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喬淺”(2)
第64章 “喬淺”(2)
十六歲是我人生的一個轉折點。
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作為一個beta應該怎樣生活。
分化後三個月,葉女士懷上了小喬。
一件事情脫離原先既有的軌道之後,通常有兩個結果。一是盡量控制,想辦法回歸正途,二是讓它繼續失控,瘋長。
我選擇了後者,我需要一點腎上腺素的刺激讓我覺得自己還好好活着。
第一次抽煙的時候不是一個好年齡,那時距離葉女士剛懷上小喬兩三個月,我又翹了一次晚自習,被一個混混叫出去打了架,起因是因為他說我搶走了他的omega。
天地良心,當他說出那個omega的名字時,我感到無比陌生,甚至荒謬。
但畢竟是那個年齡,刺頭一樣的人總覺得自己可以有說一不二的權利,所以他們不信我。
我好好解釋,沒人信。
我拿出手機試圖尋找證據,沒人信。
最後只能上升到拳腳相向。
但我好歹也是從小按照alpha那一套嚴格要求的,正規的打架方式自然也不在話下。
于是我贏了,贏得毫無懸念。
那個時候那群混混看我的眼神變了,是明晃晃毫不掩飾的怨恨。
還未成年,未經歷後面那些事的我并沒有意識到這個年齡的小孩兒是一種多麽好勝的存在,尤其是他們一群Alpha敗給了一個B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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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小梨下晚自習找到我時,我背着背包坐在五月末、昏黃燈光下的公園椅上,嘴上叼着根煙,身上的校服也沾了許多灰和血跡。
表情面容什麽的隐在煙霧背後看不清晰,黎小梨說他間到我第一時間被吓到了。
雖然是很帥沒錯,但眼神不太好,配合上那套戰損校服,像是要殺人。
我問他:“……有那麽恐怖?”
黎小梨點頭跟小雞啄米一樣,“你不知道啊,我以前看你都人不犯我,人犯了我也不會生出什麽事端,第一次看到你這個樣子,”黎小梨乖乖巧巧坐在我身邊,雙手搭在膝蓋上轉頭沖我笑,“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看上去肯定不會被人欺負,說不定還能把我保護得好好的。”
我沒說話,掐掉嘴裏的煙,擡手揉亂了黎小梨的頭發。
站起身呼出一口氣,那時時間已晚,公園裏就剩下我和黎小梨兩個人,夏天差不多到了,耳邊有些微蟲鳴。
“黎小梨,別告訴我爸媽。”
他小跑着跟在我身後,答應得飛快,“我诶,你還不放心啊。”
黎小梨鮮少有十分靠譜的時刻,這次算一次。
但僅僅是一個月,我那時忽略的事情全部找上門來。
先是考試被認定抄襲,再是不知道為什麽偷了別人的東西,關鍵是被偷的那個人的名字,和上次那個alpha說的omega的名字一模一樣。
老師很疑慮,讓我不要多想。
但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像一把隐藏的劍,插進了每一個人的心間。
我解釋過了,沒人信。
我的成績一落千丈,老師失去了對我的信任,葉女士和喬先生對我的事情略有了解,氣壓變化這麽大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葉女士做過嘗試,效果不大。
自那之後,我變成了別人眼中校霸一樣的存在,打架抽煙早戀成績差不習好。
還把當時成績名列前茅的黎小梨拖下了水。
時間就這樣慢慢過着,我一直保護着黎小梨,因為我的緣故他已經被太多人排擠,我必須保證黎小梨能安穩到畢業。
後來我們在一起了,又分開了,那只是友情。
十七歲生日,我跟父母說不想慶生,黎小梨給我買了一個亮晶晶的鑰匙扣,除此之外沒人幫我慶生。
五個月後,三月中旬,莺飛草長的季節裏,小喬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十月中旬,我高三,迎來了十八歲的生日。
我從學校翹掉晚自習,沒有人在意。
出校門的時候我遇到了殷柳,那個學習成績,尤其是理科很好的學習委員。
看見她的時候我有些猶豫,但這種猶豫并沒有打亂我原本的計劃。殷柳讓我記得好好上晚自習,那時候是下午接近五點。
四個小時之後,我在酒吧裏用酒瓶砸了人。
或許酒瓶砸下去那瞬間最開心的人并非是我,跟我一起的那些人,也有少部分是Alpha,他們吹着口哨,像是在說什麽助威奇怪的話語,我記不清了。
可是一群剛成年的學生又哪裏來的那麽大力量和成年人對抗呢。
不得不承認,人在有些時候很容易盲目自信,尤其當這個時候還又急又燥,自我感覺良好。
都稱不上年少輕狂。
殷柳出現在酒吧裏像是一場策劃好的計謀那般湊巧,那個時候我的褲子已經被人褪到了腿彎,我聞不見其他的任何氣味,不管是Alpha,還是Omega。
只有酒臭,伴随着沉悶甜膩的奶油蛋糕味。
胃裏一陣翻滾,不停抵抗,人群縫隙間,我看見殷柳被人抓着胳膊拽進了這個世界。
她甚至沒來得及驚呼出聲。
那一刻幾乎是雙目眦裂,我拼盡了全身力氣,瘋了一般地掙紮都沒能逃脫,眼睜睜看着一切在我眼前發生。
後來這件事成為了我噩夢的起點。
從醫院醒來時,葉女士在我的病床旁邊小聲哭,喬先生站在她身邊,臉上的表情從未那般悲傷凝重過。
我像是一塊生鏽的鐵,轉了好久好久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眼淚像是打開了閘門一樣往外湧,我傻愣着看着我的父母,插着針頭的手顫顫巍巍地想往上擡。疼痛和嗓子嘶啞讓我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葉女士立刻湊上前來握住我的手,哭腔止不住,她說:“沒事了,沒事了……沒事了淺淺,我們報警了,沒事,都會沒事的……”
“……媽……”我的視線一片模糊,連葉女士的臉都看不清楚。
吐出一個字音後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一樣,我不停流着淚問我媽:“媽……那個酒吧裏的人呢?殷柳呢?殷柳呢媽媽?”
葉女士突然捂住自己的嘴,因為極為悲恸的情緒,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最後還是喬先生說,殷柳先去警局舉證了。
我們都以為這件事會随着警方的介入水花逐漸變小。
可是石頭被扔進湖裏激起水花,只是我們單方面的設想。
十二月這件事沒有任何進展。
葉女士在大冷天抱着小喬坐在警局前表示抗議,被警方以擾亂治安為由趕走。
她手和臉都凍得通紅回來,眼睛的神色卻無比堅定。
葉女士跟我說:“淺淺不用擔心,這件事為了殷柳也好為了你也好還是其他什麽人,媽媽會堅持到底的,你現在需要的就是好好調整自己的精神。”
喬先生也為了這件事到處奔波打探消息,某一天他回來跟我們說,大概是沒什麽辦法了。
那天在酒吧鬧事的那幫人,在警局有關系。
而殷柳那邊,因為證據鏈的突然斷裂,以及家裏和什麽人達成了協議,不再追究。
至于我……
一個Beta而已,又沒受到什麽實質性傷害。與其把這件事弄得人盡皆知,還不如收下人家的補償。
葉女士和喬先生自然是不幹的,可我正值高三,小喬那麽小,我父親還在政府機關工作。
這是第一次,有人拿我的家人來逼我妥協。
黎小梨以為我請假的那一個月是因為跟Alpha打架受傷了。
殷柳懷孕的消息也是他跟我說的,黎小梨說學校在懷疑,殷柳家長單方面否認,這件事幾乎鬧得挺大,殷柳好像要準備退學了。
我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倉促回到了校園,倉促地開始撿起我的學習,倉促地答應了殷柳在接下來這段她也不知道還有多久的時間裏輔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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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柳退學之後,黎小梨說我的成績變好了,話也變少了。
以前雖然也這樣,但不是冰冷冷像塊石頭。
我跟他說:“黎小梨,為我高興一點吧。”
他癟了癟嘴:“你生日之後就感覺有些不一樣了,葉阿姨說你是生病,在醫院住院呢,那段時間也沒讓我去看望看望你……你不會是真的因為喜歡上我了所以要避嫌吧喬喬!覺得影響我學習?!”黎小梨整個人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樣,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
那時候距離酒吧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小半年,我們快迎來高考。
看着黎小梨和我的父母平時和我的相處态度,我深覺如果我還陷在這件事裏走不出來,最後只會讓我們都傷得體無完膚。
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我有些陌生地扯了扯嘴角,直接上手掐黎小梨的臉。
“你怎麽老想着喜歡不喜歡,真想嫁到我家來做一個Beta的Omega啊?黎小梨,你之前那套‘信息素味道’理論呢?”
“我要是願意委屈我自己,那也是我的事啊,信息素味道也一起委屈一下呗。”
“可惜,”我的手從他的臉頰上移開,笑得越發熟練起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們還是更适合這樣相處,我怕真在一起了你會拿晾衣杆戳我。”
黎小梨看着我愣了幾秒,突然嘿嘿傻笑兩聲。
我被他這個笑容弄得犯慫。
“喬喬,你喜歡什麽樣的人啊?”
那時候我看了一眼桌上的物理習題冊和外面早已黑下來的天空,想了想說:“不要像我一樣就好。”
黎小梨以為我是在說第二性別,他思索片刻道:“我這樣的Omega不适合你……那Alpha呢?你有沒有想過,和Alpha在一起?”
筆尖上的墨在紙上漾開。
我和黎小梨說:
“黎小梨,以後別說這個話題了。”
同年六月,高考結束,我和黎小梨考上了同一所大學。
他學設計,我學物理。在這期間,我和言晔因為一次真心話大冒險談了場戀愛,兩人相敬如賓,幾乎也是近半個月後宣告回到普通朋友層次。
大三臨近大四,我迎來了我人生的第二個轉折點。
作者有話說:
每一次設置單人章都是有原因的
殷柳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