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11

chapter 11

從二樓去到一樓書房，幾十級臺階的距離，魏煙走了将近五分鐘還沒走到。

她懊悔得想讓時間倒流。

讓她找趙彥丞去開家長會這種事，光是腦補都覺得尴尬和羞恥。

早知會這樣，她就不找周叔幫忙了，直接在手機上發微信問趙彥丞有沒有時間，被拒絕了就拒絕了，那也要比現在這樣要當面談來得痛快。

但走得再磨蹭，魏煙最後還是站在了趙彥丞書房的紅木門扉前。

她敲了敲門，輕輕喊了一句：“哥？”

“進來。”趙彥丞低沉的聲音從屋裏傳了出來。

她小心翼翼地推門進去。

除去她來趙家第一天時瞥見趙彥丞書房的一角，這還是她第一次進入這塊神秘的領地。

雖然趙家沒有任何人警告過她，趙彥丞的書房是絕對的禁區。但從趙家幫傭們工作時表現出來的态度看，大家對這個地方十分敬畏，非請勿入，就連經過時，走路的腳步都要放得更輕一些。

進書房後，一股巨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将屋外的聲音隔絕在外，只能聽見自己短促的呼吸聲。

內裏別有洞天，室內面積比從外面看要大将近四倍。書房由兩部分組成，一側是書房、辦公桌和一整面牆那麽大的落地書櫃，一面可滑動的梯子架在書架上，可供拿取書架最頂層的書目。

紅木屏風從中隔斷，另一側是酒吧、臺球桌和麻将桌。牆上有一扇緊閉着的烏木大門，通往老宅戶外頭。那一側是趙彥丞會客的地方。為了向一些商業夥伴表達彼此合作關系親密，趙彥丞會在這裏宴請他們。

此時趙彥丞正在桌後辦公，西裝外套被脫下挂在一旁的紅木衣架上，只穿着一身煙灰色斜條暗紋襯衣，最頂端的一粒玳瑁色紐扣未系，露出了脖頸和喉結，電腦熒光屏閃爍的光映在他的臉上，棱角分明，氣質冷肅。

“坐，”趙彥丞似是在處理公務，擡了擡眸，示意魏煙坐在桌對面的圈椅上。

魏煙慢吞吞地走上前來。

她現在算是明白阮嬌為什麽說，看到趙彥丞會腿軟。

趙彥丞與她說笑時，還算得上親和，但只要那面上一不挂笑，氣場就實在叫人窒息。

魏煙像小學生一樣坐好，兩腿并攏，将手裏攥着家長會的回執單擱在膝蓋上。

趙彥丞又瞧了一眼顯示屏，鼠标清響了兩聲，擡眸看她，說：“家長會回執單帶了麽。”

魏煙猜到趙彥丞叫她過來就是為了家長會的事。

她拿出回執單遞了過去。

回執單皺巴巴的。

她為家長會的事犯了不少愁，一犯愁，她的手就想找點事做，把回執單的四個角都給搓皺了。

她嘗試着捋平，但翹起來的角，壓下去服帖，手一松，就又翹了起來。

趙彥丞掃了一眼回執單上的文字，從筆筒裏取了一支萬寶路鋼筆，旋開筆帽，就在回執單家長簽字的地方簽下自己的名字。

“開家長會這種事，怎麽不來找我？”趙彥丞問。

他的簽名字跡是設計過的藝術花體字，鋒芒畢露，筋骨有力。

魏煙摸了摸鼻尖，期期艾艾地說：“我怕你太忙了。”

趙彥t丞促狹地笑了笑，說：“不是因為犯了什麽事兒？你成績很好，是早戀了？”

魏煙眼睛都瞪圓了，立刻說：“我沒……”

她想說她沒早戀。

可對上趙彥丞那雙澄澈但尖銳，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後半句莫名心虛起來。

她話鋒一轉，改口說：“我都十八了呀，已經成年了，上個月就成年了，我哪兒算早戀。”

女孩還穿着學校校服，柔軟的手臂，瘦削的肩骨，被幹淨的白色校服襯衣包裹着，在書房搖曳晚燈下泛着淺光。

她甚至沒仔細打理過自己的發式，烏黑的頭發用一只金色鯊魚骨發夾別在腦後，露出白潤的耳垂，額側有一圈毛茸茸的胎毛。這一圈柔軟的毛發完美的修飾了她小巧的心形臉，讓人的眼睛從始至終落在她的臉龐上，而不是任何衣服或者發飾。

她用她那雙明媚而溫柔，含情帶水的眼睛目不轉睛地深深地凝望着他，好像曠野裏一只靈巧的小鹿。

趙彥丞下颚緊了緊。他本意是見魏煙在書房裏戰戰兢兢，開個玩笑讓她放松點。但魏煙表現出來的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反應，卻令他腦中警鈴大作。

趙孟斐早戀和魏煙早戀完全不是一回事兒。

趙孟斐早戀他持放任的态度。

但魏煙早戀，他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女孩子在感情裏就是要吃虧一些。

那些黃毛、黑毛、彩雞毛，都是什麽東西？

既然承諾了要照顧，那麽他就連眼皮都不該眨一下。

趙彥丞唇邊還挂着笑意，但目光已經沉了下去，變得十分嚴肅，“十八歲就不是早戀了？你還在上學，只要是學生，談戀愛就是早戀。”

魏煙不服氣，說：“那，那我要是讀到博士呢？讀到博士，畢業也要二十六了，這也算早戀嗎？”

趙彥丞不假思索：“算。”

他早忘了，魏煙剛進家門時，他的打算只是将人留到畢業，然後就送她出嫁……

魏煙算過自己跟趙彥丞的年齡差。

趙彥丞比他大八歲，等她二十六歲，他就三十多了，還不行，那她要等到多少歲？那會兒趙彥丞別都成老頭子了，男人上年齡就不行了！

魏煙說：“那哥現在就二十六，哥也算早戀嗎？”

“老實點，”趙彥丞說：“不許早戀，誰跟你早戀，我打斷誰的腿。”

“我沒早戀……”魏煙急了。

“你最好沒。”趙彥丞說：“沒早戀，那是犯了什麽事，不敢讓我去學校？”

魏煙垂頭喪氣，說：“我就，擔心你太忙，沒時間。這幾天你都轉鐘才回家……而且阿斐也跟我一個班呢，要開家長會，哥也要去給他開吧。”

趙彥丞捏了捏眉心，眼皮下帶着些許倦色，讓他看起來有一種欲.望被滿足了的貴氣的慵懶。

他剛跟公司董事開了會，跟魏煙說完後，約莫又有兩個項目小組會，連軸轉是累人得很。

趙彥丞說：“最近是有點，幾個項目一起上線，趕巧了。但去給你們開個家長會，還是抽得出空的。”

他見魏煙還低着頭，又對她說，“以後這類事，就別找周峰了。”

魏煙擡起眼來。

趙彥丞說：“周峰他是我的員工，所以為你服務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他今天同意幫你，或許的确想幫你，但同樣，因為他工作性質，他就算不願意，也無法拒絕你。你明白這兩者之前的區別嗎？”

魏煙一點就通，說：“哥的意思是不是，就算他不願意去，因為我開了這個口，他就不得不幫我？”

“對。”趙彥丞面露贊許，“周峰有一個女兒，跟你差不多大，我相信他有時候的确将你當成了自己的女兒，所以盡心照顧你幫你，這也很好。但是，今天為了幫你忙，他要找我批假，請假一天，就會被扣工資，影響全勤獎金。周峰也只是工薪階層，需要養家糊口。”

魏煙失落又愧疚地低下頭，說：“我，我沒想到這些……”

“我知道你不會考慮到，因為你還太小了，還沒工作，也不懂人情世故，所以我現在在教你。”趙彥丞的語氣依然溫和，“以後在生活上有什麽事，你都可以找他。但是像家長會這種事，就直接找我吧，明白麽？”

魏煙抿着唇，認真地點了點頭。

趙彥丞說：“好了，沒事了，回房休息吧。”

從書房出去前，魏煙有些好奇，問：“周叔會把我這邊的所有事，都彙報給哥嗎？”

趙彥丞看着她好奇又單純的眼睛，勾起有些促狹的笑，竟然點點頭，然後倚在椅背上，一一 細數起了她的“罪狀”，“晚上熬夜寫作業，晚飯沒吃好半夜起來找東西吃，炖的雪梨湯不愛吃，喝幾口就偷偷倒了。”

魏煙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什麽……

她這些生活中的壞習慣，趙彥丞竟然都知道！

天要塌了。

趙彥丞見她真要吓着了，又一輕笑，說：“行了，逗你呢。周峰有他自己的本職工作，也不能時時盯着你，除了雪梨湯這個，其他都是我編的。不早了，回去吧。”

修長的手指叩了叩桌子，趙彥丞再次強調：“不許早戀。”

“唔……”魏煙搪塞着，一溜煙跑了。

出門後，她看見廚房裏正在給她準備雪梨湯，她連忙跑了過去，說：“周叔，那個雪梨湯……”

周峰給她盛了一碗，她一口氣咕嚕嚕就将她最不喜歡但能治咳嗽的雪梨湯給喝了。

周峰還不知道魏煙受了什麽打擊，十分欣慰，感慨道：“魏小姐終于長大了，知道照顧自己了。”

魏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