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你信意外嗎

第62章 你信意外嗎

我和傅勻最終沒有喝奶茶,看着李雙雙小小身體背着妹妹給那幾個男孩兒分奶茶時,我有些晃神。

傅勻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我身邊,他很自然地攬住我的肩膀,輕聲說:“很多時候你露出這個表情,就是在想事。”

風緩緩吹過,季節原因,院子裏的花草本來早該變得一片荒蕪。

看上去李鶴将它們養的很好,如今還有盆栽頑強地冒着幾片綠葉。

我跟傅勻說:“這叫思考傅總。”

他垂頭笑着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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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鶴說想請我吃飯,他看了一眼傅勻,大概是看出來對方無論家世還是其他,都和自己是兩個世界,李鶴的語調有些不安:“也不一定吃飯……就是看我們好像也十幾年沒碰過面,想敘敘舊。”

他的手緊張地搓了搓衣角。

說實話我覺得我們之間沒什麽舊需要敘,當年幫他的忙是因為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後來更是除了殷柳的事沒有過任何交集。

按理來說,我們連這次見面都不應該有。

只是我還是想找到殷柳存在過的痕跡。

不知道為什麽,看見李鶴在我面前有些唯唯諾諾的樣子,當年的那些細節就開始變得模糊。

他似乎過得并不好。

我沒有拒絕李鶴的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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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起出門的時候他顯得精神好了很多,身上也換了一套幹淨衣服,看上去年輕了不少,像他該有的樣子。

李鶴不斷囑咐李雙雙:“我們只是出去吃頓飯,你看好弟弟們不要亂跑。如果有什麽想吃的就給我發信息,我回來的時候會順便給你們買。”

李雙雙露出一個不滿的眼神,催促他說:“爸,人家還在等你呢,話少一點吧!”

她看了我一眼,那雙眼睛總讓我幻視我十八歲生日那天,殷柳在校園裏讓我之後好好回去上晚自習的眼睛。

我沖她微微一笑。

傅勻想離開,他用了一個很巧妙的借口,說顧思無那邊又給他弄出了一個爛攤子需要去處理。

在李鶴過來之前,我拉住他的袖子,小聲道:

“傅勻,這次陪陪我吧。”

我懇求道:“……陪我一次好不好?”

良久,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一秒,也可能是好幾分鐘,他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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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鶴帶我和傅勻到了縣城裏随處可見的街邊餐館,臨近中午,人不算很多。他包了一個包間。

容得下十來人的大桌此刻堪堪坐了我們三個,李鶴剛開始點菜有些畏手畏腳,自己不敢點,而是把菜單推到我和傅勻手邊。

我暗中戳了戳傅勻,希望他能理解我的意思。

我早說過,如果不是在這種情境下,我和傅勻或許能成為商業場上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他很自然地替我拿過了菜單,從不多說。

服務員來取菜單時,傅勻借着要去洗手間跟服務員一起出去了。

出門前他朝我笑了一下,很淺的一個笑容,幾乎只是唇角勾了一下,但我還是覺得他是在給我打氣。

于是我也朝他笑,希望他能放心。

傅勻走之後李鶴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氣。

他淺淺地笑了一下,手上殷勤地給我的杯子裏倒了酒,随後又想起來我現在受傷不能喝,又把酒杯換到了自己面前,給我倒了杯橙汁。

李鶴說:“這麽多年不見,沒想到你如今竟然和一個Alpha在一起了……他看上去對你真好。”他說着說着抿了兩口酒,有些被嗆到,“咳咳咳——我真的沒想到這麽多年還能遇見你。”

然後說了幾秒之後,他的語氣就漸漸低沉了下來,帶着些許悲傷之後的淡然,“今天是……雙雙帶你們過來的吧?我在門口看見她和你們說話了。”

我點點頭說:“小姑娘說,不能太刻意,讓我們在她進屋後十分鐘再敲門。”我學着李鶴的模樣抿了口橙汁。

李鶴露出了一個就知道是這樣的無奈表情,“雙雙一直都很聰明,有些時候對于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處理得比大人還好。”

“他們沒有讀書嗎?”

李鶴的動作頓了頓,有些抱歉地看了我一眼,“五個孩子都到了上學的年齡,之前也送去上過學,可能是我太久沒有接觸學校,竟然沒有想到學費之外還多出那麽多費用……”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有些悲傷,“我說這話你會不會覺得我很不負責任,把他們養大,卻沒能給他們好的生活。”

“政府呢?”

李鶴笑了笑,說:“能幫到的也只是鳳毛棱角,有些看不到的誰又能幫呢。”

我擡眸看了他一眼,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麽話。

面前的圓桌上只放了一瓶便宜的白酒,和一瓶廉價的勾兌橙汁。李鶴很快喝完了小半杯  ,又倒了小半杯。

酒精的緣故,他的話開始有些多了,菜還沒上來。

他說:“你肯定想問我很多事,我知道的。”

他笑了笑又說:“我覺得你肯定還想問雙雙的事。”

我依舊沒有說話。

李鶴自顧自說起來,“十二年前,殷柳的事,我很抱歉。高考結束後我母親的病更嚴重了,我最終放棄了上大學。母親去世後我有到處找過殷柳,喬淺……這麽多年,一到晚上閉上眼睛我就會想起那天……混亂成一片,有一種說法叫什麽來着……燈光搖晃,色彩眩暈成一片,怎麽偏偏是殷柳呢。

“我不讀書後去了很多城市,打了很多工,在第二年巧合又遇見了她,像是兜兜轉轉要贖罪一樣。那個時候她竟然也在那家餐館當服務員,我第一眼還沒認出她,臉色很差,頭發剪短,好像比之前瘦了好多。反倒是下班的時候她叫住了我。”

說着說着李鶴像是醉了一樣,我沒拿桌上的紙,從包裏掏了一張遞給他。

李鶴愣了愣,沖我抱歉地笑了笑。

他繼續說,聲音有些哽咽:“她還笑着跟我打招呼,問她走之後班級裏的情況,問那些人後來對她的評價。她說警察那之後沒有再聯系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父母在中間摻和了一腳還是那群人權勢滔天……最後她問我,你怎麽樣。”

我的心髒漏了一拍。

“我跟殷柳說,喬淺過得還算好啊,成績特別棒,後來上了好大學……是讀的物理專業吧?”

我點點頭。

李鶴也點點頭,像是自己的說法和記憶都被印證一般,“殷柳那個時候哭了,除了我媽,我第一次見一個女孩子在我面前哭得那麽傷心,還是一個Omega,大家都說該保護的那類人。我想安慰她,到頭來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也許是出于我自己的私心,我在那座城市暫時穩定下來,和殷柳的關系好了一些,我們經常會聯系,雖然不是很頻繁,但她很多次都在問我關于你的事。也許是一個地方出去的人總會有些惺惺相惜,我們工作上相互照顧,我知道的事情也都告訴她。那年夏天,我常常見她穿長袖,以為是omega的習慣,後來才知道那是她為了遮alpha酗酒賭博後在她身上留下的傷痕……也是在那個夏天,我見到了她的女兒,才八個月。”

李鶴的聲音更加傷心了,嗚咽聲逐漸變大,他一度失聲,将手拿起來捂在臉上,鏡片上盡是白色水霧。

那些事我沒經歷過,聽別人的敘述是一件很奇怪的體驗。

我的身體有一種極其想和李鶴抱頭痛哭的沖動,大腦的情緒反應機制又像是被什麽壓着,遲遲未能下達指令。

“我無數次覺得我是罪人,如果不是當年……不是當年我在那個酒吧工作,我要是不那麽反抗,我要是家裏的情況能稍微好一點點,你也不會……她也不會……”

我的聲音有些啞,手止不住地顫抖,我問李鶴:“當年,十二年前,到底是為什麽,李鶴,到底為什麽,為什麽會是殷柳到那兒?”

他擡起頭用帶着紅血絲的眼睛疲憊地看了我一眼,露出一個苦笑,哭腔掩飾不住:

“喬淺,如果我說……這一切都是意外,你會信我嗎?”

李鶴說,那天酒吧裏的環境實在太混亂,他被人打了眼睛看不清東西,腦袋也暈。

他說他聽到了酒瓶炸裂的聲音,也聽到了我的叫聲。他原本想過來幫我的,可是還沒接近便被人拂開,頭又撞到了桌子上。

那種錐心的痛他至今在深夜的時候仍會想起。

冷靜下來的李鶴想到了要叫人過來,可那時他的嗓子已經幾乎不能發出聲音了。

視線模糊之中,他顫抖着手,背着所有人在手機上翻着聯系方式,差點被人發現,在那人靠近他之前,被緊張支配着撥出了一個號碼。

不巧,那個人便是殷柳,因為鄰居的原因,他們有聯系方式。

他聽到了殷柳在問他什麽事,清冷的聲音與酒吧的吵鬧格格不入。

李鶴拼盡全力,才擠出了幾個字。

“喬淺……額……酒,酒吧……”

“喂?喂?怎麽了?他喝醉了嗎?”

李鶴的電話被人挂斷,随後玻璃聲又清晰地響起。

再之後,他失去了所有感官知覺。

李鶴将臉深深地埋進手心,說:“我不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拿着我的手機聯系了殷柳,将她騙了過來。

“我醒來的時候,酒吧裏混亂極了,有警察有醫生,各種腳步聲,我坐在角落裏,看不清這一切。對不起喬淺,真的很抱歉,我以為十幾年過去,我再也沒有見到你的可能,可是今天又見到了。”

我有些失神,将橙汁喝掉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殷柳是怎麽死的?”聲音止不住的顫抖,酒吧那天,殷柳退學那天,車站那天……無數無數的場景像電影一般一幕一幕在我腦海裏迅速閃過。

李鶴說的後來遇見殷柳的摸樣我完全想象不出來。

我只記得,她離開的時候,長發齊肩,身上掩不住的清冷氣質,淚痣隐藏在銀鏡之下,眉眼微微上挑,本該是能有美好人生的樣子。

我想象不出來。

想象不出來她後來受苦的樣子。

心裏的酸澀一點點擴散,那種痛苦是後知後覺的,比在警局突然知道殷柳離世的消息痛苦百倍。

我原以為我只要不去想,不去思考,不去在意這一切,所有的東西就能按照我想象的模樣發展。

變化自然而然就會産生。

可是我錯了。

“十二月,殷柳跟我說想離開,我們計劃好了一切,帶着她的孩子,結果卻被飯店的人告訴了她的Alpha……他的Alpha好像認錯了我的性別,我們爆發了很大的沖突,殷柳一個人将這一切攔了下來。

“三天後,當地警局就傳來湖邊發現屍體,需要認領的消息,是我去認領的……”李鶴幾乎失聲,頭低到幾乎看不見,肩胛骨不斷顫抖着,回憶這一切無疑是再次撕開傷口,“我瘋了一樣找她的孩子,後來知道孩子被警局送回她的養父母那兒。我馬不停蹄趕回了這個縣城,在發現那對養父母對雙雙家暴之後,把孩子搶到了自己身邊……”

作者有話說:

殷柳線還剩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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