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褚煦梁先偏過頭去,江新年趕忙穿好衣服,擠開張盟來到門邊。“梁哥,你找我?”

褚煦梁垂着眼睫辨不清情緒,只問:“去吃飯嗎?”

江新年還沒來得及答話,就聽張盟探出個頭來講:“褚機長,我們正好要去找您一塊兒吃飯呢。我知道雙流有一家老媽蹄花,可好吃了!”

這個狗腿子,話都讓他搶着說了,剛才是誰說見到褚煦梁就發怵的?江新年回頭瞪張盟一眼,然後請褚煦梁進房間裏坐。

“剛衣服穿反了。”江新年不動聲色地解釋。“我再套件外套咱們就出發吧。”

其實褚煦梁心裏明白江新年不會背着他亂來,但不可否認剛才開門那一刻見到江新年裸着上身有驚愕也有不滿。但非要深究這事又顯得太過矯情,于是褚煦梁只好自己生悶氣,一路上都沒怎麽和江新年講話。

那家店的生意一如既往地好,他們到得晚只剩下店面外的桌子。秋天的時候坐在露天倒也舒服,但如今二月份的成都依舊春寒料峭,傍晚的夜風陣陣刮來引得張盟側頭連打兩個噴嚏。

“梁哥你冷嗎?”江新年關切地問。他梁哥一向怕冷,好在今天穿了高領毛衣加外套。只見褚煦梁搖搖頭,繼續用茶水燙碗筷。

“我冷。”張盟打完噴嚏瑟瑟發抖地攏了攏衣領。

“誰叫你穿那麽少。”江新年批判道:“要風度不要溫度就是這個結果。”

張盟撇撇嘴,酒店裏開了暖氣那麽熱,誰能料到這會兒要坐在寒風中吃飯吶。好在熱騰騰的蹄花湯很快端上了桌,一碗下肚渾身就暖和了起來。

“梁哥,再喝一碗吧,肉都炖軟了好消化的。”江新年又主動給褚煦梁盛了一碗湯,不知道他梁哥的熱情是不是下午都用光了,江新年總覺得他對自己冷淡了不少。

兔頭端上桌,一盤麻辣味一盤糖醋味。這東西其他省份吃不着,張盟和江新年都饞好久了,戴好一次性食品手套就準備開啃。

褚煦梁看着被放到自己盤子裏沾着花生碎和醬料的兔頭,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

“梁哥,要不要我幫你把肉剔下來?”江新年見褚煦梁半天沒動,關切地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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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盟在一旁驚得忘了下嘴,張着嘴巴保持着剛才的預備姿勢。不是吧,原來讨好機長教員需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他剛進公司就聽說有副駕駛幫機長拎箱子倒水之類的,難道連啃個兔頭都得幫忙剔好肉嗎?他師兄不是已經恢複了機長資格?還需要如此鞍前馬後地充當狗腿子?

張盟自愧不如,心嘆難怪褚煦梁這麽偏愛他師兄。實在是太會來事兒了,整個就是一貼心小棉襖啊。

褚煦梁擡頭看一眼滿臉殷勤的江新年和完全呆滞掉的張盟,不太自在地舔舔嘴唇,拒絕道:“不用,你吃你的。”

江新年也不勉強,見褚煦梁慢條斯理地給兩只手都戴上食品手套,拆零件一樣細致地将那枚兔頭拆解開,然後斯文地将肉送進口中。

江新年越看越覺得有趣,心想褚煦梁小時候家教一定很嚴。大約是那種從小父母就要求吃飯要坐端正,小手扶好碗不許發出聲音的類型。

而他身旁的張盟美味當前啃得就很豪放了,怎麽方便怎麽來,根本不顧形象。都說川渝小吃是一絕,這話不假,很多地道美味都藏在市井小店裏。三人敞開肚皮吃了一餐,滿足地打車回酒店。

走廊上分別,張盟和江新年住在一邊,而褚煦梁的房間在電梯口的另一頭。江新年打算先回房然後再偷偷溜去找他梁哥,結果這時候今晚一直不多話的褚煦梁停下腳步主動說:“新年,你來我房間,提前把航前準備做了。”

“好勒。”江新年雀躍地應了。他梁哥這理由找得好啊,省得他還回去一趟演戲。于是轉身跟張盟拜拜,同褚煦梁一道往另一邊走了。

張盟用同情的眼神目送他的背影,緩緩搖頭憶起自己當初航前航後被褚煦梁抽考支配的可怕日子,他師兄實在是太可憐了。

回到褚煦梁房間,江新年從衛生間洗過手出來,就見他梁哥拿着iPad一本正經地說:“用我的看航圖和天氣吧。”

“不是,還真準備啊?”江新年完全沒料到是這樣的劇情走向。

“不然呢?”褚煦梁擡起頭答得理所當然。

對方這麽熱愛工作愛崗敬業,搞得江新年那點兒想要卿卿我我的小心思實在是上不了臺面,于是聽話地坐過來接過iPad查看今晚航班的信息。

雖然褚煦梁是作為教員監察江新年的左座飛行,但駕駛艙分工上他擔任的是右座副駕駛的職責,因此他挑了機場重點細則對江新年進行彙報。

“ZBAA淩晨1點至6點跑道18L/36R關閉,可由A8/A9穿越,不可用A0/A1穿越。跑道36R ILS不可用。沙子營VOR部分徑向線限制使用。”

褚煦梁工作起來一向認真,江新年也極快地進入狀态,查看着氣象報文說:“今晚天氣還挺好。”飛行員的準備工作早已無紙化,所有信息都能在電子設備上查看。江新年手中iPad上呈現着最新的目的地氣象信息:ZBAA 200302Z 2006/2106 18002MPS CAVOK。

每一位飛行員都要能熟讀氣象報文,這條信息中ZBAA是目的地首都國際機場的四字代碼,200302Z是用國際标準時記錄的觀測時間,中間代表預測的天氣段20號淩晨6點至21號淩晨6點,最後五位數字加字母表示風向風速,前三位代表真風向,後兩位代表風速,單位MPS米每秒。CAVOK則代表天氣狀況良好。

做完準備工作,褚煦梁揉了揉後腰,微皺着眉說:“腰疼,幫我捏一捏。”說罷擡手撩起衣服下擺将黑色高領毛衣脫了趴到大床上。江新年放下iPad關心地靠過來問:“怎麽會突然腰疼?”

褚煦梁回頭瞪他一眼道:“你說呢?”

這一眼帶嗔帶怨又特別勾人,屬于情人間獨有的打情罵俏。江新年經他一提點,明白過來自己就是那始作俑者,心裏被一種即滿足又心疼的情緒塞得酸酸脹脹。他側躺到褚煦梁身邊,一手支頭一手溫柔地覆上褚煦梁的後腰。

觸手溫熱,褚煦梁身上只剩下一件體恤被江新年的手揉到上方堆疊。褚煦梁趴卧在床上,裸露的腰背之間形成一道恰到好處的凹陷。他的腰身沒有一絲贅肉但又非過分瘦弱,薄薄的肌肉線條蘊含着力量。

江新年揉了兩把沒忍住又褪了一點褚煦梁的長褲,把脊柱尾端那兩枚淺淺的腰窩露了出來。這對腰窩生得招人,江新年不可避免又想起雙手掐上這把窄腰時的感覺,他的手握着褚煦梁側腰的時候大拇指可以正正好陷在那兩處。

江新年幫褚煦梁按摩腰,按得自己氣息重了起來,更要命的是褚煦梁開始在他的手下發出輕輕的哼聲。那聲音似舒服又似按到正處有點兒疼,褚煦梁趴在床上嗯嗯哼哼叫得江新年氣血翻湧。

年輕人不經撩,江新年很快就受不了地湊到褚煦梁跟前,讨好地叫:“梁哥。”

褚煦梁側過頭,一雙淡色的唇被他咬得有些發紅,黑發搭在額頭頸間襯得平日禁欲的面容分外誘人。更別說脫掉高領毛衣後,褚煦梁脖子鎖骨上一些散落的殷紅吻痕失了遮擋就這麽赤裸裸呈現在眼前,提醒着他們上午度過了一段多麽美妙的時光。

“梁哥”,江新年耐不住了,尋了褚煦梁的唇要吻。誰知還沒挨碰上一星半點,就被褚煦梁推着胸膛擋開。

“按完你可以回房了。”褚煦梁坐起身,一本正經地活動了一下筋骨。“早點休息,晚上還得通宵呢。”說罷站起身整理衣服,一副好走不送的姿态。

江新年受挫地楞在床上,咽了口唾沫,還不放棄:“梁哥,我可以留在你這兒睡嗎?”江新年知道褚煦梁腰疼,舍不得再折騰他,但互助一下相擁而眠總是可以的吧?

“不行,回你房間睡。”褚煦梁半點不通融。“晚上見。”

直到江新年被啪地一聲關到門外,好半天他才回過味兒來。輕笑一聲,原來他梁哥也有小性子,還挺可愛的。

晚上十二點半準時叫醒,江新年迅速收拾好和褚煦梁在樓下彙合,兩人乘坐機組車到機場。今晚只有他們兩個,張盟飛西安去了。趁着還沒進駕駛艙,江新年有話就先說:“梁哥,我以後會注意的。”

褚煦梁停下腳步回過身,半晌,才開口:“新年,我沒有要幹涉你交朋友的意思。”

“我知道。”

江新年上前兩步和褚煦梁并肩一起走向停機坪,此前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他一直自認為是異性戀,直男思維的慣性讓他缺乏對同性也需要适當保持距離的概念。江新年知道褚煦梁尊重他不會管東管西,但他願意給對方多一些安全感。

褚煦梁淺淺笑了一下,留下一句“很乖。”

褚煦梁邁步去做繞機檢查,江新年在原地平複了半天的心跳才快步跟上。

兩人一起檢查完飛機外觀,簽好加油單。放行的機務盯着他倆看,江新年察覺到視線側頭望去,個子很高的一位年輕機務兄弟,頭發剔得短短看着有些面熟。對方點點頭算作招呼,拿着單據轉身退回了停機坪。

江新年跟着褚煦梁一起登機,機腹滿滿當當用固定網裝載着本趟航班的貨物。江新年忽然想起兩年前的那段對話,當時他摸到褚煦梁指根處的繭子,心裏一驚問他是做什麽工作。那會兒褚煦梁怎麽回答的,他說“送快遞的”。

如今一看,他們可不就是送快遞的麽。

江新年甜甜蜜蜜地傻笑,收獲褚煦梁輕輕一碰肘。“樂什麽呢?今天可沒運美人魚。”他們貨航什麽稀罕貨物都運過,大熊貓、海豚什麽的褚煦梁都曾運送過。

江新年拉住褚煦梁的手,用指腹輕輕去摩挲對方指根和他一樣存在的繭子。褚煦梁面上一慌擡手要掙開,被江新年一把緊緊抓住,湊到他耳邊輕聲說:“怕什麽梁哥,駕駛艙只有語音記錄器又沒有安監控。”

雖說今晚就他們二人機組,也沒別人瞧見,但褚煦梁的職業操守和薄臉皮不允許他在工作場合這樣胡來。他再一次要抽出手,這回江新年沒有阻攔,只笑着說:“梁哥,你還記得第一次你跟我說你是送快遞的不?”

褚煦梁也記起了這事,轉身要去落座。“我可沒騙你。”

江新年放好飛行箱,也在左座坐下。

“嗯。”他的梁哥從來就沒欺騙過他。那會兒只求一夜情,害怕對方也是圈內人。如今江新年無比慶幸他和褚煦梁是同一職業,可以并肩坐在駕駛艙一同飛向天空。

作者有話說:

民航小知識:CAVOK:當能見度大于10KM;5000英尺或最低扇區高度以下無雲并且無積雨雲;機場上空和機場附近無明顯天氣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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