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昔三十七 外祖父

第42章 昔三十七 外祖父

偌大的寺廟裏竟然只剩下老和尚一人,眼看着老和尚竟然還想為他們燒水倒茶,木成舟和荊天獄忙站起來扶着他先入座,并說他們自己會來,等水煮開,倒了三杯茶後,兩人才終于坐下,老和尚向他們道了謝,這才開口道:“在說之前,貧僧想問一問,是不是金邊湖出了什麽事?”

荊天獄如實将金邊湖裏出現怪人的事說給老和尚聽,老和尚聽後閉目很久,久到幾乎像是要睡過去那樣才睜開眼睛,緩緩地道:“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躲都躲不掉……”

“大師知道那個人是誰,是嗎?”木成舟不由問。

老和尚長嘆一口氣,微微一點頭道:“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

荊天獄和木成舟聞言不禁一愣,又有點摸不着邊際,只能等着老和尚說下去,老和尚似是回憶了片刻,然後輕啜了一口茶,才又低低地道: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年輕的僧侶愛上了一名女子,女子是國王的女兒,是身份高貴的公主,她也愛那名僧侶,便打算跟僧侶私奔,可惜被國王的軍隊抓住了,僧侶當場被殺死,公主卻活了下來,其實要不是她懷上了僧侶的孩子,恐怕也已追随着僧侶一起走了。

國王本來想要将公主懷中的孩子打掉,但公主用自己的性命威脅國王,國王只能妥協,讓公主生下孩子,公主也知道自己的父王視她的孩子為眼中釘,只能日日夜夜守着孩子,可好景不長,公主自己病倒了,她知道自己如果死了,這個孩子便也活不成,于是在臨死前設法将孩子送了出去。

經歷千辛萬苦,好歹孩子送到了寺院,盡管僧侶犯了清規,但無論如何,孩子是無辜的,偏偏這孩子的命卻被國王盯上了,很快孩子的下落被人找到,國王就派人包圍了寺院,要寺院将孩子交出來。

寺院不肯,國王下了最後通牒,說如果不交,就将寺院燒了。見國王鐵了心跟寺院杠上了,為了寺院的前途,大僧正最終只能将孩子交出去,他不能把所有僧侶的性命跟那孩子交換,但當他交出孩子後,立刻去到寺院的一間密室裏,他用唯一的鎖匙打開門後,對裏面的人說了這件事。

誰都不知道,裏面的人正是公主的心上人——誰都以為已經死去的僧侶——此刻,他卻好端端地閉目坐在密室內,可他并非死而複生,而是被大僧正救了回來,當時僧侶僅留下一口氣,大僧正本來也救不回他,正要放棄的時候,卻想到了寺院藏經閣裏還有一部被禁許久的武功秘籍,他并未練過,但其實從知道秘籍的存在開始,大僧正就想要一睹其中的內容,只是寺院戒律森嚴,他作為大僧正,就算再好奇,也必須克制,然而眼下他有了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那就是拿秘籍來救命,死馬當活馬醫。

秘籍用梵語寫成,大僧正自是懂得,只不過他翻遍全部的秘籍,發現這似乎只是一種很普通的心法,倒是有些失望,但他鑽研武學多年,也知道有些武功看似平凡簡單,可練進去之後才會顯現出真正的威力,于是便開始用這種心法為僧侶療傷,但療傷至一半的時候,大僧正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起來。

為了要替僧侶療傷,他自己也必須先将最基本的心法融會貫通才行,然後用該心法慢慢凝聚僧侶體內早就潰散的真氣,就這樣連續十日後,僧侶的氣息漸穩,就是不見醒,但也就是在大僧正想進入第二個階段的時候,發現他自己的內力出了岔子,不僅在體內亂竄,還每每引發他對血腥味的渴望,簡單來說就是想做一件可怕的事:殺人!

他每看到一個人,就想用手撕扯開他們的血肉,好像只有這樣做,才能平息自己身體裏紊亂的氣息,終于有一天他沒能忍住,對一個小僧侶下了手,然後他才知道為何會變成這樣,只因這種武功若想再修練下去,必須用活人來練,活人的筋脈骨骼和血能夠平息內力走岔,且能幫助修練至下一個進階。

大僧正得知此事後不禁感到駭然,這才是第一階,就要用這樣的方式加以修練,他根本不敢想象若是再練上去自己會變成什麽模樣,遂他加倍努力克制,也停止了對僧侶的療傷行為。

只不過大僧正發現即便是停止了療傷,僧侶體內也已經開始自行療愈,大僧正心中懷揣着擔憂,他不知道僧侶會不會出現與他一樣的症狀,他也懷着一絲僥幸,一來僧侶并非自己練功,二來,僧侶仍處于昏迷狀态,至少在醒來之前,情況還在他的控制之中,但大僧正為此猶豫不決,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親手殺死僧侶,以絕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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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大僧正将孩子交給國王後,他整個人處于一種說不清楚是後悔還是自責的情緒當中,但他一直說服自己只能這樣做,不然全寺院的僧侶都可能會沒命,在這種兩難的決定中,已經談不上對錯,要說錯,那就只能怪罪于那個一心想要取孩子性命的國王,他如此對仍在昏迷的僧侶說,其實是在對自己說。

誰都不曾想到,大僧正離開後,昏迷許久的僧侶突然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泛起血一樣的色澤,恐怖而令人心驚。

當晚,王宮內掀起一陣腥風血雨,說是死去的僧侶複活為他的妻子和孩子報仇來了,見神殺神見佛殺佛,他殺人幾乎是用手撕的,被殺害的人所流出來的鮮血幾乎能将整個王宮都抹上一遍,最後聽說是國王交出了孩子才總算換回王宮暫時的安寧,但僧侶的武功太過可怕,國王已經下令全城戒嚴,集結所有高手出擊,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僧侶殺死,同時他派兵去寺院追問僧侶的事,和他武功的來歷。

大僧正知他偷練武功秘籍的事再也瞞不下去,只好親自去王宮請罪,并将武功秘籍的事告訴國王,因為王宮的藏書庫中,很可能收藏有關于那本秘籍由來的書卷,畢竟寺院整個建成以及最初的大僧正就是王宮所派,所以大僧正打算追溯到源頭,看看有沒有克制那種武功的方法,只因他自己也身受其苦,想盡快解脫。

國王知道這時就算是賜死大僧正也不是辦法,于是便答應讓大僧正前去藏書庫,大僧正在藏書庫裏不眠不休待了整整五日,總算找到了他想要的克制之法和武功由來。

原來在一百多年以前,有個武癡修練一種奇功走火入魔,每次殺人之後才會恢複神智,他每次清醒之後,就思考該如何才能擺脫這種情形,後來他無意中發現一個規律,那就是五行之中金克木,他修練的武功屬性剛好可以被金克制,于是便設法溜進王宮,王宮有藏金庫,他在金庫裏繼續修練,果不其然,走火入魔的問題不藥而愈,但總不能一輩子待在金庫裏面,還得要出去,但是他并不确定要修練到第幾層才能真正脫離走火入魔的風險,按理說武功練得越高,越是能夠自控,走火入魔的可能也就越低,但萬一真的走火入魔起來,卻也越是難以控制,除非出現一種武功比這種武功更加厲害。思前想後,這個武癡明白過來要怎麽做了,他一面繼續修練,一面就鑽研一種更高的專門克制這種武功的招式,他身在金庫裏,并沒有紙筆,于是索性就邊鑽研邊将招式刻于牆上,但當他鑽研完以後,才意識到這樣的招式根本沒有人能夠修練,只因若要修練這種招式,那麽必須先将前一種武功練至至少五層,才能夠轉而修練克制的招式,自然,在修練前一種武功的時候,必須身在滿是黃金的環境之中,才能避免走火入魔。

然而也就是在這短短五天內,整座城池乃至王宮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事,大僧正是被外面哭天搶地的喊聲所驚動的,他還沒出藏書庫,國王已經匆匆趕來,說那僧侶正大肆進行殺戮,并且再一次侵入王宮,大僧正連忙将他的收獲告知,國王聽得震驚非常,卻也感到無可奈何,他立刻集中王宮內所有的高手,命他們設法将那個失控的僧侶引至藏金庫。

國王将藏金庫建在地底,幸而那僧侶已經發了狂且殺紅了眼,只要看見人就追上去,國王下令所有人都撤出王宮,只留下誘他入藏金庫的那些高手,說是高手,但對上僧侶那恐怖的武功,那些高手也損得厲害,這一路損,一路誘,總算将僧侶誘到了藏金庫門口,衆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于将僧侶封入了藏金庫之中,但國王此時也知曉光是封住僧侶并沒有用,他想要杜絕後患,因而他命寺院所有僧人熔煉黃金,目的是将黃金和僧侶融在一起。

在大僧正的帶領下,寺院所有高手一共熔煉了九九八十一日,總算将黃金熔煉完成,然後國王開始大興土木,在金庫上頭生生挖出了一個湖泊,命名為金邊湖,同時将王宮遷移至了別處,并命大僧正率領整個寺院遷移至本來的王宮,且世代鎮守。

離開前,國王告訴大僧正最初金庫的位置,大僧正仔仔細細研究那些招式,最終也沒敢去練,因為他知道要練這些招式,便要先将秘籍練至五層才可以,而金庫皆被融在湖底,除非再建一座金庫,否則害人害己。”

說到這裏,老和尚停了下來。

荊天獄和木成舟默默聽下來,皆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他們現在已經知道那個怪人就是當年的僧侶,也暗自猜測老和尚會不會就是當年的大僧正,只是具體年數不知,是以無從确認,但無論如何,也已經知道石室內招式的來歷,以及該如何練習,于是,荊天獄第一個想問的問題就是:“那本秘籍現在在哪兒?”

秘籍是關鍵,要練至五層才能修練石室內的招式,現在空有招式,就算知道來歷,仍是無法制服那個怪人。

老和尚說完閉目良久,聽荊天獄問來,半晌才搖搖頭道:“貧僧并不知道秘籍的下落,寺院凋零,歷劫失火,秘籍丢失已久。”

這個回答讓荊天獄和木成舟禁不住蹙起眉來,而老和尚也沒辦法告訴他們更多的事,最後只留下一句:

“解鈴還須系鈴人。”

二人不解,但只能先行告辭,老和尚獨自坐于破廟的殿堂之中,手撚佛珠,口中喃喃念着經文。

過了不知多久,倏聞燭火之聲,老和尚仍未睜眸,卻是低低地道:“施主前來已久,為何始終不肯露面?”

他話音落下,片刻後,一人自暗中緩緩踱出了腳步。

腳步聲悄無聲息,卻仍是被老和尚捕捉到了,他慢慢睜開雙眼,只是他的視力已經模糊,幾乎看不清楚來人的面容。

好一會兒,他才聽到來人低低地道:“原來,這才是我真正的來歷。”

他的嗓音沉靜,語音平淡,聽來無喜無悲。

老和尚的神情中似是有一些激動,但最終,仍是歸于平靜,他輕輕地開口,道:“你總算來了。”

“我是否,該稱呼你一聲,外祖父。”

老和尚的唇微微有些顫抖,卻始終再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眼前明明是他的親孫兒,可當年他卻一而再再而三要将他趕盡殺絕,就好像他父母的罪過非得加諸在他的身上一樣。

“貧僧無親無故,施主怕是認錯人了。”老和尚好不容易才吐出這樣一句話來。

來人并未言語,也不知是在考慮什麽,沉默開始蔓延,很快就成了無邊的死寂。

倏地,燭火燃盡而熄滅了,老和尚這才意識到,原來那人已經離開了。

他忍不住長嘆一口氣,當年那個孩子打從在娘胎裏就從未得到過一絲平靜,作為親生父親的他甚至親手将打胎藥加在女兒的藥膳裏,這也成了女兒仇恨自己的開端,她對自己失望至極,雖然僅喝了一小口,孩子幸虧是保住了,可也因此導致早産使那孩子先天虧損,他還記得那時大僧正将孩子送回他手中那副病怏怏的模樣,他的小臉蛋紅撲撲卻壓根不是普通的色澤,而是發着高燒的緣故,鬼使神差的,他留下了孩子,雖然之後又被僧侶讨要了回去,再後來孩子就留在了寺院,而那僧侶之所以會再次發狂,就是以為孩子快要病死了,所以把一切仇恨都算在了自己的頭上。

後來僧侶便被封進了藏金庫裏,他的親生兒子病勢也好不容易穩定了下來,而那大僧正最終因為練習了秘籍心法的緣故,封印了僧侶之後就日漸遭受反噬,沒能撐過三年就去世了,再後來,寺院遭劫,孩子也被擄走,如今二十年過去了,總算在他大限來臨之前等到了再見那個孩子一面,只是沒料到那孩子的親生父親居然還活着。

老和尚知道有一件事他非做不可,就是不知道以他如今的能力,究竟能不能完成那件事。

喟然嘆息一聲,老和尚自蒲團上緩緩站立起來,他依舊顯得老态龍鐘,卻已然少了幾分顫巍巍的模樣。

只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荊天獄和木成舟回到駱宅的時候,步如雲告訴他們李鳳迤一直在睡覺還沒從房裏出來,結果當木成舟轉去卧室正想敲開李鳳迤房門的時候,房門突然就開了,李鳳迤從裏面走出來,還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木成舟瞥見門後被褥還沒整理,可眼前李鳳迤絕不是剛睡醒的樣子,木成舟不動聲色又看了他一眼,李鳳迤丢下一句“我先去洗漱”就走開了,于是木成舟回到大廳,對荊天獄和步如雲說:“他剛起,很快就過來。”說着,木成舟就開始泡茶,當茶泡得差不多的時候,李鳳迤就從內廳裏走了出來,手上還拿着一碗銀耳蓮子羹,呼哧呼哧幾口喝了幹淨,便将碗遞給了身旁的丫鬟。

“李公子睡得可好?”步如雲見他出來便問。

李鳳迤并未回答,反而問起了他來:“聽說步捕頭去書房研究了一番,有沒有研究出什麽來?”

步如雲搖頭道:“完全摸不着邊,不過剛才荊兄提及他們此去有不少收獲,其中就有關于這些神秘的招式的。”

李鳳迤聞言将目光轉向荊天獄,荊天獄很快将他們的遭遇和老和尚的話簡單說了一遍給步如雲和李鳳迤聽,步如雲聞言一怔道:“若是沒有秘籍,那豈不是一點都沒辦法制服那個僧侶?”

“我覺得有一個辦法能夠試一試。”李鳳迤卻道。

“什麽辦法?”步如雲問。

“把他誘去石室,讓他自己練。”李鳳迤道。

三人聞言皆是一愣,直覺這樣做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步如雲不禁道:“趁李公子睡覺的時候我外出過兩次,那個怪人已經有動靜了,他在山腳下出現過兩次,幸而我已經将附近的人都撤走了,但我剛剛又得到消息,他往鎮子的方向來了,我一時間沒辦法撤離太多人,只能讓幾名捕快将他重新誘回去,還好他腦子似乎并不清醒,只會奔着有人的方向去,就好像一頭蘇醒的野獸尋找獵物,一旦發現獵物,就追着獵物跑一樣。”

“還有一點,石室困不住他。”荊天獄道。

“他應該會有清醒的時候,我打算去會會他。”不料李鳳迤卻道。

三人再是一愣,已有兩人出聲阻止,荊天獄則蹙起眉頭,李鳳迤被三個人瞪得連忙苦笑着擺手道:“我保證不會亂來,我只希望他有清醒的一刻,能讓我跟他說上幾句話,如果他聽勸進入石室練功,這件事不就能立刻解決了?”

其實他說的一點兒也不錯,最快的辦法就是讓怪人自己練功,而不是他們之中的誰或者再去找別人來練這種功夫,這本就是相當費時費力的事,只是李鳳迤的方法太過冒險,誰都不知道那個怪人會不會清醒,就算清醒了,清醒後的他肯不肯去石室也是個問題,何時又會變回原形也無從知曉,他的武功本就太過霸道,幾乎無人能敵,只要稍有一點差錯,就會喪命。

“不行,這樣太危險,必須有萬全之計。”荊天獄皺着眉毛說。

“萬全之計就是你們把所有人都帶走,能帶多遠就帶多遠,把我留下來。”李鳳迤說得認真,而且半點不含糊,甚至還補充了一句道:“我有足夠的理由 ,而且所有人當中,只有我才有這個資格。”

聽他這麽說,荊天獄和木成舟不禁想到了什麽,步如雲因為不是直接聽老和尚說故事的人,反應稍慢一拍,而木成舟忍不住已脫口而出:“難道……”

“別忘了,我的義父是六個人裏的一個,黃金一案是他們犯下的,沈盟提到的那個孩子,當初就在寺院裏。”

李鳳迤這句話說出來,在場的三個人誰都明白了過來,沈盟說的那個孩子,恐怕就是當初唯一的生還者,而且,也正是李鳳迤。

難怪李鳳迤說他才有這個資格,因為他們的關系,竟然是父子!

三人面面相觑,又皆忍不住看向李鳳迤,李鳳迤仿佛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一般,微笑着點頭,卻什麽話也沒有再多說。

他其實也才知道不久,他自小以為自己是被寺院撿來的,父母不知道是誰,當寺院所有的僧侶被六人殺的幹幹淨淨的時候,不知為何段應樓偏偏把他留了下來,還收他當了義子,他本來一直沒想透,現在總算明白過來,段應樓當初沒有趕盡殺絕,為的就是那本秘籍上的武功,幸好秘籍并沒有被他奪得,而自己得以繼續活下去,是因為段應樓又發現了他的另外一種用途。

李鳳迤的手不知不覺撫上胸口,他的心最近一直靜不下來,無論他念多少遍玄胤教他的佛經都沒辦法讓這顆心得到安寧,李鳳迤自己也很清楚,越是接近那一天的到來,他越是心神不寧,玄胤曾說的那句“心不動,萬物皆不動”他雖然理解,但那人畢竟是他敬仰的義父,當再真實不過的背叛來臨的時候,又怎麽可能做得到心不動?

“玄胤,你告訴我……”李鳳迤微微有些失神地喃喃地道,連身後來了人都沒有察覺。

木成舟自從商談結束後就不可避免一直在意着李鳳迤的情形,用餐後本應各自回房,李鳳迤卻留在院子裏一臉怔忡,他從未有過這樣的表情,至少木成舟從未見過。

但此時此刻,見他似乎在想着什麽,木成舟也沒有出聲打擾,倒是李鳳迤回過神來就發現了不遠處的木成舟,轉身笑着只道:“睡夠了一下子睡不着了。”

木成舟嘴巴張了張,卻沒打算拆穿他,只問:“最好他能聽你的勸,前提是他能清醒過來。”

最終三個人都沒辦法阻止李鳳迤的決定,只因他們很清楚,李鳳迤既然敢說,就一定會去做,而且一定沒辦法阻止,而他們,能做的就是讓他安心對付怪人,不要讓旁人出現節外生枝,避免一切多餘的不安因素。

李鳳迤淡淡笑道:“我也希望如此,本來誰都殺不了他,我還擔心無法可循,現在至少有了希望,已經足夠好了。”

木成舟望着他,說不清什麽原因,只要一想到那怪人跟李鳳迤的那層關系,他就覺得心裏似乎被什麽堵得慌,而李鳳迤看似雲淡風輕地說着這句話,心裏恐怕一樣是沉甸甸的,絕不好受。

“你在想什麽,沒你想得那麽難,而且……這輩子,我只認過一個人做父親。”李鳳迤像是知道木成舟在想什麽,忽地道。

木成舟聽着李鳳迤一半認真一半玩笑的話,盯着他看了好半晌,只能拍拍他的肩膀,目不轉睛地盯着李鳳迤道:“無論如何,對我來說,你的安危最重要。”

李鳳迤心頭一暖,他知道木成舟的意思是要他小心,別枉送性命,于是點頭,答了兩個字:“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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