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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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無羨睜開眼,發現他又一次躺在靜室裏唯一的床上。

原本屬于藍忘機的床,如今不僅完整地被魏無羨占用了,床榻周圍一圈也被藍忘機淡藍色的靈力包圍了起來。

難怪,魏無羨已經成為魂體了,卻依舊能感受得到溫熱。想必,這與藍忘機是魏無羨的命定之人,能夠替他回魂脫不開關系。

若是換成其他什麽人,哪怕靈力修為再高深,身為凡世中人,對着死去多時的鬼魂施以靈力,恐怕只有度化鎮壓滅絕的效果。

這術法,當真是如此強大...而這也同時印證了,藍忘機的心裏,是真的把魏無羨當作命定之人來看的。

而且,魏無羨方才明明是和藍忘機一塊坐在桌案前,翻查着回魂術那本書,如今魏無羨卻是在床上醒來的。魂體昏迷後無知無覺,無法做任何事情,甚至連思考都做不了,魏無羨是怎麽從桌案到的床榻,他心知肚明。

可,魏無羨睡着之前都做了些什麽?

對了!回魂術!藍忘機有給魏無羨施行過回魂術的!

魏無羨撐起魂體,把視線看向不遠處那具穿着白衣的身體上,躺着的那個人,不是魏無羨還能有誰?

魏無羨伸出手去看自己,依舊是那個晶瑩剔透的魂體。

莫非回魂術失敗了?否則魏無羨是不應該在鏡中之外的其他地方,看到自己身體的模樣。

靜室裏的燭火點的昏暗,魏無羨的魂體剛才又經歷了情緒上的大起大落,以及靈力和怨氣在其中的來回抗衡,是以魏無羨剛起身的時候,并沒有第一時間看到穿白衣的藍忘機。

對了,藍湛,藍湛呢?!

魏無羨急忙翻身下榻,只見藍忘機卧眠在桌案上,還牽着魏無羨無知無覺的身體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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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無羨湊近之後才看清楚,藍忘機的後背,已被大股大股的黑血浸透,落在一襲白衣上十分駭人。

他第一反應,就是藍忘機受了傷,幾步蹲在藍忘機的腳邊,貼着對方的耳朵輕聲道:“藍湛,藍湛?你醒醒!別睡在這兒,我去給你叫醫師....”

說着魏無羨也顧不上別的,手直接握住了藍忘機的手臂,雖說他對行醫一竅不通,可探脈象,感知靈力波動這樣的事情,魏無羨作為世家大族的首席修仙子弟,多少還是能查得出尋常修士體內的靈力是否有損的。

即便如今魏無羨成了魂體,也應該能多少探知一二。

更何況他如今還能摸得到藍忘機。

甫一摸上藍忘機的手腕,饒是如今被怨氣侵魂的魏無羨,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打了個顫,嘆道:“嘶,就算藍湛方才為了幫我回魂,使用了大量靈力,可他的手怎得變得這般涼...”魏無羨細細探去,藍忘機的靈力雖然在方才實施回魂術的時候損耗過半,但幸好沒有內傷。

魏無羨又輕輕伸手,抹了一把藍忘機後背處的黑血,魂體的指尖在感知到,血液中存有熟悉的怨氣時,突然從中向外漫溢出陣陣怨氣,魏無羨睜大眼睛,呆坐在地,連忙把手收了回去,生怕怨氣透過黑血,侵蝕藍忘機的身體。

方才魏無羨已經探查清楚,藍忘機靈脈完好,身體裏一無怨氣,二無內傷,可他後背上不僅滿是黑血,這血液裏還浸滿了怨氣....

所以這些血,是魏無羨昏睡之前,吐出來的?

當時藍忘機居然也不躲開?他不害怕自己被怨氣浸染嗎?

魏無羨怔怔地跪坐在地上,眼眶發澀,緩緩握住了藍忘機的手。

他如今一無靈力,二沒有尋常活人的溫熱身體,靜室門外如今太陽當頭,魏無羨大略算了算,自他被藍忘機從亂葬崗召喚回來,至今未及兩個時辰,若現下已入了夜,魏無羨倒還能從靜室裏出去,去求藍啓仁或者藍家任何一個醫修來幫忙。

可靜室內門窗緊閉,惟有桌案上幾盞幽幽燭火,說不準外面的世界究竟是黑天還是白日,魏無羨再三斟酌,還是輕輕放下藍忘機的手,準備先飄到窗邊,一探究竟。

魏無羨站起身,定定地看了一眼藍忘機,然後這才小心翼翼地飄飛到窗前,小心地打開了一絲縫隙,微光透過窗縫撒了進來,魏無羨雖然閃避地極快,可手指卻還是不小心被灼傷了一下,不能見光的魂鬼,方才又受了回魂術法,如今很是脆弱,根本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右手的食指上,迅速冒出一縷被陽光灼傷的青煙,魏無羨連忙閃避到暗處,下意識地去看向藍忘機,只見藍忘機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直直盯向打開窗戶的魏無羨。

魏無羨從來都不知道他從小到大,居然還能生出一絲心虛感,連忙将手指藏在背後,啪的一聲合上窗戶,道:“藍湛,你醒了!你還有沒有事?快讓我看看!”

藍忘機定定地盯着魏無羨,然後他顫顫巍巍起身,可從他見到魏無羨到實施回魂術,藍忘機的身心早已受到大量的大量消耗,他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魏無羨就迅速撲到藍忘機面前,執起藍忘機的手,扶穩藍忘機的身體,急道:“藍湛,你怎麽起來了呢?快坐下啊!”

藍忘機面色蒼白,毫無血色的薄唇動了動:“魏嬰,你....”

魏無羨身為魂體,多少要比藍忘機身形敏捷,他扶着藍忘機,讓他緩緩坐下,邊扶邊道:“藍湛,你方才使用回魂術,消耗了太多的靈力,別起來,先好好坐着,嗯?”

藍忘機怔然地看着魏無羨,他不知道為何魏無羨這次醒過來的态度又變了,不清醒的時候就帶着冷漠疏離的面孔喚他藍二公子,而每每意識恢複了就又會親昵地叫着他的名。

三番五次,藍忘機隐約抓住了規律——魏無羨魂體內的怨氣在作怪。

如若魏無羨當下情緒穩定,心境平和,就不會受怨氣侵擾,一旦有人激怒魏無羨,亦或是魏無羨感知到魂體或身體受到威脅,亦或是像方才實施回魂術,需要用靈力讓魂魄同□□相融時,就會觸發怨氣的保護功能,讓魏無羨一時之間完全沉浸在仇恨裏。

在怨氣作亂的這段時間,魏無羨會全然遺忘之前的所有溫情。而當魏無羨清醒之後,他也會将怨氣作亂時所說的話,所做的事,一件一件全部都抛諸腦後。

藍忘機斟酌再三,開口詢問道:“魏嬰,你可記得你昏睡之前,發生了什麽?”

果不其然,魏無羨的臉上露出了幾分迷茫的神色,道:“唔...不就是藍湛你幫我回魂,但是由于怨氣的原因,回魂失敗了,我又昏過去睡了一覺,醒來就看到你在桌案面前坐着休息了嗎?”

他将細節說的十分清楚,眼見藍忘機面露焦慮,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藍湛....難道,我又做出了什麽傷害你的事情了嗎?就像幾個時辰前,我昏睡後再醒來,總感覺我好像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藍忘機搖搖頭,道:“沒有。”

橫豎藍忘機如今沒有外傷,魏無羨也無法察覺出任何不合理的地方,只是,一直以來劇烈作痛的,也從來不是藍忘機的身體。

魏無羨道:“那,咱們來說之前的事情?回魂術的失敗,既然跟怨氣有關,那你有沒有考慮試着先清除我魂體裏的怨氣,然後咱們再來施行回魂術呢?”

滿含期待的神色,甚至魂體的雙瞳,都在說出這番話的同時,被暖黃色的燭火映襯地閃閃發亮,藍忘機眨了眨酸澀的眼,一時之間,他不知道是否應該說出方才清除怨氣失敗的實情,更不忍提及在魏無羨昏睡之前,藍忘機已經試圖用靈力強行驅除怨氣,而魏無羨卻在藍忘機的懷裏,痛到不住痙攣,口吐鮮血的模樣。

藍忘機澀聲道:“姑蘇藍氏于消除怨氣之法,當年聽學時,我曾經說過。”

度化

鎮壓

滅絕

魏無羨自然也想起了這三個詞,畢竟他當年那副靈氣是氣,怨氣也是氣的理論,曾經就把藍啓仁氣得不輕,為此藍啓仁特意将他趕去藏書閣罰抄不說,還讓藍忘機時時刻刻予以監督。若魏無羨此刻不知道藍忘機對他的心意,或許在想到消除怨氣辦法的第一時間,就趕緊抱着身體先行跑路了。

看着出神的魏無羨,藍忘機只當作是他失望,猶豫片刻,還是動作生澀地将魂體擁進自己的懷裏,顫抖着聲音道:“魏嬰,會有其他辦法的,你信我。”

魏無羨緩緩将手摸向藍忘機的後背,輕聲安慰道:“藍湛,你記不記得,當年我在聽學的時候,說了些什麽?我說,怨氣也是氣,說不定也會為人所用,既然你無法将我魂體上的怨氣完全剝離,那不妨試試其他合情合理的辦法,把怨氣從我的魂體排空,這樣,我的魂魄變幹淨了,你也能用靈力幫我回魂啊。”

藍忘機不明白魏無羨的意思,轉過頭看向魏無羨,倆人的臉近在咫尺,魏無羨牽起藍忘機的手,道:“岐山溫氏,先是燒了你家的藏書閣,又占領了蓮花塢,如今江澄下落不明,我又變成這副模樣,你也知道,将來有一天,仙門百家若對岐山溫氏開戰,我比不可能作壁上觀,岐山溫氏既然把我丢進亂葬崗,而我在亂葬崗也.......好不容易我被你找回來了,那我為何不能用魂體上浸染過的怨氣,來向岐山溫氏複仇呢?”

藍忘機的眼裏閃過一分驚愕,他似乎知道了魏無羨想要做什麽,道:“魏嬰,你是想以怨氣...”

魏無羨自嘲笑笑,低垂下頭,掩去眸中一分失落,道:“藍湛,你也知道,我的身體裏既然沒有靈力,魂體自然也不可能有。雖說,回魂術實施的必要條件裏,有你身為命定之人的靈力,可如今我魂體上的怨氣排不幹淨,你的靈力也進不來啊?你放心,你既然一心想要救我回來,自然會牢牢看住我,不讓我在使用怨氣的時候失控,對嗎?”

你可以看住我,不讓我失控,至少在這段時間,你不會離開我,就算如今我的魂體滿是怨氣,你也沒有因此想讓我死,不是嗎。

藍忘機的瞳仁泛紅,牽住了魏無羨的手,道:“好。”

魏無羨怔然擡起頭,魂體不會流淚,但不知是否因為之前藍忘機已經對他實施過一次回魂術,許是有些許術法還是殘留在魏無羨的魂體裏,魏無羨的眼中突然漫起一絲霧氣。

他聽着藍忘機的聲音,不知道怎麽,總恍惚地感覺它聲線澀然,甚至給了魏無羨一分藍忘機此刻在用些微哭腔所說的那句誓言。

魏無羨就聽藍忘機道:“你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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