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趙恺名的辦公室非常大。

這裏是基地的主腦，擁有着整個達利星最先進和最豪華的家具。但這些設計沒能讓辦公室鮮活起來，反而透出一股冰冷的死氣。

來做客的坐在桌前，辦公室的主人反而站在一邊，神情氣急敗壞。

“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是怎麽出去的？”趙恺名一巴掌拍在桌上。

撒旦：“不知道。”

“你……”

他說的是實話，但趙恺名不信。

“那你為什麽要進那個什麽直播空間裏面，又為什麽遲遲不肯回來，被抓到還這麽勉強？”趙恺名強調重點，“還一度弄沒了異能，整個基地都聯系不上你！”

撒旦靠着椅背，長腿翹在桌上，手裏擺弄着一小塊黑色的方形物體。

——達利星的最高級通訊設備，功能全面，并且可以随意變形。

他垂着眼，點開一個軟件，在裏面上下劃拉，刷新。

安汀的直播間始終是一片灰色。

撒旦煩躁地擰起眉，合上設備。

趙恺名：“我說話呢，你聽見沒有？”

他厭惡撒旦這副以下犯上的樣子，惱羞成怒，不自覺搬出那套最體現他道德高尚的理論：“我們馬上要申請模範星球了，這份榮譽不止是我一個人的，也是你的，是所有為達利星奮鬥拼搏的異能者的……”

“行了。”撒旦打斷他，“就直說要我幹什麽吧。”

“我要你老老實實在基地呆着！”

趙恺名氣得在屋子裏來回踱步：“你這樣一走了之，達利星遇到危險怎麽辦？我們需要用你的異能怎麽辦？！”

撒旦無動于衷。

他手裏把玩着通訊器，還沒到半分鐘，又重新點開直播頁面，悶頭刷新。

見對方一直沒有反應，趙恺名眯了眯眼。

他停下腳步，語氣冷了下來，整個人變得陰沉。

他道：“你要記得，我們曾經說好的——你為我盡心盡力做事，我也會好好照顧那個人類，不讓他受欺負過苦日子。”

“他沒有異能，你永遠不可能追蹤到他。如果我不對他多加照顧，像他這樣的低等人類，早就被人欺負得活不下去，從達利星上滅絕了。”

“你最好考慮清楚，要不要聽我的話。”

聽到這裏，撒旦終于動了動，冷冷擡眸。

趙恺名為自己的智慧暗自得意。

他的異能‘感知’，可以感受到所有人身上的潛能，在當事人還沒有分化之前，他就能提前預測出來。以此為契機，他收攬了無數個異能者，幫助喚醒他們的異能，并與他們簽訂契約為自己所用，這才走到了今天的權力頂端。

當然，這個異能可以正向使用，也可以負向使用。

當年發現撒旦的時候，他同時也發現了安汀身上那微弱的木系潛能——一點沒多大用的能力，對他的地位沒有幫助。

還不如做個無異能者，消失在茫茫人海，無跡可尋。只有聯絡不上安汀，撒旦才會永遠死心塌地地為他服務。

所以趙恺名沒有絲毫猶豫，趕在安汀順利分化之前，悄無聲息地掐斷了他的木系異能。同時他告訴安汀，他的貓天賦異禀，如果安汀願意主動離開，自己可以把貓帶到達利基地，好好培養。

否則，緬因就只能一輩子呆在他身邊，跟随他這個沒有異能的主人，永遠過這種饑寒交迫的低賤日子。

小安汀比任何人都更希望他的貓能過得好。即使心裏再舍不得，他也不得不同意。

不費吹灰之力，趙恺名成功讓安汀換了一座城市生活。

而對于等不到主人回家的緬因貓，他微笑着适時出現，給出了另一套說辭。

“你的主人把你托付給了我。我和他說好了，只要你乖乖聽話，我就會為他提供富足的生活，保證他一輩子無憂無慮。”

撒旦在家裏不眠不休地等了安汀五天。

最後他沉默地放棄，帶着他眼裏的‘真相’，抵達基地。

至此，趙恺名的計劃全部完成。

只是安汀身上還殘存了一點點代表木系異能的薄荷氣味。

不過這就無傷大雅了，異能追蹤檢測不到這種失敗的餘留物。薄荷味道也很淡，除了一些感官靈敏度極強的異能者，旁人根本不會察覺，即使察覺了，也不會往‘異能’的方向想。

撒旦和那個愚蠢的人類自己都以為他天生就是個無異能者。

當然，把撒旦帶來基地之後，趙恺名從來沒有兌現過承諾，真正對安汀加以關注。

那些話不過是空頭支票而已，反正撒旦身處達利基地，再也不可能遇見那個卑微的人類了。

趙恺名在心裏冷笑。

作為元首，他每天連異能者的事情都來不及處理，哪裏有空去管安汀？

現在他八成已經死了吧，在達利星某個不起眼的角落裏。

這種無用的人沒必要活着。

趙恺名嘴角輕蔑地挑起，看向撒旦，卻被對方的眼神弄得心裏一驚。

這是個極其恐怖的眼神，似乎壓抑着深不可測的怒火，卻又冰冷如利刃，如同最兇殘的野獸瞄準獵物，下一秒就要将他開膛破肚。

怎麽回事？

趙恺名脊背發涼，勉強維持住鎮定，若無其事地和撒旦對視。

很快，撒旦移開了視線，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也随之消失。

“我知道。”他說，語氣和從前無異。

趙恺名悄悄松了口氣。

撒旦不可能知道點什麽……他的計劃天衣無縫。

盡管如此，趙恺名還是暗暗慶幸。

當初和撒旦簽訂的靈魂契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規定了撒旦無法對他使用異能，讀心術和精神控制都不行。

這個人實在很難掌控，他屢次覺得自己才是被壓制的那方，撒旦根本不曾把他放在眼裏過。沒有在他面前自稱‘本尊’，已經是對方最大的讓步。

要是能用異能的話，撒旦讀心知道真相，也許真的會殺了他。

趙恺名吐出一口濁氣，揉了揉眉心。

“我走了，還有會議要開。”他說，“你先回房間……不，等等，讓劉天陽陪你回去。”

他生怕撒旦出了門，轉頭就再次離開。

撒旦對于他的監視沒有意見，坐在座位上，等着助理過來。

與此同時，他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二十年前，他跟随趙恺名來到基地。

其實他心裏也明白，對方的承諾未必作數，不一定真的會給安汀這麽好的生活。只是當時別無選擇，安汀已經主動抛下他離開，撒旦生氣之餘，也只希望趙恺名能對安汀稍加關注，不說大富大貴，最起碼別挨欺負就可以了。

現在看來，趙恺名根本對安汀的動向毫不了解。

而且就安汀在夢想直播間的表現來看，他分明一直受到欺淩，昨天見到某個路人還會吓成那樣。

他還有臉提什麽‘照顧’……

撒旦閉了閉眼，心髒好似在胸膛中燃燒，呼吸都帶着灼熱的火氣。

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怒意是對誰——對表裏不一的趙恺名，對不告而別的安汀，還隐隐約約地對他自己。

媽的。

明明是這個人類自己丢下他，想過更好的生活，結果被趙恺名這個混蛋給騙了，有什麽好同情的？

撒旦煩躁地捏着指關節，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卻不覺得痛。

他腦子裏不受控制地想，那時候安汀還這麽小，以為把貓交易出去就能過上很好的生活了，結果對方根本沒管過他，任由他在陌生的地方自生自滅……

咣當！

趙恺名的實木辦公桌被狠狠踹了一腳，硬生生移出去幾厘米。

撒旦低聲喘氣，勉強壓下怒火。

他不能表現出什麽。現在趙恺名明顯不知道安汀也在夢想直播間裏，不知道他倆已經見面。

這個狀态是最有利的，一旦趙恺名有所察覺，安汀一定又會被送走。

撒旦再度打開直播平臺。

還是沒有動靜。

不是說貓咖今天開業嗎，怎麽還不直播？

就算他丢了，另外那兩只貓不還在嗎。

撒旦不耐煩地刷新着，不知過了多久，劉天陽氣喘籲籲地推門進來。

“老天。”

看見撒旦，劉天陽簡直熱淚盈眶，差點當場給他跪下：“您總算是回來了！”

撒旦沒說什麽，沉着臉站起身，把通訊器變成一顆袖口戴好。這是他們最常用的形狀，方便攜帶。

回房間的路上，劉天陽一路跟在他後面，嘴裏念念叨叨。

“撒旦大人，您要是在基地住得不舒服，想出去玩玩，好歹也先跟我說一聲啊，您這毫無預兆的……我們多擔心啊……”

劉天陽聲音逐漸哽咽，四十五度仰起頭，不讓眼淚落下。

天知道……看到異能追蹤沒有回音，他是真的以為自己要掉腦袋了！

他一混口飯吃的普通打工人，生活容易嗎！

“這麽點小事，哭什麽哭。”撒旦心裏煩悶，頭也不回，聲音冷漠無情。

劉天陽：“……”

總司令沒有心。

臨近房間，劉天陽明顯感覺到撒旦腳步加快。

他又在心裏稍稍往回找補，撒旦大人果然還是想家的，只是沒有表現出來。

于是劉天陽也加快速度。到了門口，他側身站到撒旦前面，識別身份之後輸入管理密碼，打開房門。

撒旦一個箭步跨進去，環顧四周。

他似是在尋找什麽，張望一圈卻沒有收獲，臉色越來越難看。

劉天陽在後面說：“大人，您的外套可以脫下來，我幫您……”

“老鼠呢？”

劉天陽：“？”

“本尊那只灰布老鼠呢！”

撒旦綠眸冒火，下一秒就要暴走：“你把它搞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