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壓箱底的好東西
壓箱底的好東西
女孩穿着蓬松輕盈的羽絨服,整個人陷在男人的懷中,半邊臉緊貼着他的脖頸。她的臉頰微涼,又很快被他的體溫同化,呼吸拂過那一片皮膚,好像一片細絨羽毛輕撫而過,帶來酥麻微癢的錯覺。
他垂下眼睫,不動聲色,藏住靜谧黑暗中孕育出那點不可言說的心思。
“周家有什麽秘密……”葉行洲低沉的聲音響起,重複了一遍餘晚的問題,似乎一時之間也解釋不清楚,“可能是祖上留下的祖産,價值連城的寶物一類,也有可能不是實物,是一個秘密或者一句箴言,誰也說不明白。”
他這話說了也等于沒說,但餘晚的注意力還是被這件事本身所吸引,從他身上擡起頭,和他對視。
“所以你想要找到的就是這個?”她若有所思,不論是哪一種,聽上去都的确很有意思,“那這和奶奶去昆明又有什麽關系?”
身上的重負一下子減輕,葉行洲皺了皺眉,覺得有些不習慣。他看着餘晚嘴唇開合,思緒卻是飄了飄,半天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麽。
他想了想,道:“可能有關系,也可能沒關系。”
這就是不肯明說了。
餘晚自覺沒趣,起身站好。
她方才神經緊繃,現在放松下來,眉眼間也顯現出淡淡的倦色。
葉行洲看在眼裏,覺得心裏都跟着空虛幾分,下意識伸手想抓住什麽,卻又落下。
他不是不想說個明白,而是自己也沒什麽頭緒。
奶奶和周家這一樁陳年舊事,除了當事人恐怕誰都說不清楚。老一輩的人大多塵歸塵土歸土,很多秘密都被時間掩埋,也與這些子孫後代無關了。若不是周宜執着地要尋求一個真相,他哪有興趣去探查這些?
葉行洲本來并不覺得這能是什麽重要的事,他一直覺得周宜是想象力太過豐富,才會疑神疑鬼,自己編了個宏大的故事。
但是事情好像變得越來越複雜了。奶奶好像真的有什麽事情在瞞着全家人,這讓他不得不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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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險櫃已經有些年頭了,表面有一個鑰匙孔和一個轉盤式的密碼鎖,看樣子是雙重保險。櫃子裏裝的顯然比這間屋子裏的其他東西要重要得多,起碼奶奶沒有随手把鑰匙放在附近。
然而這種老式的保險櫃,安全系數也并沒想象中那麽高,葉行洲也不能算完全束手無策。
他從雜物間拖了個工具箱過來,又不知從哪裏翻出了根鐵絲。他姿态輕松地用鉗子把鐵絲擰彎,鼓搗着鑰匙孔,看樣子竟然是要撬鎖。
餘晚托腮蹲坐一旁,幫他打着燈。葉行洲的熟練程度真讓她擔心,可她突然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為什麽不直接問奶奶呢?”
葉行洲手上動作不停,聞言笑了笑:“奶奶的保密意識可比你我強得多,你沒看趙媽都不敢多說什麽,估計早就叮囑過了。”
趙媽也不見得知道多少,卻也一點不敢多透露。就算再寡言的人,這樣的謹慎也是過了頭。
他試了幾個密碼,都沒成功。
“我小的時候就對這個保險櫃很好奇,嘗試了很多次,還被奶奶抓到過,”葉行洲目光專注,又将密碼鎖的表盤複位,“她當時跟我說,以後保險櫃裏的東西早晚有一天都是我的,只是現在不行。”
他的話多了一些,也許是擔心餘晚因為寂靜的環境再度害怕,聲音平靜從容,的确讓這氛圍好轉不少。
餘晚看在眼裏,心裏很為他的貼心感動,卻什麽也沒說。
她又問:“那這次和以前有什麽不一樣?”
既沒鑰匙,也沒密碼,長大了的葉行洲和小時候的葉行洲又有什麽區別?他不像是會做這麽沒把握事情的人。
葉行洲答道:“多了幾個能試的密碼。”
話音剛落,他嘗試着轉動把手,櫃門竟咔噠一下,順勢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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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險櫃裏的東西堆得不算滿,但乍一看過去,還是隐隐刺目。
紙質文件、各類證件,占據了小小一層。更多的是珠寶首飾,什麽玉佩金簪寶石耳墜,長長的翠綠色的翡翠項鏈,俱都分門別類地放着,看上去都成色上佳,幾乎夠組建一個小型的博物館。
餘晚看着那條滿色帝王綠的翡翠項鏈,不由陷入沉默。
這些東西雖然價值不菲,但看不出有什麽特殊的意義。葉行洲伸出手來,在保險櫃的櫃壁上摸了摸,臉色很快沉了下來。
他收回手的時候,掌心中多出了一件玉器。
這塊玉樣式小巧精致,呈現出溫潤的淺綠色,被雕刻成了昆蟲的形狀。它看起來不像保險櫃中其他珠寶那樣光彩奪目或價值連城,顏色堪稱低調,全身并無鑽孔,然而雕刻線條利落分明,看上去又不像普通物件。
葉行洲拿手機拍了幾張照,又把東西原樣放回。保險櫃歸位,工具收好,房門合攏,二人沿着原路,回到餘晚的房間。
這一趟夜探老宅,花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看一眼手機,已近淩晨兩點。
葉行洲打開通往陽臺的那道門。他看上去心事重重,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這一路上都少話。也許他拍了照片,是要找別的信任的人問問看。
然而臨走的時候,他還是帶笑跟餘晚說了一句:“不要擔心,這件事跟你沒什麽關系。”又道:“珠珠,晚安。”
餘晚坐在床邊看着他:“你也晚安。”
他走之後,她打開手機搜索了一番,指尖停在搜索頁面上,另一只手攥緊了被子,半天沒回過神來。
保險櫃裏裝着的,原來是一枚玉蟬。
蛹蛻為蟬,在古代是羽化新生的象征,玉蟬除了作為一種裝飾之外,還常被用作陪葬品,寄托生者的美好希冀。
……這一枚未有鑽孔的玉蟬是從哪裏來的,又為什麽被奶奶這麽妥帖地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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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晚上,餘晚直到快天亮才算睡着。她睡得很不安穩,不知道是被吓到了還是喝太多茶的緣故,接連做了幾個噩夢。
好在噩夢裏沒有鬼,勉強也算是安慰。
長輩們通常起得很早。餘晚起床的時候,奶奶已經吃過飯,看她精神不佳,關心地問她是不是睡不習慣。
餘晚摸了摸自己的臉,想到剛才洗漱時在鏡子裏看到的黑眼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我喝不慣茶。昨晚喝了幾杯,感覺有點失眠了。”
奶奶了然地“噢”了一聲。又道:“行洲也太粗心了,也沒告訴我一聲。”
葉行洲大概八點半才下了樓,看了眼餐桌旁的餘晚,順手摸了摸她的頭:“怎麽起得這麽早?不多睡會?”
他看上去明顯剛醒,精神倒是很好,頭發還沒打理,發絲随意地散落,看上去沒有平時那麽精英幹練,反倒青春陽光,像個鄰家大哥哥。
奶奶作勢要打他:“你還說呢,珠珠昨天晚上都沒睡好,你怎麽不說她喝不慣茶?都是你害的。”
葉行洲步伐敏捷地躲開。
餘晚擱下勺子,轉頭看向奶奶:“奶奶,聽說你年後要去雲南啊?雲南有什麽好玩的地方?”
“景色好呀,氣候也舒服,”奶奶不疑有他,幫她理了理衣領,“滇池、石林,花卉市場、老街,都很好逛。”
她看了看葉行洲,問:“還沒問你們結婚的安排呢。結完婚,總要蜜月旅行的吧,到時候可以去昆明玩玩,家裏有現成的房子,也省得住酒店了。”
餘晚臉上帶笑,和葉行洲對視一眼。
在雲南之行上,奶奶的确有點古怪。自己專門問了一句,依照她昨晚表現出來的、喜歡小輩繞膝的熱鬧來看,不應該這麽無動于衷,起碼應該問問自己要不要一起去玩。
但是她竟一個字也沒提,不動聲色地把話題轉到了蜜月旅行上。
葉行洲笑着在餘晚對面坐下:“我也忙,她也忙,婚禮都沒空,不一定有時間辦蜜月旅行。”他想了想又道:“等過完年民政局上班,我們就準備領證了,奶奶你有什麽壓箱底的好東西,現在也是時候拿出來給孫媳婦了。”
他的腳被餘晚踢了一下。
領證這事好像還沒和她商量過吧,怎麽從開學前又提前到年後了?
兩個人臉上不露,眼神卻交彙,互相打着機鋒。奶奶看在眼裏,呵呵笑了兩聲,道:“知道了,你這小子,真是賊不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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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回c市,餘晚的包裏少了一件禮物,卻多了不少東西。
她一一清點的時候,看見有好幾件曾在保險櫃中看見過的珍寶。拿在手裏仔細端詳,能看得出都有些年頭,也許是奶奶上一輩傳下來的也說不準。
盡管身上謎團頗多,但能感覺到奶奶是個豁達爽朗的人,對她稱得上認可。
這對餘晚來說,也已經夠了。
葉行洲親自開車送她到家。他公司大概堆了很多事情,一路接到了好幾個來自範海喬的電話。到了家樓下,餘晚就說他不用上去,省得進去一趟再出來的麻煩了。
“珠珠,”準備下車的時候,葉行洲喊住了她,“網上的熱度很快會過去,不要放在心上。我會安排人逐步接手誠建,可能會有些忙,你那些親戚……不要和他們起正面沖突,能避則避吧。”
頓了頓,他又說:“領證的事情,記得跟吳姨講一聲。”
餘晚的手停在車門上,聞言看向他,确認似的問:“領證了就是真的結婚了,我們……”
葉行洲笑了笑,點頭肯定:“對,我們要真的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