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昔十 中毒
第14章 昔十 中毒
半個時辰後,吉時便到了。
吉時一到,敲鑼打鼓爆竹奏樂,把原本就有的喜氣炒的更為熱烈,在一片歡騰熱烈的氣氛之中,喜娘牽着蓋着紅蓋頭的新娘子樂呵呵地走了出來。
沈盟作為唐廷和蘇彩彩唯一的長輩,一身喜氣坐于上座。
大廳裏所有賓客的注意力都不約而同集中在了眼前這對新人的身上。
若唐門還在,應是唐廷用花轎來擡自己的新娘,不過其實大多數人也已經知道,唐廷雖是唐門遺孤,其實也早被沈盟收留,這樣一來,在沈家莊舉行這場婚宴倒也合情合理。
主婚人是藏龍卧虎莊的龍子齋,由他致詞之後,就宣布儀式開始,就聽他在喜氣洋洋的大廳中朗朗地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話音未落,忽聽“撲通”一聲,就聞新娘蘇彩彩一聲驚呼,“表哥!”
一聲“表哥”之後,所有聲音驟然中斷。
沈盟面色一變,一步上前,步如雲随後掠至。
唐廷面色慘白倒在地上,毫無聲息。
一滅大師和靈風道長随即上前查探唐廷的傷勢,前者扶着唐廷的手腕探視,脫口而出道:“是毒!”
靈風道長見狀,運功提指,瞬間點了唐廷周身幾處大穴,并道:“我已護住唐公子心脈,以防毒性侵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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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道長。”蘇彩彩在一旁出聲道謝,掀開的紅蓋頭下,映紅的燭光只将她溫婉美麗的臉龐襯得愈發明豔動人,可偏偏她的神情惶惶不安,驚魂不定。
“我聽聞武林中除唐門外,還有五毒門,毒藥師,和苗藏族等地域的邊遠門派擅長使毒,難道是他們?”沈盟不由問。
“可究竟是什麽毒,居然能傷到表哥?”蘇彩彩卻問。
一滅大師和靈風道長本就不擅毒,均搖首,一滅大師道:“據老衲所知,中原毒術以唐門居首,那些毒教派的邪門毒術雖厲害,恐怕也不至于傷到唐施主才是。”
聞言沈盟臉上的憂色更甚,步如雲忽地想到一人,他轉首那人所在的一桌,見他似是毫不在意,只顧提着方才自己交給他的酒壺飲酒,不禁朝那人出聲道:“李公子,不知你有何見解?”
他問的自然是李鳳迤,但李鳳迤好像不怎麽想湊熱鬧,所以就算眼前出現了如此變故,他仍置身事外,而此時他的雙頰因為酒力的緣故微微發紅,倒是那雙眼睛裏沒有絲毫的醉意,黑亮的驚人。
見步如雲找上了自己,李鳳迤只好開口道:“唐公子都難以抵擋的毒,想必很毒。”
他這簡直就是一句廢話,大廳裏有不少人在他話音落下後都不禁對這句話感到嗤之以鼻,更是有人“哼”出了聲。
李鳳迤毫不在意,說完又喝了一口酒。
而沈盟聞聲已轉向李鳳迤,因他先前就聽步如雲提到過一名姓李的公子,說是之前闖花府一語道出葉飛死因的人,他也不管李鳳迤此時是不是喝多了酒,總之心底已升起一絲希望,于是連忙步向那桌,出聲相請道:“閣下是否就是辨識出‘六道輪回’之招的李公子?”
這話一出,倒是讓剛才嗤之以鼻的人大吃一驚,當事人卻毫無自覺,只是兀自咕哝了一句道:“在下李鳳迤,今日要不是唐公子好客,我也不會出現在這裏。”
言下之意,好像是一不小心趟進了渾水裏。
他的态度讓衆人為之鄙夷,沈盟端的是氣度非凡,再一抱拳道:“李公子既然能一語道出葉飛的死因,不知能否為廷兒查看一番?”
李鳳迤興趣缺缺,不過看着大廳裏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只好答應下來道:“若莊主信得過我,那我看一下倒也無妨。”
“自然信得過,步捕頭一再提及李公子的大名,沈盟早已仰慕許久,眼下突發變故,幸而李公子在場,也算得上是沈盟之幸。”說罷,沈盟便吩咐下人将唐廷送入房內,并特地囑咐蘇彩彩道,“彩彩,你帶李公子前去,助李公子一臂之力。”
之所以要蘇彩彩帶去,是因為作為主人的沈盟還有一屋子的客人要對付,就算喜宴被打斷,就算他再擔心唐廷所中之毒,一時半會兒也走不開。
“是。”蘇彩彩本就放心不下唐廷,立刻答應,對李鳳迤道:“公子請随我來。”
李鳳迤微一點頭,起身正要前往,木成舟也站了起來,卻被李鳳迤阻止道:“你留在這裏。”
木成舟看明白他眼中的意思,便點頭又重新入了座。
喜宴被打斷,原本的喜氣亦被沖得一乾二淨,絲毫不留。
“究竟何人要下毒害新郎?此事是否與黃金一案有關?”在座衆人疑問紛紛,還有諸如:
“唐廷是唐門後人,所有人中屬他最了解毒,偏偏中毒的人是他,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那李鳳迤在江湖上似乎沒什麽名氣,他真的有那麽大能耐,能解連唐門都奈何不了的毒?”另有人疑惑道。
“是呀,雖說若能解開唐公子身中之毒,興許便會有線索,但他來歷陌生,好像是說來自‘無有’山莊,可是那山莊前所未聞,此人當真可信嗎?”
“即便不可信,下毒之人也不會是他,他本為取黑蛇膽而來,并未有留下之意,是唐公子好客才将他留下的。”步如雲這時道。
“但‘六道輪回’由他口中道出,而就步捕頭所言,在場中人種除唐廷以外,只有他對毒了若指掌,沈莊主,我卻覺得那位李公子不得不防。”龍子齋道。
“步捕頭,上次你去請李公子為我大哥驗傷,今日偏又如此巧合,再者李公子是随着黃金一案出現的,我總覺得……”連霸鷹雖然沒有把話說完,但步如雲已經聽出他話中之意。
“連镖頭的意思我很清楚,黃金一案尚未解決,有戒心實是情有可原,防患于未然亦理所應當,不過我依然認為李公子與此事無關,倒是唐公子中毒一事我覺得非常可疑,方才沈莊主就坐在唐公子面前,我總覺得對方的目标并非唐公子,而是沈莊主……”步如雲沉思着道:“不過還是要看下毒的手法,若是早有預謀,反而使得案情更為撲朔迷離。”
沈盟聞言道,“步捕頭的意思是,如果目标是我,那說不定下毒之人就跟當日在軒雲靈洞之中與我對掌之人有關,而若目标是廷兒的話,那就完全不知道兇手的目的為何了?”
“不錯。”步如雲點頭,“那日的兇手一日沒有出現,那麽沈莊主就一日處于險境之中。”
“只可惜當日我只與那兇手對了一招,他就逃離了軒雲靈洞,而且他蒙着面,我并未看見他的面容。”沈盟惋惜地道。
“兇手必定還有動作,所以萬事皆需謹小心。”步如雲說着又道,“話若說回來,唐公子中毒之事,除李公子之外,在場中人也未必都沒有嫌疑,所以即使婚宴中斷,恐怕衆人還需留于莊中,至少等李公子的結果出來再說。”
“嗯,步捕頭所言甚是,我立刻着手安排院落,讓衆貴賓有地方可以稍事休息。”沈盟點頭道。
唐廷屋內,蘇彩彩憂心忡忡,目不轉睛盯着正在為唐廷診治的李鳳迤。
令她感到萬分吃驚的是,李鳳迤以鋒利指氣取了唐廷腕脈內的血液之後,居然先嗅後嘗,毫不在乎裏面的毒性,随後,他更是以自身鮮血混入,重新喂唐廷飲下,就好像他體內的血是有解毒作用似的。
蘇彩彩驚疑不定地看着李鳳迤,不知道李鳳迤是在救人,還是在害人。她想出聲問個清楚,但覺得就算問了也沒有用,而要是萬一李鳳迤真的在救人,她這一打擾,反而壞事。
就見李鳳迤喂完血之後,運起內力為唐廷慢慢導正血氣。
蘇彩彩怔怔地看着一邊臉色逐漸轉好的唐廷,和另一邊臉上的血色一寸一寸減少的李鳳迤。
須臾,李鳳迤收力,唐廷臉上的蒼白之色已不複見,但仍未見其蘇醒。
“李公子,表哥究竟中了什麽毒,他何時會醒?”蘇彩彩這時才敢出聲問。
“咳,此毒名喚‘無極蠱’,毒性極烈,兇險萬分,而且解藥難求,我只能暫時以我血中的藥性壓制,但在十日之內,必須設法為其取到解藥。”李鳳迤并不想說得太複雜,他血中哪來的藥性,幾乎都是毒性,而方才用的根本也是以毒攻毒的方法,只不過他血中成分複雜,随他怎麽說,也沒人能分辨得出來。
蘇彩彩卻因李鳳迤的話不解,又問,“那這‘無極蠱’是出自哪裏?為何說解藥難求?”
“‘無極蠱’本就是唐門至毒,唐門後人就只剩下唐公子一人,現在他自己昏迷不醒,解藥當然難求。”李鳳迤回答道。
“怎麽會?”蘇彩彩一驚道,“那該如何是好?是不是不服解藥,表哥就不會醒?”
李鳳迤搖搖頭道:“這就要看唐公子自身對此毒的抵抗能力有多少了。”
蘇彩彩聞言半晌說不出話來,怔怔地看着唐廷,泫然欲泣。
就在此時,莊內忽聞一聲尖叫。
叫聲凄厲,聽來驚恐不已。
蘇彩彩一愣,只覺今日莊內似是不再平靜,而李鳳迤則在一旁道:“你還是派人守好唐公子,免得我白費力氣。”
蘇彩彩一驚,頓時明白他的意思,連忙點頭道:“多謝李公子提醒。”
叫聲出自西邊的廂房,正是沈盟用來安置賓客休息的地方,可誰料賓客們才陸續進入廂房,就聽到不該聽到的叫聲。
當衆人趕至的時候,卻個個感到渾身冰涼。
只因一滅大師的廂房裏已躺着兩具屍體,屍體面目全非,只能憑借死者身上殘留的碎布辨認出他們的身份。
而這一辨認更加令人不敢相信,因為死者竟然是一滅大師和靈風道長二人。
發現屍體的是沈家莊的丫鬟小翠。
她正在為每個廂房添置梳洗用品,忽地聽到一滅大師房內傳出打鬥聲,只有短短一瞬,就見隔壁廂房有人一躍而入,再接下來,便是轟然一掌,好幾間廂房的客人也都聞聲趕了出來,小翠第一個趕到一滅大師房裏,卻不料見到如此恐怖的屍體,便禁不住驚聲尖叫。
李鳳迤和蘇彩彩聽見的,就是她的叫聲。
李鳳迤讓蘇彩彩顧好唐廷,他自己卻無所事事,提着小酒壺往叫聲傳來的地方漫步而去,絲毫不見着急。
走着走着,聽見打鬥聲音傳來,李鳳迤就着月色,見到原來是沈盟與一名蒙面黑衣人正在交手,沈盟正被黑衣人逼退一步,黑衣人想躍出院子,偏偏撞上了正好在莊內散步的李鳳迤。
黑衣人想逃脫就只能先越過李鳳迤,而李鳳迤看起來毫無攔阻之意,甚至還露出一臉的笑容,偏就是他臉上不合時宜的笑容讓黑衣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輕易越過他,所以黑衣人只有出手。
不過他出手之後對上的卻不是李鳳迤,只因就在一剎那間,一道青影飛快得閃入,也不見任何刀光劍影,黑衣人只覺得一道雄渾之力險些震碎他的內腑,待他退後兩步,才發現那人用的竟然是一柄木劍。
随即,又一道黑影慢慢躍入他的視線,不過那黑影壓根沒有出手的意思,他甚至也沒有用輕功,而是一步一步從另外一個院子慢慢走過來的,他的腳步聲絲毫未曾掩飾,就好像一個不懂武功的人一樣,而他很巧地站在青衣人的氣勁之外,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青衣人自然就是木成舟,他以一招“入木三分”瞬間攔截住黑衣人,讓他根本近不了李鳳迤的身,黑影則是荊天獄,他負手站在一旁,只是好奇暮江城的劍法。
他曾見識過暮江城的藏龍劍法,雖然那時他用的并非藏鳴之劍,可劍行龍蛇騰躍之姿,內含卧虎藏龍之變,威力着實巨大,而觀如今的木劍劍路,卻與藏龍劍法大相徑庭,走的是沉厚穩重的路子,因劍為木身,必須灌以厚實內力,除此之外,他也已換用左手,看得出來為了徹底抛棄“暮江城”的身份,木成舟曾費過一番苦心。
就黑衣人的武功,對上木成舟,基本上就是一招的事。
此時,黑衣人已被木成舟逼退至院子的角落,而木成舟疏密交織的劍網使得他根本無從脫身。
黑衣人驚駭無比,面對那把指着自己脖頸的木劍,再無出手之力。
随即,他忽地咬牙。
但不知為什麽,他拼命咬都咬不下去,這令他感到愈發駭然。
“咳、咳,生命可貴,既然出生在世,就不要輕易浪費,知道嗎?”悠悠語聲傳來,黑衣人頓時瞪大了眼睛,說話的人,正是剛才那個一臉奇怪笑容的白衣公子。
一旁沈盟連忙點了黑衣人的周身大穴,命人将他綁起來送至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