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唢什麽
唢什麽
一場“例行會談”,就這麽結束在一場幹嚎中。
沈松國幾乎是被哭走的,走的時候還有那麽點懷疑人生。
第一回合,以沈初勝利告終!
First Blood!
然後等到了中午,吃過飯之後,沈松國顯然緩過勁兒來了,這次表情倒緩和些,只是一開口,就問謝時銘的姓氏什麽時候改。
“改掉兩個字,叫沈銘,這事兒你們要是沒時間,就叫老周去——”
“我不改。”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而且打斷的人還是謝時銘。
沈松國不甚在意,只覺得小孩子不懂事,畢竟不是從小養在沈家的,被認回來又沒多久,性子什麽的還有得糾正,于是就開口道:“你姓沈,不姓謝。”
可謝時銘卻還是搖了搖頭,直視沈松國:“我不改。”
語氣堅定,毫不遲疑。
沈松國皺了皺眉,這才仔細看向謝時銘:“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原本就該姓沈,你三個哥哥都是兩字名,你也該改回來——”
“我要姓謝。”
謝時銘再次打斷沈松國,小小年紀,仿佛察覺不到沈松國身上的威嚴,接二連三的拒絕和反駁,在沈松國這裏,簡直可以稱得上“忤逆”了。
Advertisement
“胡鬧!”
沈松國果然沉下臉:“你是我們沈家的孩子,讓你改姓回來是天經地義!你懂不懂?”
謝時銘抿了抿唇,還想再說,卻被蘇落悅搶先開了口。
“爸,孩子不願意改就不改了吧,養恩大于生恩,如果不是謝先生當初收留了銘銘,又将銘銘養到這麽大,還親自帶着銘銘找了過來,我們也不會這麽早就找到孩子。”
“是啊,爸,謝先生對咱們沈家有恩。”
沈鳴州也跟着開口:“我和落悅都覺得這姓氏改不改都沒關系,反正銘銘不管叫什麽,也都是我們沈家的孩子,是我和落悅的骨肉,這影響不到什麽的。”
謝時銘聽得怔然,手指不由得蜷縮了下。
沈初則暗自點了點頭。
蘇落悅和沈鳴州一直都是這個态度,但之前和沈松國僵持好久,直到謝時銘上了小學之後,沈松國才漸漸不管這事兒,但也因為如此,沈松國對謝時銘一直都不太滿意。
所以這會兒聽蘇落悅和沈鳴州這麽說,也不可能輕易說服沈松國。
沈松國自然是不可能就這麽同意。
而且被蘇落悅和沈鳴州接連反駁,顯然臉色更加難看。
“那位謝先生的确是對我們沈家有恩,但回報也不是這麽回報的!什麽改不改都沒關系,你讓他長大後到外面,還姓着謝,那別人會怎麽說他?又怎麽說我們沈家?”
“這些問題你們都想過沒有啊!”
沈松國又去看謝時銘:“你是我們沈家的孩子,不改姓,繼續姓謝,你知道等你到了外面,會被多少人問這個問題?到時候你要怎麽應對?”
“你真能面對那種局面?”
惡意揣測,風言風語......這些都是有可能發生的。
蘇落悅和沈鳴州對視一眼,自然聽明白沈松國說的是什麽意思,他們當然也想過這個問題,但謝時銘态度很堅定,就是不願意改。
而且話又說回來,謝文山将謝時銘送過來,拖着病體,幾乎是耗盡剩下的生命來幫孩子找到親人,兩人感情深厚,讓蘇落悅和沈鳴州又怎麽忍心去勸說孩子改姓?
更何況謝時銘主意很正,有自己的想法,就更不好去開口了,也不能使強硬的手段。
所以最後兩人才決定要尊重孩子的意見。
既然謝時銘不願意,想留着這一份念想,那不改就不改吧,左右孩子已經找回來了,可惜沈松國的想法和他們不一樣,現在說又說不過——
“那我也要改姓嗎?”
這時候,突然插進來一道小聲音。
衆人望過去,就見說話的是沈初。
沈鳴州連忙道:“寶寶,你說什麽呢,你不需要啊。”
“可我......不是親生的。”
沈初小心翼翼看了沈松國一眼:“爺爺的意思不是說,親生的要改親生的姓嗎......那我是不是要改姓?可我爸爸叫什麽?或者......我要跟媽媽姓項?”
說着說着,沈初眼圈都紅了,小聲音也挂着哽咽。
沈鳴州和蘇落悅簡直要心疼壞,連忙把沈初抱過來,一邊哄着,一邊道:“不啊,你就跟爸爸姓沈,我們也是你爸爸媽媽啊,你姓沈沒關系的。”
沈初揉了揉眼睛,又看了沈松國一眼:“可是爺爺說......”
“爸!”
沈鳴州難得高調子喊了一聲。
蘇落悅也看過去,不等開口,就聽沈朔也喊了一聲“爺爺”,然後問:“初初從小就養在我們家,現在知道他不是親生的,需要改姓嗎?”
沈逸和沈随也盯着沈松國看。
沈松國下意識道:“當然不用改姓,他都養在沈家這麽久了,改什麽改!”
“那哥哥也養在謝家五年,為什麽就非要改姓?”
沈初小聲嘀咕:“因為哥哥被認回來了嗎?那我以後有親人找過來,爸爸媽媽養我這麽久,親人說要我改姓,我也要改嗎?改來改去的,好麻煩啊。”
“媽媽,改了姓之後,我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嗎?”
蘇落悅搖搖頭,撫了撫沈初的小臉:“不會,你還是你。”
“那為什麽非要改姓哦。”
說着,沈初圓眼睛瞥了沈松國一眼,這一眼的“內涵”十分豐富......
沈松國:“......”
不知道為什麽,有被冒犯到。
結果被沈初這一打岔,沈松國也說不下去了,氣得杵着拐杖就走了,走得那叫一個快,生動诠釋了拐杖拿在手裏,那就是個擺設。
第二回合,再次以沈初的勝利告終。
Double Kill!
到了晚上,沈松國把人都叫去了書房。
寬大紫檀桌子後面,沈松國坐在雕花紫檀椅上,旁邊站着位圓臉老人,是一直跟在沈松國身邊的管家,姓周,年紀跟沈松國差不多大,不過看着比沈松國溫和太多。
“這兩個小的也到了年紀,該多學點東西才是。”
說着,沈松國示意旁邊的周伯。
周管家就笑眯眯拿着一疊紙走過來,然後遞給了沈鳴州和蘇落悅。
“德智體美要全面發展,沈朔他們三個小時候就選了自己想要學的,這裏除了書法和國畫要練之外,再選一樣樂器,陶冶陶冶情操,好修身養性。”
沈初嚴重懷疑,沈松國說到後面的時候,有看自己一眼!
“你們和兩個孩子看看,選一選,明天我就會讓周伯安排人過來,這上面還有時間安排,還很有富裕,要是還有其他想學的,也一并說了,提前打好基礎,對孩子也好,免得整天只知道看動畫片,浪費時間,玩物喪志!”
确定了,就是在點他呢。
沈初在心底小小哼了一聲,果不其然,在沈松國點完他之後,又開始說沈朔,好像沈朔看了半小時動畫片,犯了多大的罪過似的。
他就是那個拉着沈朔犯罪的小人呗。
看個動畫片怎麽了,又不是不學好!
“我有想學的。”
旁邊傳來說話聲,是沈鳴州和蘇落悅正問謝時銘意見呢,不過兩人不是問謝時銘想學什麽,而是問謝時銘想不想學,結果謝時銘竟然說有想學的樂器。
這個沈初知道,謝時銘想學的是——
“我想學埙。”
“埙?”
沈鳴州滿眼問號:“那是什麽?”
蘇落悅倒是知道,就是沒想到謝時銘小小年紀,竟然知道這種樂器。
埙這種樂器不僅是民族樂器,還是比較原始的那種,平時學都不常見,而像沈朔和沈逸還有沈随他們,選的可都是西方樂器,沈逸現在倒是又多學了其他幾種樂器,但一開始選的也是小提琴,沈朔則是鋼琴,沈随是大提琴。
像沈初,之前選的也是随大流,選了鋼琴這種常見的樂器。
但可想而知,有沈朔作對比,他彈得并不怎麽樣,根本就是沒天賦加沒技巧,真不知道他當時究竟為什麽非要選鋼琴,處處追着人比,從一開始就落了下乘。
這次,他要選不一樣的。
反正沈松國肯定不會同意他們什麽都不選,還不如自己想好選什麽。
這邊謝時銘開口說要學吹埙,沈松國聽到後,倒是覺得挺滿意,他一向推崇民族傳承,說是因循守舊也可以,總之看着比那些洋人的東西好。
但沈松國倒也講道理,學些鋼琴,小提琴大提琴之類的,他也不會說什麽就是了。
不過這會兒倒是難得緩和了神色,還簡單誇了誇謝時銘。
“我也想好了要學什麽樂器!”沈初舉起手道。
沈松國看過來:“你要學什麽?”
沈初吐字清晰:“唢吶!”
沈松國:“唢什麽?”
“唢吶啊。”
“什麽?”
“唢吶啦!唢吶!”
沈松國:“......”
沈初小手還在嘴前比劃呢:“就是那種能發出哔——聲音的,唢吶!”
沈松國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
就見沈初歪了歪頭,眨着圓眼睛無辜看着他:“爺爺,這個不行嗎?可你剛才不是還說,選民族樂器很好的嘛?難道唢吶不是民族樂器?爺爺你歧視唢吶嗎?”
“爺爺你還誇了哥哥選的好,不誇誇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