打開看了一眼,心領神會地笑。
“珠珠送珠珠,”她語氣促狹,“真是有心啦。”
餘晚幫她戴上耳釘。優雅貴氣的老婦人配上亮如銀鏡的海水珍珠,有種歲月沉澱下來的智慧與美麗。
葉行洲在一旁道:“好看。”
奶奶問:“是人好看還是珍珠好看?”
葉行洲好整以暇:“挑珍珠的人好看,珍珠襯得人也好看。”
“會誇的喲,”奶奶向餘晚擠了擠眼睛,“現在長大了,也是會說話了,一哄哄兩個。”
茶室之後,她不再提及周宜、周家或者其他的什麽人,看向餘晚的目光中也多了幾分滿意和親切。
餘晚有些想不明白。
在料峭的寒風中,她和葉行洲并肩,走在河邊的小路上。
這裏河網密布,水汽被寒風裹挾,一陣陣地送向岸邊。若非二人出門前特意多穿了衣服,此刻恐怕已是冷得受不住了。
靜夜無人,水流無聲。落在耳中的,只有衣物摩擦和腳步落地的聲音。
說是出門散步消食,餘晚卻覺得,他是有別的話要說。
她沒有等太久,就等到了葉行洲的開口。
他的聲音也如同這天氣一樣清冷低沉:“奶奶每年都要去一趟雲南,立春後才會回來。”
她側過頭看他。他語氣并不輕松,像是在說什麽十分重要的事。然而重要在何處?上了年紀的老人喜歡溫暖明亮的南方,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葉行洲來這一趟,目的似乎不那麽單純。和趙媽打招呼的時候,還要拉她上來助陣,以求套話。
葉行洲的奶奶,難道有什麽家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這麽多年了,葉行洲卻又為什麽突然關心起這件事情?
“奶奶說自己喜歡熱鬧,為什麽去雲南又不喜歡人陪呢?”
餘晚低着頭看路,想到了這個問題。她問出了口,葉行洲笑了一聲,只道:“我小的時候可沒你這麽聰明。”
餘晚道:“你小時候……”她想了想,突然很認真地道:“我很佩服你,佩服你能當面和葉叔叔嗆聲,我和我爸意見不和的時候,只能和他冷戰。”
她剛到的時候不太明白,然而聽完奶奶說的話,才知道葉行洲敲門進茶室的時候,又在甩臉子給葉志軒看。
她這話不是場面話。葉行洲身上那股什麽都不怕的少年氣,真的很吸引她。或許因為自己缺乏,所以格外容易被這樣的人吸引吧。
本來是開句玩笑,沒想到收獲了這樣特殊的贊揚。葉行洲想了想“冷戰”這個詞,有些想象不出來。
他若有所思道:“這就是你從小就喜歡我的原因嗎?”
餘晚:“……”
早都解釋了是逢場作戲,還要這樣拿來開玩笑。
她伸出手來,将戒指對着月光展示了一下,然後作勢要把戒指取下。
葉行洲果然疊聲“诶”,雙手縛住她的手,才道:“有話好好說。”
因為突然的玩鬧,兩個人的臉貼得很近,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的氣息化為柔和的冷風,拂向彼此。
餘晚覺得臉上有些發癢,掙脫開了他的束縛,用手去拭臉頰的溫度。
葉行洲在一旁已經自然地移開話題:“聽說奶奶小時候曾經在雲南住過幾年。她離開之後,世事變遷,雲南路遠,想要去一趟也很不容易,大概到我出生的時候,她才得以成行,去了趟昆明。”
他似乎回憶了一會,慢慢道:“那個時候我爸也已經開始接手我爺爺的生意了,爺爺賦閑在家,閑着沒事,奶奶也不肯帶他一起過去。她一直是獨來獨往,近些年才因為腿腳不便,帶了人随行的。”
餘晚手握成拳,放到唇邊。
雖然這猜測沒根據也說不出口,但聽上去真像在昆明有個秘密情人啊。
葉行洲也似乎意識到這點,低頭輕笑。
“我以前,真的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他嘆了口氣,“但……她年紀漸漸的大了,還是這樣一年一趟地去,其實有點奇怪,你不覺得嗎?”
*
果然還是喝不慣茶。
餘晚睜開眼睛,想到晚間的三杯茶。她睡前明明犯了困,卻是越睡越清醒,腦子裏都是一些胡亂的猜想。
都怪葉行洲,茶泡得太濃了,也不知道奶奶是不是也沒睡着。
既然睡不着,索性坐了起來。
室內仍用的壁挂空調,暖風陣陣。窗簾沒有拉得太好,被風吹起了一角,有幾分亮光透了進來。
隔壁的燈,好像還沒有關。
餘晚拿起手機,被刺目的亮光照得眯了一會眼睛,才敲下幾個字。
“怎麽還不睡?”
葉行洲的消息很快發過來:“你不也是。睡得不習慣嗎?”
她發了個困倦的表情:“現在很清醒,多謝你的茶。”
這次葉行洲沒說話。她等了一會,沒有等到回應,扔了手機,準備繼續和咖啡因作鬥争。剛閉上眼睛靜下心來,卻聽見陽臺上傳來敲門聲。
這間客卧用一扇門通向小陽臺,然而葉行洲所住的那間客房卻只有一扇窗戶。嚴格意義上說,陽臺上只有她的房間一個入口才對。
餘晚被敲得心髒漏跳半拍。這房子也是有些年頭了,雖然經過多次改裝,但總看得出歲月的痕跡,房間的木地板都是暗色的。在這樣靜谧的深夜裏,在這樣陌生的環境裏,若非隔壁住的是葉行洲,她還真是有點發怵的。
她睜開眼睛,靜靜聽了一會。
果然是葉行洲。他壓低了聲音喊她:“珠珠。”
餘晚無奈披衣起身,打開了陽臺的門。葉行洲沒穿外衣,閃身進來,帶進來一股陽臺的涼意。
餘晚被他吓了一跳:“……你爬了窗戶?”
她的房間沒開燈,葉行洲明顯不太适應黑暗,想要伸手抓她,卻是把她帶得失去重心,天旋地轉。
往後摔去那一剎那,她腦海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真是瘋了,盛建太子爺夜半做賊,闖進她的房間。
然而預想之中的摔倒并沒有實現。葉行洲已經把她拉住,由于太過着急用力,把她整個人都箍在懷裏。
“抱歉,抱歉。”葉行洲嘴上道歉不停,聲音裏卻滿是笑意。
以前她作為未成年旁觀者,看葉行洲當然是欽佩敬佩,覺得他很有反抗精神,現在離得近了,還真覺得他跟奶奶說的一樣,桀骜不服管。
葉行洲并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他雙臂将她放開,雙手搭在她肩上,仍舊壓低了聲音,像是在說什麽不能為外人道的秘密:“我打算夜探老宅,你要不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