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路上出了這種事,池夢不太放心,本想着不發傳單了,陪安汀一起給貓體檢,好讓他安心一點。
但安汀堅持拒絕了:“沒關系,我自己可以的。”
“真的嗎?”池夢皺着眉頭,有點猶豫。
“嗯,貓咖更重要,明天開業,今天再抱抱佛腳也好。”安汀笑笑,“而且我覺得他好像沒看見我,要不然肯定直接過來找我了。”
再說,他總要跨過心裏這個坎,不可能一直要人陪着。
“好吧……”
池夢卸下他背上的貓包,從夾層裏取出一摞傳單紙,然後重新拉上拉鏈。
貓包的其它幾個面都是黑布,只有一面是透氣的網格紗窗,三花和波斯好奇地擠在那裏,探頭探腦。
“那我走啦。”池夢把包遞過去,“有事随時聯系。”
安汀身上背着小路的包,手裏提着三花和波斯的包,感覺自己擁有了整個世界。
他自信揮揮手,示意池夢不用擔心。剛轉過頭,迎面撞見一個穿着黑色軍裝的男人。
安汀一愣,不由得打量對方。
男人身形高大,軍裝與他的身材嚴密貼合,左胸口還別着一枚金色徽章,流淌着奪目的光。臉形棱角分明,鼻梁似刀削般筆挺,給人一種冷酷的距離感。
他的視線淡淡劃過安汀的臉,在他背後的貓包上停留片刻。
不知怎麽的,讓安汀聯想到鷹的眼睛。
安汀眨了眨眼,想起池夢說的,直播間裏來了不少夢想成為警察的人。
這位想必也是其中之一。
他對這些強大、正義、能保護他的人頗有好感,禮貌地朝對方笑笑,背着貓包步入醫院。
雷恩與他擦肩而過。
他在原地停了兩秒,微微偏過頭,唇角挑起一個饒有興致的微笑。
旋即擡起袖口,露出一個微型的紐扣對講機。
“找到了。”
*
安汀想過醫生很忙,但沒想到李大夫會忙成這樣。
小小一間診室,初診複診的病人進進出出,有人戴着口罩全副武裝,有人就穿着拖鞋睡衣,手裏還提溜着吊瓶,一副人間百态。
安汀局促地攥着挂號單,坐在診室外的長椅上。
兩只貓包整齊地碼在旁邊,時不時動一下,是裏面的小貓等得不耐煩了。
安汀掏兩顆凍幹,喂給三花和波斯,又取出一小塊包好的魚肉,喂給小路。忙忙碌碌半天,叫號機終于喊到了他。
安汀收起東西,推門進去。
李大夫果然是個很年輕的小夥子,方方的臉,戴着厚厚的玻璃鏡片,長相很樸實,就是頭發有點少。
看見安汀,他露出一個由衷的微笑。
“怎,怎麽了?”安汀受寵若驚。
李大夫:“啊,看你面色如常,想來不是過來醫鬧的,我心裏高興。”
“……”
安汀抽了抽嘴角,在桌邊坐下來。
“哪裏不舒服?”李大夫拿起筆,恢複專業狀态。
安汀忙道:“沒有沒有,不是我,是它們。”
貓包打開,三只小貓紛紛鑽出來,在小桌上踩來踩去。
“想給它們做個體檢。”安汀有些不好意思,“聽說您這邊也是可以接診小動物的……”
“啊呀,這麽可愛!!”李有成‘啪’地扔下筆,兩眼放光。
安汀最喜歡聽別人誇他的貓,一時間沾沾自喜,腰杆都挺直了。
李大夫逗了會兒貓,總算想起正事,重新撿起筆杆。
“你找我算是找對人了……”
他打開投影屏,從背包裏取出厚厚一摞《獸醫學》,摩拳擦掌,眼神裏充滿對新知識的渴望:“早就想開拓動物醫學領域,可惜一直沒有時間,今天總算有機會了。”
李大夫莊重地把手覆到書本的封面上,閉上眼,嘴裏念念有詞。
安汀驚奇地看着,不出半分鐘,李大夫重新睜開眼,一臉滿足。
“好了。”他胸有成竹地鋪開一張一次性桌布,拍拍桌面,“把小病人帶上來吧。”
“喵唔?”
三花第一個被放上來,歪了歪頭,對眼前穿着白大褂的陌生怪叔叔充滿警惕。
看見這個人從抽屜裏取出針頭,三花的眼睛瞬間瞪大!
“喵——”殺貓啦!!!
三花發出撕心裂肺的叫聲,擡爪就想跑,安汀眼疾手快地按住。
“沒事三花,別怕!就是抽個血!”
三花寧死不屈,奮力撲騰,把桌上的東西全蹬到了地下。連帶着波斯也害怕起來,喵喵叫個不停,和三花你呼我應,像在表演一場激烈的二重唱。
“不行不行。”
李大夫嘗試了無數個姿勢,怎麽都下不去手:“動得太厲害了,這樣抽不了,得麻一下。”
安汀:“麻一下?”
李大夫:“全麻,吸入的,起效很快。”
沒想到這麽大陣仗,安汀登時有點緊張:“會有什麽後遺症嗎?”
“不會。”李大夫麻利地裝起設備,“吸入麻醉對寵物很常用的,無創無痛,短期就能自行排出體外。麻醉之後動物不用遭罪,也方便進行一些侵入性的檢查。”
他想了想又道:“就是費用比較高,能接受吧?”
費用啊……安汀心疼一秒,但和小貓比起來這不算什麽,他果斷地點點頭。
三花和波斯很快被放倒了。
它們暈在桌布上,翻着一點兒眼白,張着嘴,舌頭被牽出口內固定。
這個姿勢實在不雅,縱使小貓咪原生顏值很高,還是透出一股濃濃的傻氣。
“行了,還剩這只……”李大夫拎着設備轉向小路,頓住。
緬因貓蹲坐在桌面上,一臉高冷。
對視片刻,它自己舉起一只爪子,優雅地伸到李大夫面前,示意他別整那有的沒的,直接抽。
開什麽玩笑,撒旦想,本尊才不要變成那副樣子。
作為一只高貴的總司令,他是非常注重形象的。
尤其是……他瞥了眼安汀,這個人類還在這兒看着呢。
“……”李大夫也轉向安汀,“它不用麻?”
“我問問。”
安汀說完,看見小路舔了舔毛,毫不猶豫地沖他搖頭。
安汀:“對,它不用麻。”
李大夫簡直驚了:“他能聽懂你說話???”
這話說到安汀心坎裏了,他笑眯眯地抱起小路:“不止,它還會算術呢,12乘以6是多少?”
撒旦:“……”
這人真是幼稚。
撒旦一臉不屑。但扭頭看見安汀亮晶晶的眼睛,他又不自覺地動了動爪子,在桌上寫下‘72’。
李有成目瞪口呆,大張着嘴,大到可以塞下一個雞蛋。
安汀像是自己被誇了似的高興,也想借這個機會咨詢一下,于是一半矜持一半好奇地問:“您知道這是為什麽嗎?我們都沒培訓過它,它自己就會了,不知道是怎麽學來的。”
“書裏都沒講過,它這肯定是開天辟地第一樁。”李大夫連連擺手,“人類和動物的通訊,一直以來都是研究的熱點,但實施起來非常困難,從來沒人報道過真正的進展。”
他想,整個達利星,也許只有達利基地的研究院能夠略知一二。
李大夫搖搖頭,暫時擱下這件事,優先處理主訴問題。他的操作非常麻利專業,不一會兒就做完了所有項目,讓安汀把小貓帶去休息室裏等報告單,再去拿個藥。
說是休息室,其實也就是病房。
‘綜合醫院’的布置很有意思,因為只有一個醫生,也就只有一個診間,但病房數量非常充足,整整占了四層樓,體現了李大夫過人的醫術和驚人的工作量。
安汀把小貓帶到房間裏。
三花和波斯還在昏迷,他小心地給它們蓋上被子,最後把小路也抱到床上。
他輕聲說:“我去拿個藥,你留在這裏照顧弟弟妹妹,好不好?”
撒旦勉強同意,仰頭蹭了下他的手指。
安汀笑起來,推門而出,很快消失在走廊轉角盡頭。
在他沒有注意到的地方,雷恩從陰影裏走出來。
黑色皮鞋在病房門口站定。
下一秒,‘吱呀’一聲,房門被極輕地推開。
……
安汀循着地圖朝藥房走去。
他路過一排病房,多數門上寫着“空閑”,只有少數幾個住了人。經過其中一間,安汀意外聽見裏面傳出不小的動靜,好像有什麽沉重地摔在地上。
安汀遲疑地停下腳步,敲了敲門。
“要幫忙嗎?”
“救、救我……”微弱的聲音回答。
安汀連忙試着推門,幸好房門沒有上鎖,他沖進去,被眼前的樣子吓了一跳。
穿着病號服的男人緊緊捂住心口,虛弱地跌坐在床邊,伸長手臂想去夠什麽東西,指尖不停發抖。
安汀順着看去,見不遠處掉了一小瓶藥,他連忙撿起來,送到男人手上——
“殷回?”他這才看清男人的長相。
他剛把藥遞出去,殷回就飛快抓住他的手,像久旱的人抓着一點甘霖,顫抖着打開藥瓶,倒出兩粒藥塞進嘴裏。
安汀皺着眉,想把手抽回來。
他第一反應是這又是什麽新型騙局,下一秒他就要被捉弄了。但殷回力氣太大,竟然沒讓他掙脫,而且額頭上布滿冷汗,看起來痛苦至極。
過了幾分鐘,對方總算平靜下來。
殷回撐着床沿,坐回到病床上,把衣領重新整平。
再擡眼看向安汀時,他的視線晦暗不明,充滿了探究和新奇。
安汀很不自在,轉頭想走。
“你救了我。”殷回突然開口。
安汀腳步一頓,實話實說:“剛開始沒認出是你。”
殷回笑起來,笑得咳了兩聲。
“認出是我,你就不救了?”
安汀沉默。
那還是會救的,他才不想看見有人在他面前死掉。
沒等他回答,殷回主動換了個話題:“看見我這樣,你是不是很意外。”
“有點,但還好。”安汀說,“我之前聽人說過你發燒住院了。”
殷回一臉鄙夷:“誰發燒了?我是先天性心髒病。”
生病還生出優越感了?
安汀默默無語,再次想走,殷回卻再一次叫住他:“能幫我按個呼叫鈴嗎,請樓下那位大夫上來看看。”
安汀:“呼叫鈴不就在你床頭嗎?”
“我太虛弱了,夠不到。”
“……”
想着送佛送到西,安汀折返回去,伸手按下紅色的按鈕。
殷回忽然湊上來,很近地在他衣領上嗅了嗅。
“幹什麽??”安汀吓得退後三步。
殷回靠回床頭,嘴角帶着回味的笑。
“有沒有人說過,你身上有香味。”
神經病!
安汀簡直莫名其妙,這回毫不猶豫地退了出去。
就多餘進來看這一眼,要不然這會兒藥都拿好了。
不知道三花和波斯醒來沒有……
想到小貓和貓咖,安汀的心情逐漸活躍起來。
回去要給他們吃點好吃的安慰一下,他在心裏盤算着,加快腳步,急匆匆地取好藥,趕回病房。
推開門,他臉上的笑容驟然僵住。
病房裏原本緊閉的窗戶此刻大敞着,冷風卷着窗簾往外吹。三花和波斯還沒有醒,仍然在床上酣睡。
小路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