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坦白

坦白

遺囑。

餘誠斌沒有留下遺囑,起碼就餘晚和吳瓊所知。否則誠建不會因為股權繼承問題動蕩那麽久,也不會被私生子殺個措手不及。

如果他留下了遺囑,裏面會寫些什麽?財産分配一定和現在不同,可誰會是那個得利者?

在沒有更多信息之前,繼續想下去是對自己的折磨。

餘晚的手機又亮了。她拿起來看了一眼,又是葉行洲。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剛出過事,葉行洲隔段時間就會發個消息問問情況。只是出來見見同學吃個飯而已,她不明白為什麽要問這麽多細節。

繼問過對方是誰、聊得如何、在哪裏見的後,這次問的是什麽時候結束,說要來接她。

……明明司機就在不遠處等着,根本沒有離開過。

餘晚嘗試回憶葉行洲年少時冷着一張臉的樣子,和現在對不上了。現在的葉行洲會直勾勾地看着她,一言不合就要上手摸摸這摸摸那。

也不能怪她找到理由就躲出來。

何芷有點走神。她還沉浸在餘晚剛才說的話裏。

對方其實沒說得很清楚,但是那意思卻很明白。誠建以前是餘誠斌和吳瓊的,所以餘晚把它當成自己的所有物。

這和“誠建千金”這種概念完全不同。後者表示餘晚只是誠建的衍生物。

她原來一直是這麽想的嗎?

明明沒說什麽特別的話,可何芷就是跟着激動起來了。她記得對方進了a大,選的還是王牌專業經管。那麽以後,她會回誠建奪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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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之後,餘晚會成為餘總嗎?那時候她的婚姻情況又會如何?

……

餘晚回消息說不需要接,但葉行洲還是來了。

來得還挺不巧的,看見他的妻子和另外一個人擁抱了一下。

程慶在旁邊目不斜視,葉行洲眯起眼睛,走上前去。

何芷看到他明顯有點心虛。這就奇怪了,同性的擁抱又代表不了什麽,為什麽要心虛?

她拍了拍餘晚提醒了下,後者倒是很坦然,禮貌地露出一個微笑,問:“你怎麽來了?”

“下班順路。”葉行洲被她的微笑刺了下,勉強扯了扯嘴角,伸手把她拉到身前。

忍了一會,又狀似随意地把她攬進懷裏。

餘晚還在和何芷說話,這個動作明顯讓她停頓了下。沒一會她說:“那我們就先走了。”

何芷揮了揮手告別。她頸間那條蝴蝶項鏈随着動作展翅欲飛,格外顯眼。

葉行洲突然明白假想敵是什麽意思了。他在此刻特別共情魏晟。

兩個人坐到車裏,餘晚掙脫了他牽着的手,整個人往車門那一側靠了靠。

葉行洲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能注意到這麽多細節,反正看見了也不能裝沒看見。

他打開車窗透氣,感覺今天空氣都是酸的。哦,原來是他鼻子有點酸。

車裏特別安靜,餘晚在想事情。餘誠斌如果有遺囑,應該不會什麽都不留給申時平,否則當初何必偷偷摸摸去外邊生呢?

所以他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吳瓊和她,那樣她們就會提前知道私生子的存在了。那會告訴誰?估計會有二叔,也可能有助理,三叔不好說。

這件事她又是否應該告訴吳瓊呢?

“行洲哥哥。”

葉行洲聽到聲音還以為自己是幻覺。最近餘晚總是這麽叫他,像以前不熟時那樣。

他反應有些慢,餘晚伸手過來拍了拍他。葉行洲“嗯”了一聲,關上車窗,整個人面向她的方向,态度竟緩和不少。

“要不我今晚還是回家吧。”

葉行洲:“……”還不如裝沒聽見。

他反手抓住她,下意識摩挲了一下。很好,這一摸更不得了,今天也沒帶婚戒呢。

本來想問問為什麽的,但葉行洲話到嘴邊改主意了,直接道:“不行。”

餘晚愣:“為什麽?”

雖然是商量的語氣,但只是客氣一下而已。之前說好住他那邊,她總不能上來就說“我要回家住”。

葉行洲這還真給她拒絕了?

葉行洲說:“你不是怕吳姨擔心嗎?她要是問起你為什麽沒回學校,你怎麽說?”

餘晚又有點猶豫了。她本來是想把這些事情都告訴吳瓊的,畢竟是自己最親近的家人,總不能別人全都知道了就瞞着她吧?

但是吳瓊确實會擔心。她以前就挺信燒香拜佛那一套的,要是聽了這個故事,感覺局勢會有點失控。

所以她抽回手沉默了會,才道:“那算了。”

葉行洲掌中一下子又空了,臉色也跟着有點不好看起來。可惜餘晚壓根沒注意。

萬盈山莊的風景确實不錯,一路駛來樹影婆娑,浸着溶溶月色。

院子裏一棵桃樹已經挂了果,餘晚駐足看了一會。她覺得自己對這棟房子沒什麽印象,如果不是這裏留有一些生活用品,她會懷疑自己從沒住過。

這麽說起來,醫生好像是建議待在熟悉的環境裏。

餘晚覺得還是得找個理由回家。這個理由不是針對葉行洲的,而是針對吳瓊的,畢竟在她看來葉行洲沒必要管這麽多,即使結了婚,回家也是她的自由吧?

就是失憶這個事不知道能不能瞞過吳瓊。

葉行洲等在門口,久久不見人過來。他深深地嘆了口氣。這聲嘆氣裏,無奈居多。

“珠珠。”他喚。

餘晚沒覺得自己耽擱多久,有些不解地走了過去,就聽到他說:“要是想回家的話,我現在送你過去。”

餘晚下意識問:“真的嗎?”

“……”葉行洲氣笑了,一把将她拉了進來,關上了門,“當然是假的。”

本來是真的,他是想妥協的,可是聽到她真的想回去,又反悔了。

葉行洲也不知道自己還能這麽喜怒無常。可見人的潛力是無限的。

他把人抵在牆邊,一手護住她後腦勺,把臉湊了過去。他沒法想太多,在這種時刻,只是急切地想抓住一些什麽,讓餘晚能夠再度認真地看向他,而不是總這樣心不在焉的樣子。

對他的驟然發難,餘晚毫無準備。毫無準備的結果就是她側過臉躲開了,并且下意識伸手捂住。

葉行洲難以置信地看了她一會。餘晚從沒想過,葉行洲這樣的人眼睛裏能同時出現那麽多情緒。不解、受傷、痛苦,還有那麽點……屈辱?

她想解釋,雖然也不知道為什麽要解釋:“我……不是故意的。”

“……”葉行洲一瞬間失去了所有情緒,沉默下去。好像隔了一個世紀那麽久,他才再度開口:“我們可能真的需要吵一架。”

……

吵架哪有這麽吵的。

兩個人的情緒都不到位,一個詞窮一個理屈。詞窮的那個不太理解目前的狀況,殊不知她丢失了一個最關鍵的信息差;理屈的那個想吃醋卻找不到借口,而且心疼對方到一句指責都說不出來。

兩個人在沙發上坐下,還是葉行洲先開了口:“當初因為誠建而結了婚,你後悔嗎?”

餘晚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問這種問題,但很認真地回答:“我不知道。”

“……”葉行洲緩了一會,才道,“其實我是後悔的。”

果然是為了引出這句話嗎?餘晚也說不上來自己是不是有點不高興,順着他的話問了句:“為什麽?”

“讓你有所誤會。你總覺得我是因為誠建才要和你結婚,其他人可能也這麽想。”葉行洲後陷在沙發裏,英俊眉宇間神色倦倦。

“其實早在五年……不,應該說六年前,我就已經決定和你結婚。”

餘晚這下真茫然地“啊?”了一句。

“那個時候你爸去世,我趕回國上門拜訪,撞上吳姨喝酒出事,我送她去了醫院。”葉行洲很平靜地講着,“那件事被當時的司機告訴了我爸,他很強硬地跟我說,這樁婚約會是我的拖累,沒有必要繼續存在。”

那之前的葉行洲一直不願意接班。他想過自己的人生,自由的、随性的,接班這種毫無開創性可言的工作,有何意思可言呢?

但是葉志軒很殘酷地告訴他,手中的財富和權力才是自由的底氣,才是談判的籌碼。

他說的是對的,葉行洲不得不承認。他可以用各種方式表達自己的決心,但成功與否取決于父母對他是否足夠遷就和包容。而沒有他們的支持,彼時的他孤身一人也無法帶給餘晚任何幫助。

她和他的選擇不同。餘誠斌想給她表面上的自由,她卻想要主動坐上布滿荊棘的王座。

葉行洲說:“其實我一直沒問你有沒有男朋友。不想問,萬一有的話,還要提出結婚,顯得我很小人。”

明顯是在拿他自己開玩笑。餘晚也真笑了,問他:“那如果我真的有,而且拒絕了你呢?”

葉行洲作勢想了一會:“那只能慢慢撬牆角。”他又湊近了一點,一手搭在她身後:“所以真的沒有是吧?”

“不知道。”餘晚提醒他:“可能真的有也說不準,畢竟我失憶了。”

“你什麽了?”葉行洲懷疑自己的耳朵。

餘晚想到他說的那些話,心裏突然有點酸酸的。葉行洲那麽早就認定她了,這六年本可以被他們的記憶填滿。可是他什麽也沒說。

那麽強大、自信、一往無前的葉行洲,是不是也曾經擔心過自己會否成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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