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賴月柔扣住屏幕将臉埋進掌心,泣不成聲。
她和江雲岸認識的時候才十七歲,情窦初開的年紀哪裏懂什麽生活。一封“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情書邀她步入婚姻,那個時候她也不過二十一歲。
有情飲水飽的新婚日子沒過上一年,就迎來了江新年。在如今女孩兒們剛剛大學畢業還在談戀愛逛街的年紀,賴月柔就已經每天和奶粉尿布相伴,一邊忙工作一邊照顧孩子,每天忙得連軸轉。
偶爾走神的時候她會想,這就是愛情最後的樣子嗎?
賴月柔不知道問題的答案,但她不敢抱怨,因為身邊每一個女人都是這麽過來的。等到孩子一天天長大,她才終于得以松一口氣。賴月柔承認那個時候的她心浮氣躁,看着鄰居朋友相繼搬了新房子,日子越過越好,繼而開始埋怨起江雲岸不求上進,升遷無望。
但她從來沒動過離開的念頭,江雲岸是她的初戀,江新年更是她的心頭肉。但一切的自以為最終抵不過那個人帶她見識到的新世界。
銀行櫃臺日複一日的重複工作中偶然迎來一次總部視察,賴月柔被領導帶去做接待工作。席間主位上那個男人的目光有意無意總是落在她身上。
他是來自總行的貴客,輕而易舉就能得到賴月柔辦公室的聯系方式。之後男人紳士地邀請賴月柔共進晚餐,帶她去外地出差。
生長在小城鎮的賴月柔從來沒有住過五星級酒店,沒有享受過貴賓式的服務。男人帶她體驗的一切都是那麽地新奇而美好,猶如雲端的理想之國。
鄒先生留過學,家裏在銀行系統樹大根深。他不經意聊起的話題對于賴月柔來說都像枝頭觸碰不到的果子。只是從前她不曾擡頭去看,如今卻充滿了渴望。
傾慕在心中悄悄種下,當她發覺對方已有家室也生不出立場去責怪,她自己不也是有夫之婦嗎?
後來鄒先生如承諾那般同原配離了婚,準備娶賴月柔為妻,同意她帶上年幼的孩子。
等賴月柔終于鼓起勇氣和江雲岸提離婚,她原本以為也要同那邊一樣很是鬧上一場,結果江雲岸什麽也沒說,只說了好。而十歲的江新年怎麽也不肯跟她走,她只能只身離開那個曾經給過她溫暖的家。
終于送走季晨後張盟很是松了一口氣,原因無它,實在是季晨作為一個監督者太過嚴苛。每天三個小時,少一分鐘都得從床上找補回來。這幾天張盟腦力和體力都被榨得幹幹的,送瘟神一樣迫不及待地目送對方去上班。
随着電梯門合上,張盟歡呼一聲蹿回書房戳開電腦主機,沒人管的日子就是主打一個放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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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季晨就算人沒到,監督電話也沒落下。約莫是剛下班就給張盟打過來,問他今天看書看得怎麽樣。
張盟随口胡謅:“看過了看過了。”
季晨冷冷反駁:“你說謊。”
張盟心驚,這是偷偷在他身上安了測謊儀嗎?不然為什麽季晨這麽篤定他沒看書?
只聽季晨毫無感情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你今天早上十點登錄的游戲,到現在都沒下線。總時長七個小時,中午飯都是在電腦前吃的外賣吧?”
失策啊!張盟忘記自己之前和季晨打游戲對戰加過好友,是以對方能看到他的在線狀态和時長。
“我準備等會兒就看,真的。”張盟慫了,準備先把這尊大神哄過去再說。
“那行,我這會兒開車過來。”季晨說完就挂斷電話。
不是吧?從前都是自己央着他來,現在這人竟然主動往他家跑。張盟欲哭無淚,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吐槽多了遭的報應。他以前老愛埋怨季晨不夠主動,現在可好?
在季晨的強悍鞭策之下,張盟苦哈哈地每天完成着三個小時學習計劃。有時候嚷嚷喊腦子疼,有時候又哼哼唧唧埋怨屁股痛。季晨每天機場福田來回跑,光是路上就得花費兩個小時。
這天晚上,季晨接到老羅電話,對方約他一起去吃燒烤。季晨正準備拒絕,他人在張盟家還要陪對方看書。張盟這個人老喊白天看不進去,非得等他晚上來了一道看。二則老羅家住寶安,從福田過去挺遠的。
他才說了個“不”字,就被身旁的張盟截斷話頭。“誰約你?去吧去吧,我聽到燒烤倆字兒了,咱們一塊兒去嘛。”
只要是不用看書學習,去哪兒張盟都樂意得很,撺掇着季晨趕緊答應。季晨無奈,只得應下,跟老羅說要帶個朋友,晚點兒到。
他們約在寶安一家燒烤店,老羅是這裏的常客,等季晨和張盟到的時候對方已經點好了烤串和啤酒。
羅勝沒有見過張盟,在聽到季晨介紹的時候還琢磨這名兒怎麽有點耳熟呢?聽張盟主動說他也在公司,這才反應過來。他不就是……不就是誣賴季晨的那個飛行部的張盟嗎!
季晨見老羅一臉便秘的樣子,知道他心裏在介意什麽。主動講:“過去的事就別提了,我們倆現在關系挺好的。”
張盟美滋滋地想可不,他們倆現在這關系好得不能再好了。當初的事都是誤會一場,說開了就行。
“最早是我想岔了,鬧一場烏龍。那會兒和他還不熟,不然我肯定不信季晨會騙人小姑娘啊。”
季晨不是虛浮的人,他對自己工作的認同度很高,從來不卑不亢。冒充飛行員這樣的事,指認誰都不無可能但唯獨季晨張盟不信。再說季晨根本就不喜歡女人,這一點沒有誰比身為枕邊人的張盟更清楚的了。
老羅見他們真的冰釋前嫌,似乎現在關系還很不錯,也籲出一口氣嘆道:“你是不知道,那段時間小季受了多少白眼。”他是真的心疼季晨這個孩子,一個人在深圳打拼,遇到什麽事都只能自己扛。
張盟從前沒心沒肺慣了,聽季晨的同事這麽一提,才思及在那樣的情況下季晨得遭受怎樣的非議。他情緒低落下來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季晨早就不介意這事,也見不得張盟這副犯錯小狗般可憐兮兮的模樣。手肘碰他一下,哄道:“好了,不用你道歉,後來不都弄清楚了麽。”
羅勝是個保守的中年男人,腦筋轉不過彎兒。看季晨柔聲細語地哄人,只覺得有點兒別扭,又說不出來到底哪裏不對。他一向把季晨當自家人,見不得他吃虧。季晨越是跟張盟說沒關系,他越覺得要把道理是非給捋清楚咯。
“是真相大白了,可本該你的工程師職稱也被別人霸了去。”羅勝忿忿不平。
季晨解釋道:“那職稱原本就不一定落在我頭上,這事兒沒那麽簡單。”
從前的自己考慮得太少,只憑一腔孤勇就想掙個魚死網破。他各項技能評分高,材料也寫得多,學習考試一項都沒落于人後。
季晨那會兒認為職稱不頒給他面上說不過去,他就是要領導難堪、難做,以彰顯自己最後的勝利。
但如今的季晨不這麽想了,人在社會中,與人方便就是與自己方便,何苦非得磕得頭破血流以表赤忱。
“什麽工程師?”張盟完全不知道還有這一檔子事。
老羅見他不明就裏,不顧季晨的制止,拉着張盟一通訴苦。說馬萬福怎麽耀武揚威地将本該季晨得的工程師職稱趁案件調查之際安在了自家遠房親戚頭上,如今那小子搖身一變已經從前線維修轉去做定檢,工作不知道比他們輕松多少倍。
老羅講得義憤填膺,張盟聽得牙直癢癢,簡直恨不得立刻就沖去公司把那個什麽馬組長拎出來揍一頓。
這也太黑了!利用職務之便謀取私利打壓他們家季晨。憑什麽?他的季晨這麽努力這麽優秀,被個關系戶橫插一杠子搶了工程師頭銜,張盟怎麽也咽不下這口氣!
老羅見張盟同仇敵忾,也自覺同他拉近關系建立聯盟,邊遞烤串邊吆喝着幹杯。接連好幾杯啤酒下肚,張盟不雅地打了個酒嗝,覺得頭有些暈。
這什麽啤酒,怎麽這麽上頭?他扒拉着玻璃瓶看标簽,聽季晨同老羅繼續聊着機務部的事。
“這快過年了,我給馬萬福拎了一盒茶葉兩條煙過去,明年他應該不會再卡我。”季晨的聲音無波無瀾。
“你還給他送什麽禮。”老羅顯然很不認同,語氣都急了些。
什麽?季晨還給那姓馬的送禮?張盟簡直不能忍,從座位上蹭地站起來。“你幹什麽這樣低三下四?”
他嗓門太大把季晨都驚了一下,見他人有些晃悠連忙去扶。張盟生氣地揮開季晨的手,氣得心肝脾肺都疼。
季晨因為他的緣故受了委屈,如今還要做小伏低去送禮走關系,張盟這輩子都沒感到這麽屈辱過。于是酒後氣話張口就來,質問道:“季晨,那個職稱對你來說就那麽重要?連骨氣都可以不要了?”
羅勝覺得張盟說話太難聽連忙想去制止,可季晨擋着他的手,示意他別動。
“你想評工程師我可以幫你解決!你想要什麽找我啊,你去求別人幹嘛!”
這是張盟的心裏話,既然季晨那麽在乎那個頭銜,是自己害他丢了的,那麽他可以花錢去幫季晨疏通關系再重新要回來。張盟實在是不願意季晨低聲下氣地去求人辦事,在他心裏季晨不該是這樣的。
在他心裏季晨是什麽樣的?暈暈乎乎靠在季晨肩膀上時張盟心裏都還在回想。
他的季晨是認真的,努力的。是無謂名利,不染凡塵的。
第二天張盟從床上醒來揉着脹痛的太陽穴,回憶起昨晚似乎是叫了代駕,季晨把他送回的家。他沒太當一回事兒,只吐槽自己太久沒喝酒量直線退步,一瓶啤酒而已差點兒給他幹翻,實在有些丢臉。
直到晚上八點,往常季晨已經盡職盡責地到他家陪讀,可今天卻人影都不見電話也沒一通。張盟這才細細回憶,似乎昨晚送他回來的時候季晨就沒怎麽說過話,難不成他還生上氣了?
張盟并非不記得昨晚都說過些什麽,但他沒覺得自己有說錯。那麽一個不堪的小領導也值得季晨去送禮讨好?張盟光是想想就要氣炸了!
他也賭氣地不肯主動去聯系季晨,兩個人就這麽莫名其妙地陷入一場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