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翌日。

昨日說的畫眉一事, 蕭祁墨不知為何今日并未過來,不過蔔幼瑩起床後,也壓根沒想起來此事。

随後春雪伺候她洗漱, 期間來了一名昭仁殿的宮女, 說是皇後娘娘讓她洗漱完後過去一趟, 有重要事情同她商議。

她應下, 梳完妝後便準備出發。

只是沒想到她方走出寝殿大門,便看見邢遇抱臂站在一旁, 像個門神似的守在那兒。

蔔幼瑩愣住, 眸中迸出一絲驚喜, 唇角立刻笑了起來:“你怎麽在這兒?我還打算午後回相府找你呢。”

邢遇還未言,身後的春雪便上前解釋道:“回小姐,邢遇是太子一早派人去相府接來的。”

她哦了聲,又問:“今日怎麽不見你去屋頂待着, 守在門口做什麽?”

少年郎依舊未言, 看了一眼春雪, 後者接着解釋:“太子殿下說, 今後讓他跟在您視野之內的地方, 如此更方便保護您。”

臉上的笑容登時僵住, 蔔幼瑩停頓一息, 幹笑了聲,沒再說話。

“......”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随後繼續出發前往昭仁殿,邢遇這回也同春雪一樣,不發一言地跟在她身後。

東宮轎辇一路來到昭仁殿後,蔔幼瑩才知皇後找自己是為初九春日宴一事。

此事本應由湯後負責, 可她想着如今東宮有了太子妃,讓她來操持也是合理, 正好鍛煉鍛煉她打理後宮的能力,便将準備春日宴之事交給了蔔幼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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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湯後親口說出來的,她不好拒絕,便只能硬着頭皮接下了這個差事。

頭一次接手如此重要之事,蔔幼瑩自然絞盡腦汁思考着宴會流程和要準備的事務,因而渾然不覺一名小太監正向自己走來,下一刻便徑直撞上了她。

“啊...”她踉跄一步,被身後的春雪扶住。

春雪立馬問罪道:“你長不長眼睛?傷了太子妃身子你擔當得起嗎?”

小太監跪伏在地上,惶恐地說着請恕罪的話。

春雪不依不饒:“你哪個宮當差的?定要叫你主子好好教育你!”

蔔幼瑩瞧着那小太監年歲不大,便拉了下春雪的裙擺:“算了,我沒什麽事,咱們走吧。”

話音剛落,那小太監細聲回道:“奴婢是重明宮的。”

她腳步一頓,眼簾半阖思索須臾後,似是明白了什麽。

随即在他面前蹲下身,伸出右手:“原來是二殿下宮裏的,快快起來吧,可別誤了二殿下的事才好。”

那小太監不敢擡眼瞧她,只顫顫巍巍伸出一只手,蓋在她的手上面,看似被她扶着一樣慢慢站了起來。

“下次小心些,可別再撞着其他人了。”她道。

“是,謝太子妃恕罪。”

說罷,小太監便躬身退了下去。

小插曲過去後,蔔幼瑩坐上了回東宮的轎辇。而後在轎辇上,将握在手心裏的紙條緩緩打開。

上面用小楷寫着:巳時假山處見。

她抿了抿唇,将紙條撕成細小的碎片,然後塞進了腰間挂着的錦囊裏。

回到東宮,她原想着去換套衣服,重新裝扮一下再出門,可踏進門口時,卻恰巧看見禦醫院的周太醫從裏面走出來。

她心覺不對,忙攔住他問道:“周禦醫今日為何來東宮了,可是太子生病了?”

那位周太醫拱手行禮:“回蔔小姐,太子殿下今日在朝堂上與二殿下發生争執,暈厥過去,被緊急送了回來。”

“什麽!”她雙目圓睜,擡手掩唇,神情甚是擔憂,“那他現在如何了?”

“蔔小姐放心,微臣方才已經查看過殿下的病情,殿下只是近日壓力過大,睡眠不足才造成的暈厥,并無大礙,還請太子妃叮囑殿下好好靜養幾日才是,切勿再勞累了。”

聞言,蔔幼瑩這才松了口氣,放心下來。

送走太醫後,她想着時辰還早,便改變行程直接去了太子寝殿,卻未想宮女說蕭祁墨已經醒了,此刻人正在書房批劄子。

她一聽,眉間輕蹙,心頭不禁泛起一絲怒意。

随後又趕去了書房。

此時蕭祁墨正席地而坐,垂首認真批閱着手中的劄子,忽聽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傳來。

他擡眸,見是蔔幼瑩,便淺淺笑道:“阿瑩怎麽來了,可是有什麽事情?”

蔔幼瑩撅着唇,蹙眉上前拿掉他手中的毛筆和劄子:“周禦醫都跟我說了你暈倒的事,還特地讓我叮囑你不要再勞累,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得靜養?”

他莞爾:“阿瑩不用擔心,周太醫也說了我并無大礙,只不過這幾日事務繁多,有些事情又進展得不順利,這才導致壓力增大睡眠不足,我方才已經睡過了,現在很精神。”

說着,他便又要伸手去拿桌上的劄子。

不曾想她直接将他的手握住,拉到自己身前來,強行将它困在了自己雙手之間,而後瞪着他:“大夫最怕的就是病人不聽話了,你再這樣我可要去陛下面前告狀了。”

蕭祁墨無奈地笑了聲:“阿瑩,乖,這些劄子今日不處理,明日只會堆得更多。何況這上面只是些各地日常瑣事,不會勞費我心神的。”

“那也不行。”她堅定拒絕。

随後看了一眼桌上堆放着的劄子,約莫有個二三十本的樣子,這樣看下去他難免又會勞累。

于是抿唇思忖須臾,提議道:“你若是不介意的話,我幫你批吧?你将要批的內容口述給我就行。”

她提出這個提議,心裏其實非常忐忑。畢竟這可是劄子,不是什麽話本子,自然不是她一個女兒家随随便便能看的。

可眼下也沒有其他辦法,大合忌憚宦官亂政,因此并未設立司禮監,這些朝政向來都是由陛下或太子親自處理。

但沒想到他眉眼含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好啊,那勞煩阿瑩了。”

于是蔔幼瑩便曲腿坐在他身旁,拿起其中一本批閱起來。

如他所說,劄子上并非是什麽機密要事,只是各地官員呈上來的一些本地瑣事,陛下不愛看,便交給了蕭祁墨。

比如哪地橘子熟了、哪地又豐收了、亦或是近日天氣如何等等,繁瑣嚕蘇,看下去還是會勞費一些心神的。

不過,蔔幼瑩倒是很喜歡。

看這些內容時,杏眸裏仿佛有繁星閃爍,一副心向往之的神态,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

蕭祁墨在一旁默默看着,半晌,出聲問道:“阿瑩可有什麽想去實現的事情嗎?”

“嗯?”她不知他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不過仍舊思索了一番,“這個我倒是從未想過,好像沒有什麽特別想做的事情,不過硬要說的話,兒時聽阿娘講起徐霞客的故事,我挺羨慕他的,可以四處游歷,見識不同的風土人情。”

“你也想去嗎?”他接着問。

蔔幼瑩愣了瞬,垂眸搖了搖頭:“我去不了。雖然很向往,但我和你一樣,這輩子只能待在皇城裏了。”

他靜靜看着她。

良久t,将她擁入懷中,輕聲開口:“對不起。”

她張張唇,正要說什麽,外面突然傳來春雪急促的聲音:“二殿下,您不能進去!二殿下...”

他們齊齊望去,只見蕭祁頌風風火火地站在門口,瞳眸如炬,正緊盯着相擁的二人。

看見他的一剎那,蔔幼瑩身子驟然一滞,這才想起來他們約了巳時見面,而此刻早已過了巳時。

她連忙輕推開蕭祁墨,坐直身子,垂下眼眸不敢與面前的人對視。

蕭祁墨倒是坦然看着對方,微微笑道:“祁頌這麽急匆匆跑來我東宮,可是有什麽急事?”

蕭祁頌并不接他的話茬,收斂眸中怒意後,前擺一掀便坐在了他們對面。

而後也微微笑道:“我還以為今日在朝堂上,兄長是被我氣暈了,沒想到是為了早早退朝,好回來陪蔔姑娘啊。”

他陰陽怪氣的語氣讓蔔幼瑩不禁蹙了下眉。

随即便聽蕭祁墨不疾不徐地回他:“祁頌說笑了,今日朝堂争論不過是政見不同而已,實屬正常。不過是父皇器重我,讓我這幾日處理了不少政務,有所勞累才暈厥罷了,勞煩你特地過來關心。”

這一番話裏任誰都聽得出來火藥味甚濃,明知陛下對祁頌毫無期待,偏要撿着最疼的說。

蔔幼瑩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悄悄扯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想起自己曾答應過她什麽。

對面的蕭祁頌聞言,并不如往常那般勃然大怒,只嗤笑了一聲:“我看我們并非只是政見不同吧,南邊洪澇,你手下的人貪污少糧,派去赈災的人章程還出了問題,導致難民暴動,我對此提出異議,認為你不該再負責此事,這是對百姓負責,與政見無關。”

方才被扯了一下,蕭祁墨便收斂了鋒芒,只說:“此事既然已經歸你負責,我們之間便不用再就此事争論。還是說,你今日來我東宮是問我的罪來了?”

“哪敢。”

蕭祁頌看向一旁垂眸的蔔幼瑩,口中卻對蕭祁墨說道:“不過是來感謝兄長送來的差事,順便來跟兄長道個別罷了。明日就得出發去南邊,還望兄長保重好自己的身體。”

蔔幼瑩一怔。

原來約她巳時見面是為了道別,自己竟然還爽約.....

她咬住下唇,雙眼緊閉,眉間快擰成一個川字,心裏真是萬分的後悔。

“既然話已經說完了...”蕭祁頌起身,冷臉看着二人,“那就不打擾兄長和蔔姑娘恩愛了。”

恩愛一詞他幾乎是咬着牙說出口。

蔔幼瑩聽着心裏更崩潰了。

直到腳步聲遠去,她都沒敢再擡起頭來。

誰能想到就這麽巧,偏偏撞見他們擁抱啊。

“阿瑩。”蕭祁墨喚道,“可是生我的氣了?”

她喪眉耷眼,悶悶回他:“沒有。”

确實沒有,畢竟他這次又不是故意的,可是,方才的情形該如何解釋呢?

頭疼。

真是頭疼。

幫蕭祁墨批閱完全部的劄子已是傍晚,因為需要靜養,所以他沐浴過後便早早睡下了。

蔔幼瑩回到寝殿也去沐浴了一番,而後在殿內硬生生等到天全黑下來後,才打開殿門準備出去。

可...

門外的邢遇瞥了她一眼。

兩人大眼瞪小眼,少頃,她彎眸笑道:“你...不去睡覺嗎?”

“站着睡。”

“......哦。”

站着竟然也可以睡覺嗎?她算是開了眼了。

随後又關上了殿門。

在屋內來回踱步片刻後,她又将門打開,沖他笑道:“今晚月色不錯,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賞月啊?”

邢遇擡眸看了一眼天上,然後轉頭看向她。

意思是,這裏不就可以賞嗎?

“......”沉默一息,她又說:“賞月要配景色的,這庭院裏有什麽好賞的,不如你陪我一起去禦花園裏,那裏賞月可好看了。”

邢遇看了她斯須,淡聲道:“你是想去見蕭祁頌嗎?”

蔔幼瑩臉上的笑容停頓了一瞬,立馬消失。

她垂下腦袋:“好吧我是。”

他沒再說話。

氣氛安靜了片刻,她本以為沒戲了,正要關上殿門,忽聽他出聲道:“那走後門吧。”

話落,蔔幼瑩雙眸頓時亮了起來,連忙點頭如搗蒜。

随後二人一前一後穿過庭院,從東宮後門離開。有了邢遇帶路,他們熟練避過來往的宮女侍衛,順利到達了禦花園假山裏。

這裏有一條寬大的石縫,足夠容納兩個人,蔔幼瑩便站在這石縫前,吩咐邢遇去給蕭祁頌報信,說自己在此處等他。

邢遇領命離開。

進入深夜後,周遭溫度開始降低。

她出來時忘記帶上鬥篷,現下只能蹲在石縫裏,抱着自己的雙臂取暖。

等了約一盞茶的時間,邢遇終于回來了,只是...

他是一個人回來的。

蔔幼瑩起身,忙問道:“他人呢。”

邢遇聳了聳肩,聲音不冷不淡:“他說不敢與蔔姑娘私下見面,怕影響你們夫妻恩愛。”

“......”她都能想象到祁頌說這話時的語氣了。

“算了,不來就不來。”

雖然是她的錯,但總這麽陰陽怪氣的有什麽意思,況且自己這不是已經來了嗎?

這麽冷她都等了一盞茶的時間,結果就等來這麽一句陰陽怪氣,甩臉子給誰看呢。

蔔幼瑩也生氣了,一腳踢走腳旁的石子,轉身就走。

可就在此時,周圍驀地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就這麽走了?阿瑩對我可真沒耐心。”

話落,不遠處的假山後面走出來一道颀長的身影。

蕭祁頌站立環臂,撅着唇,眼神幽怨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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