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
再又遇見他,是在城外
那天,雲層很厚、很低,那幾日老在下雨,一見雨停,她立刻換上男裝,要陸義載她出門
大半年過去,翠姨早就不再和她争辯她出門做買賣的事,丘叔和陸義是更不用說了,每回她要出城,丘叔死活都會叫陸義載她
她記得陸義第一次看見穿着男裝的她時,楞了一楞,倒也沒說什麽
她是個小姐,是他的主子,他對她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一句話也沒吭過,雖然他也很少會吭上那麽一聲
後來發現她在做什麽事,他就更不吭聲了,要他載人,他就載人,要他搬貨,他就搬貨,雖然瘸了腿,他畢竟是個男人,力氣怎樣也比她大許多
一早陸義就駕着驢車,載着穿着男裝的她,到城外去和農婦收貨,誰知回程途中,兩人才剛要從小路轉上大路,前方忽然竄出一頭黃狗,老驢受驚,拉歪了車,下一剎,驢車一歪,車輪就陷入了泥坑裏
黃狗對車吠叫着,可等陸義一下車,就驚得一溜煙跑不見蹤影,她下了車,讓陸義驅趕着那老驢,試着将車拉出來
可老驢用盡了力氣,驢車還是八方不動
陸義一拐一拐的繞到了後頭,卷起了衣袖,比着手勢,一開始她還沒看懂,跟着見他試圖要推車,她可傻眼了,他腿可是瘸的,怎可能推得動?
她忙上前阻止他
“不用,陸義,別忙了,你在這兒待着,顧着驢和車,還有車裏的貨,我到前頭找人來幫忙”
陸義瞪着她,擰眉搖着頭,粗聲開了金口:“我去”
“我一人待這兒,若遇匪徒,貨都給搶走了,咱們還做什麽買賣呢?”她沒給他拒絕的機會,三步兩并的快步往前走去,一邊回頭道:“在這兒等着,我一會兒就回來”
說着,她便匆匆走上了大路
今日雖已放晴,路上仍有不少泥水坑,走沒多久她布鞋已濕,褲腳也都沾了不少泥
這兒雖已是大路,可離官道尚有一段距離,整條路上不見人影,她走了好一會兒,才遠遠看見一馬車駛來,她伸手揮喊,駕車的車夫也舉起手,她本以為那車夫會将車停下,豈料那車夫舉手只為揮鞭,他烏鞭一揮,打在馬上,馬兒吃痛,四蹄齊飛,風風火火的拉着車,駛了過來
她見狀,吃了一驚,不敢擋在道上,忙往旁閃,卻仍被車輪濺起的泥水噴了一頭一臉
她傻站在路邊,只覺好氣又好笑,只能抹去一臉泥水,正當她想找條小溪來洗臉,就聽見遠方又傳來馬蹄聲
她轉頭看去,只見兩名騎士騎馬疾奔而來,速度比方才那馬車更快
不敢擋在道上,她忙退到路旁,一邊卻還是忍不住懷抱希望,在馬蹄聲靠近時,舉起了手,朝那兩人高聲喊着
“嘿!嘿!兄弟!能不能幫幫忙?”
馬蹄急急,雙騎并行而來,一眨眼到了眼前,飛一般竄過,正當她以為對方又要對她視而不見時,忽地聽見馬撕急鳴,那兩騎士竟雙雙停了下來
“兄弟,謝謝,不好意思,我驢車陷——”
她一喜,忙匆匆上前,邊急着解釋,可走沒兩步,她就看見馬上的騎士不是別人,是周慶和他的随從
她呆了一呆,說到一半的話,瞬間消散,腦袋瓜裏變得一片空白
他在馬上瞅着她,挑眉
“驢車怎了?”
她眨了眨眼,瞬間回神,忙将高舉的手縮回
有那麽片刻,她還真想回說沒事,什麽事也沒有
可一想到陸義還在等着,老天爺又一副随時要下雨的樣子,怕貨被雨淋濕了,她只能清了清喉嚨,紅着臉,硬着頭皮道
“我驢車……不小心陷進泥坑裏了,能不能請您倆幫把手?”
“在哪?”
她舉起手,指着來時的方向,道:“在那一頭大約三裏處,我家車夫在那兒看着”
他坐在馬上,高高在上的垂眼看着她,看得她一臉宭迫,忽然莫名注意到自己身上滿是污泥,看起來一定頗像個小泥人
就在她被看得面紅耳赤,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擺的那個當口,他淡淡開了口
“墨離,過去看看”
“是”
他那随從颔首領命,立刻便策馬前去
她松了口氣,忙和他道謝,開了頭,卻不知該怎稱呼他
“謝謝,呃……”
他瞅着她,再次開了金口
“我叫周慶”
“我知道”她月兌口而出,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麽,小臉又紅,忙又道:“謝周公子仗義相助”
他看着她,忽地傾身朝她伸出了手
“我載你過去”
咦?
她呆了一呆,忙紅着臉,搖波浪鼓一般的搖着她的頭
“不、不用了,謝謝周公子不好意思耽擱了您的時間,您願意幫忙,在下已經十分感激,您忙您的,我自個兒走回去就行了,況且我一身的泥——”
她話聲未落,就聽到他又挑眉,吐出兩個字
“上來”
那是句命令,她小嘴半張的看着眼前傾身的男人,忽地領悟,這男人是不容人拒絕的,她迅速合上了嘴,即便羞得滿臉發燙,依然只能硬着頭皮伸出了手
他握住她的手,她才感覺到他的大手包覆住她,下一瞬間,他輕輕一使力就将她拉了上去,讓她側坐在他前方
她很快發現這姿勢不對,她看過人騎馬,知道是要跨着騎的,況且她知道自己這樣側座占了他的位子,跨坐會讓情況好一點
遲疑了一下,她穩住自己,試圖把腳擡起來,跨過馬身,身後的男人卻在她耳邊道
“如果你還想嫁人,就別跨坐”
聞言,她僵了一僵,最後卻還是把左腿跨過了馬身,穩穩的坐在馬鞍上,小手抓着前方的鞍頭
身後的男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輕抖缰繩,讓馬兒舉步前行
她沒有騎過馬,胯下那巨大的動物開始移動時,她緊張的繃緊了身子,但更讓她緊張的,是他就貼坐在她身後
她從來沒和男人靠得這麽近,更別提共騎一乘
他的胸膛貼着她的背,結實的大腿,緊貼着她的腿
他的體溫,幾乎在瞬間就透過衣衫,熨燙了過來,讓她的背和腿更熱
“為什麽?”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舌忝着幹澀的唇,問:“為什麽你能跨坐,我不能跨坐?”
“姑娘若是處子,在洞房花燭夜時,會落紅”
他低沉的嗓音,平靜的在耳邊響起,近得讓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吐息,教小臉又紅,可更讓她吃驚的,是他的回答
好吧,他果然知道她是姑娘,那沒什麽,他看過她穿女裝,他救過她,幫過她,早早就認出了她
但他剛剛說的每個字她都了解,湊在一起,她卻聽不懂
擰着眉,她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忍不住好奇,開口問
“什麽是落紅?”
“血”
他的雙手輕擱在大腿上,大手松松的抓着缰繩,任馬兒慢慢往前走,“姑娘腿間的私密處有一層薄膜,第一次和男人在一起時,它會破,會流血,一般姑娘的第一次,通常是在洞房花燭夜,人們将那破處的鮮血,稱作落紅,當做那姑娘是處子的證明跨坐騎馬,有時會讓那薄膜意外破掉”
聞言,她更加吃驚,又羞又窘,若不是緊緊抓着鞍頭,她應該會吓得從馬上掉下去
她不知他怎能臉不紅、氣不喘的,将這事說得這麽直接,那般清楚明白
這事,誰會就這樣說出口?
即便是已出嫁的婦人對着自家閨女,恐怕都羞得說不出口,更何況他還是個男人
可他就說了,半點掩藏也沒有
話說回來,迎春閣是他家開的,他會知道這事也不奇怪,只是一般人會這樣就說出口嗎?
她心跳飛快,面紅耳赤的坐在馬上,這會兒無論是雙腳離地面太遠,或眼前的景色,都被她抛到了十萬八千裏之外
“你不該和我說這個”她力持鎮定的說
“你不該上街做買賣”他眼也不眨的回
她啞口無言,只有耳更紅
馬兒緩緩往前行,搖啊搖的,不怎麽颠,她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大道,和兩旁的田野、遠方的林子,聽着馬蹄聲噠噠的響着,回蕩在風中
“我需要銀兩養家活口,所以才做買賣”她說
“我知道”他說
馬兒繼續前行,風兒悄悄拂來,迎面貼上了熱臉
“謝謝你,沒同旁人說”
“這世上有太多的不該,都只是世人定的規矩”他低下頭來,在她耳邊,又緩緩開口:“沒有什麽規矩,是不能打破的”
心頭莫名狂跳起來,因為他靠得太近,因為他身上的味道,因為感覺到他說話時,那熱燙的唇幾乎就要碰到了她
臉紅耳熱的,她屏住了氣息,有那麽瞬間,想要躲,但人在馬上,他兩手就擱在她身旁,抓握着缰繩,圈繞着她,還能往哪躲?
包何況,他若真有心想對她做什麽,即便在城裏,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怕也都敢做,也會做,不會等到這當口
思及此,她深吸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
丙然,身後的男人重新直起了身子,沒繼續貼在她耳邊,只再道
“最近生意不錯?雨天你也出城收貨?”
“托周公子的福”
對這回話,他嗤笑一聲
她從沒見這男人有表情,不管何時看見他,他總是一臉漠然,那不以為然的嗤笑,讓她差點忍不住回頭看他,但她怕摔下馬去,只能瞅着前方,紅着臉道
“是真的”
“怎麽說?”他問
聽他那話,就知他不信,她抓着鞍頭,告訴他
“那日花魁游河,街上萬頭攢動,我瞧人那麽多,那花落水流、美人游河的景色,真見到的人,八輩子也忘不掉,我發現做買賣就是要趁這熱鬧,回頭就請人連夜趕着做了小荷包,上頭分別繡了桃花、畫坊、美人、烏笛、小橋流水——”
“烏笛?”
她一僵,臉又紅,只能慶幸他在身後,瞧不着
他緩緩的,開口問:“美人就算了,繡烏笛,誰買?”
“我讓人做了男用與女用的,男人的錢袋,女人的荷包”她鎮定的說:“繡了烏笛的錢袋,賣得可好了這城裏,每一個男人都想成為周慶,好能站在柳如春身後”
“所以,你拿我來賣錢?”
聞言,她心底打了一個突,怕他惱了,但他雖然這麽說,口氣聽來卻有些莞爾,那讓她壯了些膽,開口
“我請人繡的是烏笛,可不是周公子您”
這話,讓身後傳來低低的笑聲,教她莫名也揚起嘴角,放松了下來,卻無端更想回頭看他此刻的模樣了
可她不敢
為了她也說不明白的原因,她不敢
馬兒繼續緩緩前行,搖啊晃的,漸漸的,她也習慣了
因為放松,眼前的視野開闊了起來,她可以看見水田映着山水,看見遠方飛鳥匆匆掠過,一輛水車在水渠裏轉着,将水打進更高的渠道裏
騎在馬上,一切似乎都更加鮮明,比在驢車上看得更高更遠
縱橫的田壟阡陌之中,翠綠的稻禾往兩旁延伸,風一吹,就翻起陣陣綠浪
雲很低,幾乎像是觸手可及,可是雨水始終沒有落下來
在那翠綠的潮浪中,他低沉沙啞的嗓音又再次響起
“你不怕我嗎?”
她一怔,想了想,老實回道
“怕,當然怕”
“那你還把鎖留給我?”
沒料到他會提這,剎那間, 她羞得連腳趾頭都紅了
可她确實給了,他也拿了
而她知道,他會再提,就是因為在乎
所以,即便再羞,她仍張嘴告訴他
“因為,我識得的周慶,同旁人說的不一樣”
身後的男人沉默着,半晌,才開了口
“你叫什麽名字?”
她還以為他在酒樓裏聽到了,那時他在樓梯上,停下了腳步
“溫子意”她啞聲重複這名
“不是這一個,”他又低下了頭來,在她耳畔問:“告訴我,你的名字,真正的那一個”
“溫……”她心一顫,粉唇半張,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吐出了真實的閨名:“溫柔……”
“柔軟的柔?”他再問
“嗯……”她啞聲應着
“溫柔”他張嘴重複
聽到自個兒的名從他嘴裏吐出來,不知怎,讓心口莫名有點兒發軟
“嗯”她臉紅心跳的點點頭
像是滿意了,他沒再多說什麽,只是載着她,緩緩繼續前行
帶着寒氣的風兒,吹啊吹的,她卻只感覺到身後男人溫暖的存在
這真是不應該,可早在她穿上男裝,踏出家門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把所有世俗的規矩抛在腦後
就像他說的,她人本就不該在這兒,不該出門做買賣
沒有什麽規矩,是不能打破的
他這麽說,而她只覺得,像是得到了認同
她打破了規矩,他沒有責難她
或許是因為他本來就不曾活在人們定下的規矩之內
這男人還經營着迎春閣呢
若讓翠姨知道她和他共騎一乘,怕不早昏了過去
即便她已經二十有三,縱然她做出了那麽多出格的事,翠姨還想着她能嫁入好人家,好似她還真的能夠嫁人
她曾想過,卻再也不想了
在她走出大門,開始做買賣之後,就更不想了
買賣成交的感覺很好,自己攢銀子更讓她覺得心裏踏實
情況若順利,不出三年,說不得她就能買下一小宅,再也不用看大宅裏那女人臉色,不用伸手同人要錢
她可以養得活自己,養得活翠姨和雲香,養得起丘叔和陸義
人都說他不好,可她知他是好的
坐在這高大的駿馬上,讓他載上這一程,更讓她确定這件事
在她上馬時,他甚至警告了她,不讓她跨坐,而今他讓馬兒走得這麽慢,也是為了不讓她有那意外發生
她是個姑娘,将來還得嫁人
即便她在他警告之後,依然跨着坐,他卻讓馬兒慢慢走
那是他不曾說出口的體貼
雖然說了那句話,雖然知道她壞了規矩,做了出格的事,他依然沒有瞧輕她,依然對她有着該有的尊重
馬兒慢慢的走着,但走着走着,她還是瞅着了那條小路,看見了自家的驢車
這幾裏路,方才她走來很長,現在卻覺得有些太短了
遠遠的,她就瞧見,他那随從已經用他的馬,協助陸義和那頭老驢,将驢車拉出了泥坑
看見她和他一起坐在馬上,陸義瞪大了眼,擰起了眉,有那麽瞬間,她真怕他又要多嘴,幸好他這回識相的如以往那般閉着嘴,啥都沒說,只在兩人到了驢車前時,垂下眼眉,低頭照顧那頭老驢,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
她知陸義關心她,上回才會多事開口
可身為仆傭,他很清楚何時該說話,何時不該說,特別是他本來就不愛多嘴多舌
胯下的馬兒,在身後男人的操縱下,在驢車前方不遠處停了下來
她本想着試圖自己下馬,可這駿馬十分高大,而坐在後方的男人,先行下了馬,然後朝她伸出手來
她擡手傾身試着握住他的手,誰知他卻忽略了她的手,一把握住了她的腰,将她抱下了馬
溫柔吃了一驚,小嘴微張,抽了口氣,一張臉兒,驀然再次羞紅
他動作很慢,很溫柔
她雙腳落地了,可他雙手仍在她腰上,多停了那麽一會兒
那雙大手的熱度,透過衣衫熨燙着她的肌膚,教一顆心跳得飛快
忍着羞,她擡眼瞅他,只見他低垂着那雙深邃的黑眸,看着她
然後,他擡手,拇指撫過她的臉,抹去了她臉上的泥
因為如此,她才記起臉上還有泥
一時間,臉更紅
在他眼中,她一定很可笑
不知怎,忽然在意起自己的模樣來,她匆匆擡手想擦臉,卻又覺得太刻意,半途改為雙手抱拳
“謝周公子……”
她說着,卻因為兩人依然靠得太近,顯得姿勢特別奇怪,忙退了一步,躬身低垂着腦袋,這才滿臉通紅的再次道謝:“仗義相助”
這話,讓他又嗤笑了一聲
她低垂着眼,卻又看見他垂挂在腰間的腰子鎖和平安符,一時又羞,不敢再看,只能匆匆擡眼直起身子
可她下了馬了,道了謝了,眼前的男人依然沒走開,就這麽杵着,她也不好就這麽轉身走開,可她既不敢再擡眼看他,也不敢再垂眼瞧那銀與紅,只能目不斜視的盯着他的衣襟,客氣開口道
“改日周公子若有空,還請讓在下宴請您一回”
“好”
“咦?”
她邀他,原只是客氣話,還以為他會回絕,沒想到他卻一口答應了下來
聞言,她一楞,錯愕朝他瞧去
“端午那日我有空,就午時,在香滿樓吧”
“啊?”她傻眼
“不方便?”他挑眉
“呃……”她傻看着他,紅着臉,只能道:“不……沒有不方便”
“記得把你的荷包帶上”
話落,他翻身上了馬,看了她一眼,又瞟了那站在老驢身旁照顧那頭動物的陸義一眼,然後一抖缰繩,策馬離開了
他的随從飛快跟了上去,兩人雙騎如風一般,一眨眼就消失在眼前
她傻站在原地,過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當她回身朝驢車走去時,陸義瞅了她一眼
“我知道,我不該邀約他,但人家幫了咱們,請吃個飯、回個禮,也是應該的”
陸義沒有吭聲,只是确定缰繩仍穩穩的綁好,沒有松月兌,這才模模老驢的背,然後轉身上了驢車,臨上車前,他停下腳步,嘆了口氣,轉頭看着從車後爬上驢車的自家主子
“他開了迎春閣”
她一怔,擡頭看來,然後開口
“我知道”
“這爺不是一般商家”
“我知道”她眼也不眨的再回:“只是應酬飯,又是大白天的,不會有事的”
陸義擰眉瞅着她,厚唇微張,又閉起,他沒再多說,只點點頭,爬上了車,坐在前座上,輕抖缰繩,驅策老驢往前走
坐在後車廂裏,溫柔臉微紅,她悄悄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來
車馬辘辘往前,她掏出手絹抹去臉上幹掉的髒污,對陸義的警告沒有多想,她只開始擔心自己端午那日,會湊不出足夠的銀兩請那男人吃飯
香滿樓建在水畔,風景秀麗,大廚還是從京裏聘來的,在那兒吃上一餐,可不便宜
她只希望到時他不會心血來潮點上七八個大菜,吃得她血本無歸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