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十四
十四
“淩風？”
狄岡沒有回答桃星辰的話，反而是用略帶不确定的音調重複了一遍對方口裏的名字。
聽到說話聲，淩風走上前來，一手取下嘴邊的煙，歪頭看了看狄岡一身的漆黑長袍。
“狄岡？”
桃星辰又吓了一跳，“你看得見？！”
淩風好奇的看了看桃星辰，挑眉，“你是誰？”
桃星辰張了張嘴，一個“我”字剛出口，巷子口被叫做姻雪的男人突然身形一動，看樣子是要趁機逃跑。
淩風頭也沒擡，依然看着桃星辰，手卻從衣袋裏摸出個像指環一樣的東西，輕輕在空中一抛，那指環在半空中發出“叮”的一聲嗡鳴，随後瞬間出現在姻雪面前，發出淡淡銀白的光，攔住了姻雪的去路。
姻雪柳眉一豎，頗有些氣惱，“淩風！把你的東西收回去！”
淩風重新叼上煙，深深的吸了一口，煙頭上的火花明滅了一下，随後從鼻子裏噴出一團青煙。
“如果我說不呢？”
“你！”姻雪氣的磨牙，美麗的面孔在白光下看起來耀眼奪目，他伸手在半空一劃，一柄泛着紫青光芒的寶劍出現在手上。
“就憑你想攔住我還早了一百年！”
說完，雙腳在巷子牆壁上一蹬，衣帶翻飛，黑發如瀑布般被風遙遙扯起，他單手握劍，在半空中淩空劃出一個十字，劈頭就朝那指環而去。
淩風站在原地沒動，只是微微動了動食指，那指環便突然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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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星辰看得無意識張開嘴，像是投身到了好萊塢拍攝現場一般。
那廂姻雪一劍落空，劍尖點地，劍身輕微彎曲後彈起，姻雪身子在半空一轉，穩穩落地。桃星辰就聽身邊的男人幾不可聞的笑了一聲，手指一彈，那戒指突然擴大，竟将姻雪困在了指環圈內。
瑩瑩白光圍着姻雪旋轉，光芒落到黑發上，像是投出一片霜華，那就像是隔着千山萬水看着天地間一片暮雪昭昭，桃星辰只覺這美景也許一生再看不到第二次，不由自主的朝前走了幾步。
“你上一次也是這麽說的。”淩風掐滅煙頭，黑色的皮鞋在地上踩了踩，輕笑，“你別忘了，如今我們再見面，已經又隔了一百年了。”
姻雪臉色難看，将寶劍一收，幹脆抱臂不動了，只拿眼白看人。
淩風似乎很滿意終于囚困住了對方，此時又回頭和桃星辰說話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是誰？”
桃星辰此時才回過神，好不容易強迫自己把目光從姻雪身上移開，仰頭看淩風。
“我叫桃星辰，你好。”
淩風嗤笑看狄岡，“這小家夥是怎麽回事？你什麽時候降職成保姆了？”
桃星辰不自在的低下頭，看着腳尖。
小家夥？……他看起來……有那麽小麽……好歹也讀高二了……
這邊正在糾結，狄岡已經冷冷道，“不關你的事，你呢，怎麽出現在這裏？”
淩風又從風衣裏掏出一根煙來，正要點上，就聽不遠處姻雪涼絲絲道，“抽吧抽吧，死煙槍，不管幾生幾世都改不掉的惡習！”
淩風拿煙的手一頓，撇撇嘴，頗有些不自在的又把煙收了回去，咳嗽一聲道，“我奉梵蒂岡的命令追捕……”
“屁！”
姻雪繼續插話，“狄岡你聽他胡說八道！他是叛逃的！”
淩風眉角抽了抽，住了口。
狄岡沉默了一下，幽幽問，“你叛出梵蒂岡？”
淩風動了動嘴角，好半響才不甘不願的點頭，“是又怎樣？”
狄岡不置可否，兜帽動了動，角度像是看向了一直被涼在一邊的桃星辰，“我們走。”
說完飄飄忽忽要往前去，卻被淩風伸出一手攔住。
“诶！”淩風死皮賴臉的蹭上來，“兄弟好久不見，就不想敘敘舊？”
狄岡後退了一下，拉開兩人的距離，“我不記得我和你是兄弟。”
“你……”淩風眯了眯眼，“說這種話也太不留情了吧，我會傷心的哦。”
姻雪遙遙嗤笑一聲，桃星辰納悶的眨眼，“狄岡……你們認識的？”
狄岡沉默了好半響，才道，“真要算的話，我和之前幾世的他認識。”
桃星辰唰的躲到狄岡背後去，“前幾世？……他……他現在是什麽？”
淩風沒好氣的翻白眼，“是人啦！人！”
說着，還指了指牆角路燈印出來的影子，“看見沒有？有影子的！”
桃星辰“哦”的松口氣，狄岡卻是冷冷道，“用影子判斷人的生死毫無根據。”
桃星辰的“哦”字保持在嘴型上，後半截的氣息被自己吞回去了。
淩風哭笑不得的搖頭，主動解釋，“小子，我真的是人，确切來說，我是一個有特別能力的人類，職業是專抓不聽話的妖魔。”
說這句話時，男人還有意無意的看了遠處的姻雪一眼。
桃星辰驚訝的瞪大眼，小心翼翼的問，“你是……道士？！”
淩風伸手抹了一把臉，“不太……一樣，我是驅魔師。”
“哇！”桃星辰贊嘆的點頭，“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姻雪這次沒忍住，撲哧一下笑起來，淩風黑了黑臉，蹲下身，伸手掐住桃星辰軟軟的臉蛋。
“小子，你平時不看書的？”
“什麽書有寫這些？”桃星辰倒是不懂下問，淩風語塞了一下，又問，“漫畫書動畫片也不看的？”
“小時候看過一些……不過已經不記得了。”桃星辰老老實實的搖頭。
淩風無奈了，松開手指站起來，“得，狄岡你小子撿到個稀奇了。”
這樣說就是打算這個話題就此打住了，他轉了個話鋒，“老哥剛到這個城市，還不熟，讓我住你那兒呗？”
說着，又習慣性的去拿煙。
狄岡繞過他，慢條斯理往前飄，“去找達納特斯，他客房多。”
淩風叼着煙，嘴角抽了抽，手指間轉着一個打火機，看着走遠的黑袍，和頻頻回頭的桃星辰，“兄弟，你這不是誠心讓我添堵嘛，要讓達納特斯知道我叛逃了，還不得借這個機會整死我……”
狄岡嘲道，“我也可以借這個機會狠狠整死……”
話還沒說完，就聽身邊桃星辰的聲音脆生生的響起來，“行啊，我家很大的，你和那個人一起來住都可以的。”
說着，還伸手指了指姻雪。
姻雪好看的大眼睛要瞪出來，“我才不要和他一起……”
“就這樣辦！”
淩風哈哈一笑，伸手又打了個響指，旋轉的指環突然停住，随後嘭的一下消失了，随之消失的還有被圈在中間的姻雪。
桃星辰的手指還指着姻雪消失的地方，茫然失措，“人呢？！”
淩風聳聳肩，“他等不及，先去你家了。”
桃星辰茫然，“他知道我家在哪裏？”
淩風幾步走過來，一把拉住桃星辰，“他不用知道，你知道你家在哪裏就可以了。”
說完又彈了個響指，兩人嘭的一聲消失在空氣裏了。
狄岡漂浮在半空，兜帽下一雙劍眉微蹙，他擡頭看向那扇黑漆漆的窗口，燈亮起來了，能看見淩風走到窗口邊，推開窗戶朝下招手。
狄岡冷哼一聲，慢搖搖的飄了上去，不得不說，這個方法是比每天跟着桃星辰坐電梯來的方便。
很快安靜下來的街道，滿頭白發的老婆婆回過神時，路燈好好的亮着，之前坐在前面吃東西的少年已經不見了，桌上擺着一雙碗筷，旁邊丢着零錢。
老婆婆想了半天，總覺得剛才好像發生過什麽，不過……人老了，也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到底哪邊才是真的了。
揉了揉額頭，老婆婆慢吞吞站起來收了錢，收拾了碗筷，看了眼時間，已經不早了，收拾攤子回家咯……
第二日桃星辰起床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家門。
狄岡坐在沙發上看早間新聞，廚房裏傳來陣陣的香味，踩着拖鞋走過去，發現是淩風圍着圍裙一手鍋一手鏟的做着早飯。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四個杯子，倒上了牛奶，客廳的窗簾打開，清晨蒙蒙的光線透進來，帶着冷風，卻趕不走一種叫家的味道。
桃星辰突然鼻子發酸，連忙後退去了洗手間洗漱收拾了。
早餐時間從未如此熱鬧過。
至少在桃星辰的記憶裏從未有過，電視機在身後播着不大不小的音量，玻璃杯碰在餐桌上發出依次不同的聲響，淩風一邊和狄岡說話，狄岡卻是愛理不理，最後煩了，索性端着杯子飄到了天花板上去，淩風仰頭和他說了一會兒之後，就覺得脖子酸的厲害，只好閉嘴了。
桃星辰旁邊坐的是姻雪，從昨晚被淩風放出來開始，姻雪就一臉不爽的樣子，臭着臉色。
桃星辰偷眼打量他，姻雪果然是長得十分好看的，之前在晚上看就已經覺得驚為天人了，如今光線充足，再看更是覺得不得了。
姻雪人如其名，皮膚白皙如雪，黑發披散在身後，還是像昨晚那樣，一小撮頭發盤了起來，用素雅的簪子別了，身上穿着淡紫色的長衫，外面罩了一件白色薄紗，像是從古畫裏走出來的人。
姻雪長相儒雅，柳眉高鼻，鳳眼輕挑，唇若朱紅，雖玲珑秀氣，但并不媚俗，只覺得精致，讓人驚嘆，睫毛纖長細密，一瞥一笑并不做作，反而有一種大家風範，随意之氣，不會讓人覺得別扭。
仿佛是感覺到桃星辰打量的目光，姻雪突然轉過頭來，眼睛一眨不眨的和桃星辰對視，桃星辰一口牛奶差點嗆住，慌張的轉開眼，卻又對上淩風似笑非笑的眼眸。
如果說姻雪是斯文，淩風就一定是相反的了，淩風身上有一種痞氣，但并不招人讨厭，渾然天成的冷幽默和自來熟，都像是專屬于他的個人風格。
他劍眉星目，眼神裏藏着一種睿智，嘴角總是斜斜勾着，手指不自主的耍着一只小巧的打火機，他看起來年紀稍大，帶着一種成熟男人的特有魅力。
硬要說的話……大概就是現在女孩子最喜歡的那種帥氣大叔。
“這家裏就你一個人？”率先打破尴尬氣氛的是淩風，他看着桃星辰，“你父母呢？”
桃星辰看了一眼客廳的挂鐘，幾口喝了牛奶，吃下土司和雞蛋，“他們在國外，你們可以放心住在這裏，不用急着走……”
說完，從椅子上跳下來，匆忙抹了嘴巴，拿起沙發上的書包就朝門口跑，“我去上學！備用鑰匙在電視櫃下面，你們拿來用吧！”
說完，哐的一聲甩上門。
淩風看着關上的房門，聽見走廊外面少年奔跑而過的聲音，電梯叮的一聲停住，随後是關門的提示音。
狄岡早就跟着離開了，房間裏頓時剩下淩風和姻雪兩人。
淩風放下杯子，優雅的用紙巾擦了擦嘴，看向餐桌另一邊的男人，“你覺得如何？”
姻雪看也沒看他一眼，好像淩風根本不存在。
淩風挑挑眉，擡手抛出白銀的指環，“不說話，我就再把你關起來。”
姻雪磨了磨牙，涼涼問，“什麽？”
“那小子啊。”淩風收回指環，在指間把玩，“狄岡說要在他身上找拉切西斯，你覺得呢？”
“我怎麽知道？”姻雪放下筷子，顯然沒什麽食欲，“你做的菜很難吃。”
“抱歉。”淩風幹脆的道歉，“你應該沒吃過這些東西，這個叫牛奶，這個是……”
“我知道這些是什麽！”
好像被人侮辱了一樣，姻雪顯然很是惱火，将面前的盤子推開了一些，“我好歹在人間晃了幾百年，我比你清楚這些東西的産生和由來好麽？”
“好。”淩風一點頭，站起來收拾碗筷，身上還圍着圍裙，看上去有些滑稽。
姻雪上下打量他幾眼，“喂，你什麽毛病，我跟你到底有什麽大仇？你非得盯住我？”
淩風看他一眼，“難道我們之間沒有大仇？”
姻雪撇撇嘴，“即便曾經有，過了這麽幾百年，你轉世了這麽多次，孟婆湯都不知道喝過多少了吧？”
都說人死，生前賬就算清了，淩風這都清了多少回了啊，怎麽就是追着他不放呢？！
淩風沒答話，收拾了碗筷進廚房去了，水聲嘩啦啦的響起，遮掩了部分電視的聲音。
姻雪坐在桌前發了會兒呆，這才反應過來淩風不在面前，趕緊就悄悄起身想溜，只是他剛動了一步，淩風就滿手泡沫的從廚房探出頭來。
“勸你別動想跑的念頭，指環在你背上打了印記，你如果想跑，我會知道。”
姻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