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她的手段
她的手段
“我懷疑有人在跟蹤你。”
這句話可輕可重, 就看聽者願不願意相信。
林聽已經做好了解釋的準備,誰知道付聞語看起來似乎并不驚訝的樣子,只是面色古怪地将車停放在側。
他唇瓣動了動, 有種不知該不該說的猶豫感。
但磨磨蹭蹭的也不是個事,他最後還是開了口:“史耀祖?”
簡單三個字, 讓林聽呆了下。
“你這就猜到了??”她不可置信,甚至開始擔心付聞語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 已經被史耀祖這只死耗子騷擾過了, 所以反應才能如此迅速。
“倒也不算猜到吧.....托了卻微的福, 我知道這個人有過騷擾前科, 再聯想一下我基本上除了你們之外, 就沒接觸過多少人,更遑論是變态, 想來想去也就只能是史耀祖了。”
付聞語聳了聳肩, 平靜地分析了他的想法。
林聽認可他的判斷, 卻不認可他一臉無所謂的态度。
對方雖然只是一個不成氣候的高中生, 可是精神上異于常人的未成年恰恰是最難纏的,指不定在哪個意料不到的時間裏, 就發瘋動了手。
更何況付聞語看起來是如此弱不禁風, 個頭再高沒有力氣也是白搭,此時若是連最基本的危機感都沒有,萬一哪天落單被蹲到了怎麽辦?
付聞語這麽個白淨漂亮的女孩,要是被一個渾身腥臭無比的惡心東西觸碰, 光是想想都會令人心理感到嚴重不适,恨不得當場将其手撕。
“你別一臉不在意的樣子, 這段時間一定要注意安全,保護好自己。”林聽短短幾年見識過太過肮髒場面, 最擅于用極端惡意去揣摩潛在的危險分子,即便只是剛發現史耀祖跟蹤的苗頭,她也會直接将他歸類在有害垃圾中,不給一點機會,幹脆焚燒填埋。
“我也沒有完全不在意啦,只不過是曾經碰到過這種事情,有點習慣了。”付聞語嘆了口氣,面上的神色與其說是無所畏懼,倒不如說是一種坦然接受自己又踩到狗屎的麻木感,“更何況,這不是有你在嘛。”
以前一個人會恐懼很正常。
現在身邊多了個超有安全感的好兄弟,笑死,直接一拳給史耀祖幹趴下好嗎!
林聽:“......”
林聽:“好呗。”
她承認這話很中聽,嘴角還有點想翹起來。
“咳,言歸正傳,等着他自己暴露太被動了,越早把他解決掉越好。”林聽清了清嗓子把嘴角壓下去,正兒八經地跟付聞語聊起自己的推測,“如果我的想法沒出錯的話,我大概能猜到他下次會躲在什麽地方。”
這世上跟蹤的方式方法有很多種,像史耀祖這種沒錢沒膽子沒智商的,首先可以排除高科技手段,其次可以排除入檔案室盜取住宅信息,最後排除雇人作案。
大部分排除後,就可知他必然是親力親為,而依照他在周五這天,提前出現在了林聽他們回家半途上的路口,又可以進一步确定,他并非直接傻瓜式地一路跟蹤在後。
有一種耗時耗力但暴露風險小的跟蹤手段,是掌控受害者回家時間後,先受害者一步出發,隐匿在受害者必經的分岔路口,等确定受害者選擇了其中一個方向後,第二天再藏身于該方向的下一個分岔路口,以此不斷推進,直至分岔路口消失,成功鎖定受害者的住所。
這手段十分陰險,就算心知肚明他這麽做的目的,卻也無法直接判定這是跟蹤行為。
畢竟他只是每天在一個不同的路口待上一會兒,又沒跟在誰的身後不是嗎?
不過這種方法實施起來有一定的限制性,就是必須在光線充足且人群不少的時間段去做。
一是因為晚上容易分辨出錯,二是因為人少不便藏匿。
學校出入的走讀生不少,一般中午和晚上放學流動人數最多,相似的身影在寥寥幾個路口中不斷交疊,林聽眼睛再尖也分不清誰是誰。
依照史耀祖的性格,他不出意外會選擇中午行動,但這并不能說明他會放棄其他兩個放學點,就像周五下午他也出現了,出現在他們回家途中的第四個岔口,這讓林聽無法确定他一天中的行動次數,也無法根據岔口數量反推他開始跟蹤的時間。
若不是今天恰好林聽有事走得慢了些,與付聞語錯開了人潮高峰,正好注意到不死心一直待着不肯走的史耀祖,想發現他恐怕還得再過兩個路口。
所幸現在明暗身份徹底調轉,明确可知史耀祖下一次将在第五個岔口出現,接下來完全可化被動為主動。
“大概就是這樣,總之絕不能放任他一直跟到你的家門口,因為就算最後選擇報警處理,只要他沒有實質性地傷害到你,也只會不了了之,而你則會繼續被跟蹤騷擾。”
林聽把史耀祖的行動方向摸得一清二楚,條理清晰地分析給付聞語聽。
平常根本不會想那麽多的他,聽完這些後,發覺林聽看起來更有安全感了。
“那我該怎麽做?先他一步到達下一個他要蹲點的分岔口,然後當面戳穿并且警告他?”
“很遺憾,口頭上的警告對于品行敗壞的男性是無用的,尤其這個警告還來自于他眼中的獵物。”林聽比付聞語更加現實,也更加清楚女性在跟蹤騷擾一類事件中的劣勢,“要做就要把事情徹底做絕,我們要制造機會拿捏住他的把柄——反過來威脅他。”
道理很簡單,就像路人面對欺軟怕硬的惡犬,若心軟地選擇大聲驅趕,惡犬只會更加嚣張。
若直接抛棄素質,撿石頭去砸,四肢着地發瘋反咬回去,這惡犬就懂得乖乖夾起尾巴了。
在法律睜只眼閉只眼的情況下以惡制惡,總比提心吊膽等災難降臨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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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聽在周末學習之餘,稍稍花時間看了眼地圖,結合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在腦海中模拟了一個大概的計劃。
她周一當天請了假,将至中午放學的時候,提前貓在第五個岔口,若确定目标出現并達到了其目的,她下午放學就會等在第六個岔口。
林聽并不擔心周五那一眼會因打草驚蛇而導致史耀祖暫且停止跟蹤,畢竟令他心驚膽戰的周末兩天不僅沒有收到任何質問,周一還見到了獨自騎車來上學的付聞語,他在慶幸之餘,更不可能放過這種絕佳的好機會。
因此,林聽順利在中午和下午等到了他。
付聞語起先很是反對她為了這麽個渣滓浪費寶貴的學習時間,大不了偏激一點,等人真的跟到家門口來,拖進院子裏關起門來用暴力手段威脅他算了。
“沒事啦,我又不是去了學校才會學習。”林聽無所謂地攤手,沒有選擇直白地告訴付聞語,現在校內老師教的東西對她來說意義并不大,“反正你放心就好,這件事情不會影響到我什麽。”
不但不會影響,她還覺得挺有趣。
平日裏好大兒好學生當慣了,難得逮到一只老鼠,還擁有了玩弄他的正當理由,她怎麽舍得放棄。
可惜付聞語不明白林聽藏在骨子裏的惡趣味,還以為她這麽做都是為了保證他的安全,頓時心情複雜到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各種扭捏之後,也只能選擇鄭重地說一句:“林聽,謝謝你。”
稀裏糊塗收到了一句真誠感謝,林聽笑容一滞,扭頭瞥見付聞語臉上情真意切的感動之色,笑容慢慢變得更大了些。
“沒事,朋友嘛,應該的。”
厚顏無恥的她心安理得地點頭,嘴上說着沒事,實則又借機坑着付聞語背上一個人情債。
在周一确定史耀祖一天會蹲點兩次後,林聽将當面抓人的時間定在周五放學,地點則是第十個岔口。
第十個岔口剛好有一條人好走車不好騎的破爛夾道,平日裏經過的人不多,有什麽不該辦的事情在那裏辦最方便。
現在史耀祖已經到第六個岔口,為了确保他必須在周五下午才能到第十個岔口,林聽用新注冊的小號弄到了幾個辍學未成年的聯系方式,精準地投其所好,用某個當下熱門手游的昂貴皮膚作為交換,要求他們幫忙做事。
他們需要做的,就是在周二周三,根據林聽給的照片,在二中門口蹲史耀祖,不經意地挑起争端,然後要麽拖延時間不讓他走,要麽一路跟随騷擾。
對方若是有膽子問原因,他們只要說【X你還需要理由嗎】就夠了。
事情辦好後,一天拍照打卡兩次,兩款皮膚就能輕松拿到手。
這件事雖然聽起來很莫名其妙,但輕松又沒有損失,幾個閑出屁的精神小夥自然是爽快答應,騎着改裝過的小電驢準時在林聽提供的位置蹲史耀祖。
周二中午一下課就往外猛猛沖的史耀祖,在某個地方突然被一群精神小夥攔車抓住,自來熟地拽着他勾肩搭背聊七聊八,還想借點錢花一花。
史耀祖心裏急死了,第一次鼓起勇氣問:“我不認識你們,你們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哈?找你還需要理由嗎?”長相比較兇的小夥眼睛一瞪,“老子就算是現在給你一拳,你也沒資格問原因,懂?”
史耀祖脖子一縮,慫如鹌鹑,在校內被欺淩的經歷讓他不敢再多過問,只能夠咽下苦水自認倒黴。
就這樣,史耀祖被林聽派來的小兵硬控了兩天。
周三下午的時候,林聽還當着史耀祖的面,故意親昵地輕拍了一下付聞語的腦袋挑釁他。
霎時間,一道怨毒的目光幾乎要刺穿林聽的背。
好不容易東拼西湊塞了點錢給精神小夥的史耀祖,周四一獲得自由,就馬不停蹄繼續自己的跟蹤大計。
一無所知的他按着林聽給他規劃好的路徑一步步走下去,還洋洋得意于自己的謹慎和聰明,直到周五下午,他看着付聞語沒有正常選擇走大道,而是将單車停放好,忽然轉身進了一條狹窄夾道。
內心瘙癢無比的史耀祖,貪婪地看着付聞語纖細美麗的身影,左顧右盼确定那夾道除了付聞語之外沒有旁人進入,便控制不住跟了上去。
夾道內有很多碎石和硬生生從水泥縫裏長出來的雜草,淡定往夾道深處走的付聞語,伸手摸了摸外套口袋裏某人準備的辣椒水。
等來到确定可以清晰錄到畫面和聲音的位置,他終于停住步伐。
付聞語轉過身,看向慌忙尋找遮擋物無果的史耀祖。
“史耀祖,你為什麽一直跟着我。”
他正面開大,不需要任何愚蠢的鋪墊。
史耀祖臉色一白,還想掙紮一下:“付同學我沒跟着你啊,我只是今天剛好有事也走這條路而已。”
“行了別裝了,我知道你跟了我好幾天了,每次都能夠在我回家路上的某個地方看到你。”付聞語雙手環胸,揭穿他漏洞百出的謊言。
“......”史耀祖啞口無言。
但奇怪的是,相較起他剛開始的心虛,被完全看破後,竟一反常态地露出病态笑容來。
他開始一點點靠近着付聞語,嘴角不受控地朝上拉扯出一個可怕的弧度,臉上全是濃烈到化不開的興奮與癡迷:“付同學,原來你知道我一直在背後跟着你啊?”
“我隐藏得那麽好,你卻還是每一次都注意到我了是嗎?”
“原來在我注視着你的時候,你也在默默地注視着我啊。”
“哈哈哈哈,果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史耀祖眯成縫的眼睛努力地撐開,帶着滿滿的愛意走到一臉震驚的付聞語面前:“我就知道,你也是愛我的啊!”
“你腦子缺氧嗎!?我愛什麽?愛你不洗澡愛你啃指甲嗎?多看你一眼我都嫌眼睛髒了,腦子有病就趁早叫救護車拉你去太平間關起來!”
付聞語緊急後撤一大步,才從猛地飄過來的臭味中脫身。
他看着身心都醜陋到扭曲的史耀祖,直接跟炸毛的貓一樣張嘴就罵,根本無法冷靜地與其對峙。
無奈就算付聞語罵得再難聽,只認準自己想法的史耀祖也一個字都聽不下去,臉上依舊挂着惡心的表情:“我知道的,你就是口是心非。”
“第一次見面,你就在所有人面前勇敢地站出來幫助我,守護我。”
“元旦晚會上去表演的時候,你知道我最愛看的動漫是什麽,就特意反抗老師臨時為我演奏我最愛的動漫主題曲。”
“平日裏你總是躲避着我的眼神,我也懂,我都懂,畢竟我們的這份愛注定得不到世俗的理解,所以明面上的避嫌是必須的。”
他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不顧付聞語的死活,将他們兩個毫無相幹的人,編得像是在談地下情一樣。
“神經病吧你個傻*!!!”
付聞語拿不要臉的人一點辦法都沒有,聽着對方當面意/淫自己,他放在兜裏握着辣椒水的手狠狠顫抖,快要給氣瘋了。
“沒關系的,我這麽久才發現你的愛,你生我的氣也是應該的。”
“就算你的小拳頭落在我身上,我也是願意承受的,等你撒完氣後,我們就在這無人的地方狠狠擁抱,順便讓你通過一下我的好友請求——”
史耀祖癫得徹底,朝着驚恐的付聞語撲過去。
付聞語正要掏出辣椒水給他狠狠上一課,結果夾道入口忽然響起了淩亂的腳步聲,還有一句句激動的話語響起。
“大哥,就是這裏,我看着她進來的!”
“太好了,終于讓我蹲到那娘們落單了!!”
“快快快,快沖啊!!”
不出幾秒,五六個身高參差不齊的街溜子出現在夾道內。
本來還想着揩油的史耀祖,看到這大陣仗瞬間就孬了,連忙立正站好。
他不知道對方是什麽路數,就怕又是來找他的。
付聞語悄悄将辣椒水塞回去,打量了來人一眼,其中有一個人越看越眼熟。
“臭娘們!去年十一月X日X時在XX地我因你當衆受辱,此仇我一直牢記在心中不忘,今天終于讓我蹲到你落單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憤怒的社會青年蹦出來,一句話就讓付聞語想起了他是誰。
那個去年摸了他假胸被打跑的傻*。
乖乖貼在牆壁上站的史耀祖聞言狠狠松了一口氣,不是來找他的就好。
正準備慢慢摸索着離開的他,一把被兇神惡煞的社會青年抓住。
“你他媽哪兒來的!?是這娘們的熟人?”
“不不不不,我不是我不是,我只是路過的,我根本就不認識那個女的。”史耀祖縮着腦袋連忙否認,一臉谄媚地笑着,“大哥如果你們找她有事的話,小弟我就不在這裏打擾你們了哈。”
“呵,慫比。”社會青年扭頭吐了口唾沫,厲聲威脅道,“要走可以,但你走之後最好不要多管什麽閑事,不然....呵,我會天天去二中照顧你的。”
“好好好,一定一定,小弟我今天什麽都沒看到!”
他連忙舉手發誓,一被松開就逃也似的消失了。
一早料到這個結果的付聞語,波瀾不驚地看着摩拳擦掌的社會青年。
“今天沒那臭小子在旁邊,我看你一個人怎麽辦!”他之所以讓新認的小弟一直蹲到付聞語落單才下手,完全是林聽先前那一踹讓他心有餘悸。
若不是林聽一腳踹得他有些內傷,後邊他怎麽着也不至于被付聞語摁着打。
既然男的不好搞,那他只搞女的就好了,誰讓付聞語被摸一下那麽大驚小怪,害得他在小弟面前丢盡臉,明明別的女高中生都沒那麽多事。
“你是真不怕蹲局子啊。”
付聞語被前後圍堵住,臉上沒有任何對方想要看到的害怕,反而比面對史耀祖一個人的時候更為鎮定。
社會青年見狀,額角青筋一跳,心底的惡意再也壓制不住。
“好,很好,還敢嘴硬,一會兒就讓你哭着求我饒了你!你們快點,給我把她摁——”
“饒過誰啊?”一直在夾道盡頭轉角處錄像的林聽走了出來。
她淡定地把玩着手機,朝着社會青年散漫地揮了揮手。
對方看到氣定神閑的林聽,眼皮莫名一跳。
但他小弟都叫過來了,怎麽着也不可以再丢第二次臉。
“你來的正好!我正愁不知道去哪裏找你,今天我就要讓你們兩個一起給我哭着求饒——”
“哭着求饒?誰饒誰啊?”又有一道聲音自後方響起。
社會青年僵硬轉頭,看見了眼神戲谑的溫卻微,和一臉不爽的範晚天。
他再次回過頭去看付聞語,發現他仍舊是一臉平靜,內心逐漸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下套了。
其實,下套是真沒有,他純粹倒黴而已。
林聽選周五解決史耀祖,其中一個原因是溫卻微和範晚天可以一起來幫忙。
她本想在暗處錄制完一整個變态跟蹤狂對着無辜女孩發癫,然後被過路人發現并驅趕的視頻,誰知道半路殺出個社會人。
行吧,來都來了。
林聽和付聞語默契地掏出了辣椒水。
溫卻微和範晚天,也掏出了同款辣椒水。
至于為什麽飾演路人的他們也有裝備。
因為辣椒水四瓶包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