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對于羅淩真誠的感謝，秦厲有些羞愧。他鄭重的，給羅淩行了一個标準的軍禮，對她道歉說：“對不起。”要不是他疏忽大意，羅淩這邊也不會被歹人欺負。還有顧磊。如果不是要掩護秦厲，他可能也不會犧牲。秦厲自責。
“這不是你的錯。”羅淩很坦然的與秦厲對視。“不論是顧磊還是撫恤金，這都不怪你。顧磊是為了祖國和人民犧牲的。撫恤金是被壞人挪用的，這都跟你沒關系。”
類似這樣安慰的話語，徐政委他們也對秦厲說過。但作為那場戰役中的唯一的幸存者，秦厲依舊特別自責。他是指揮官，他應該制定更安全的作戰方案，保護好他的兵。可他沒做到。他的兵都犧牲了。明知道這事兒就算換別人，別人也做不到兩全其美。秦厲每每躺在病床上，還是不能釋懷。
他的兵死了，他們的家也全毀了。現在不論再做什麽，秦厲也無法挽回那些失去的生命，拯救那些支離破碎的家庭。他愧對他們，不配被稱為英雄。他應該和他們一起，永遠的留在那片冰冷的沼澤地。這是秦厲的心傷。也是戰士們從戰場上回來，特別容易患上的戰後綜合征。
戰後綜合征也叫創傷後應激障礙。患者會經常回想或者夢到戰争時的場景，無法好好的睡眠。他們還會想要回避與戰争有關的人和事，長時間處于緊張、害怕的情緒中。秦厲的症狀沒有那麽嚴重，他沒有抑郁、幻聽、恐懼、焦慮等精神症狀。他就是格外自責。他會失眠。只要一想到他的決策，毀了許多家庭，他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
戰争勝利了，秦厲也感覺不到喜悅。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秦團長，好像被永遠留在了那片泥濘的沼澤地，和他的戰友們一起永眠。現在秦厲的人生中，只剩下一片廢墟。一片荒涼。沒人能安慰秦厲。秦厲自虐般一樣，一遍遍的回憶當時的戰況，想要找出救下所有人的辦法。可不論他再怎麽想破頭，以當時那種危急的情況，也沒辦法不流血。越是沒辦法，秦厲就恨他的無能為力。
可羅淩不是別人。她是烈士遺孀。由她嘴裏說出來的寬慰，像是一股暖流一樣，滋潤着秦厲枯萎的心田。讓他疲憊的靈魂，和千瘡百孔的身體，同時為之一暖。秦厲好像是愣了一下。直到顧航聽羅淩的話，來到秦厲身邊，給他喂了一口水靈靈、甜滋滋的芒果肉。秦厲才如夢初醒。
“叔叔，吃。甜甜的。吃飽了，病痛都會飛飛。”顧航學着羅淩哄他的樣子，笑着安慰秦厲。他真挺喜歡這個高個叔叔。如果他以後也能長他這麽高，那就太好啦！雖然秦厲之前沒有誇羅淩，顧航有一點點失落。但他依舊很喜歡他，準備和他套近乎。他要向他學習，長的像他一樣高，當個像他一樣有本事的人。“叔叔，啊～張嘴，快吃。”
秦厲一個指令一個動作，特別聽指揮。甜滋滋的芒果肉化在嘴裏，也甜到了秦厲的心裏。他定定的看着眼前這個黑黑瘦瘦，對他笑的很甜的小不點，心底那個想要把他養大成人，培養成材的想法更加強烈。
他要守護他，給他一個安穩的家。
一開始聽到顧航小大人似的和羅淩說話時，秦厲是很吃驚的。這麽小的孩子，正常沒有這樣聰明。他兒子秦泰安算是懂事，但他三歲時，好像連長句都不會說。可顧航不但會說，顧家此時的複雜情況，他還可以精準的概括，秦厲就超級意外。
這樣聰明的顧航，不應該被困在這個窮山村裏。他應該走出去，接受更好的教育，接觸外邊更廣闊的天地。還有羅淩，她才二十一，還非常的年輕。她也應該像外邊的女孩子一樣聽流行歌，穿時裝喇叭褲，盡情的享受生活，揮灑青春。她不應該過得這樣辛苦。
他有能力幫她們。他也确實應該幫她們。
在抱起顧航的那一刻，秦厲深邃的目光，從猶豫轉為堅定。他嘴唇緊抿，神情凝重而肅穆的決定和羅淩結婚。不管未來會遇到怎樣的風雨，秦厲都會為她們撐起一片天，給她們最好的生活，護她們無憂無慮。
看他這個下定了決心的模樣，徐政委心裏閃過一絲明悟，又一次想抽煙。哎，這個老秦，永遠在給他出難題。勸羅淩改嫁的話，他應該怎麽和吳荷花說呢？人家樂意認秦厲當幹兒子，不代表人家也樂意秦厲娶羅淩。吳荷花可是個守寡多年的老寡婦，她自己守了一輩子，能樂意羅淩改嫁嗎？這時候吳荷花還正脆弱着，要是她再一個想不開……
Advertisement
哎，徐政委愁的特別想抽煙。
“伯伯你怎麽了？”顧航好奇的看着徐政委。這麽一會兒的功夫，他已經看着顧航摸口袋、嘆氣三回了。這舉動非常的奇怪。顧航被秦厲壯了膽子，就憋不住的直接問了。
“………”巧言善辯的徐政委被問的語塞，一時不知道他該怎麽回答。要如何告訴眼前的小孩，他想要給他找個後爹，可真是個讓人頭疼的好問題！最後，徐政委顧左右而言他，說了一個特別假的借口。他逗孩子，假裝為難道：“我煙瘾犯了，但你秦叔叔身上有傷，聞不了煙味兒，所以我忍的難受。”
“咳咳咳……”磕、磕、磕……徐政委話音剛落，剛裝好煙袋鍋，準備美美的吸上一口，松快松快的顧大隊長，立刻被口水嗆住。他用煙袋鍋瘋狂磕地面，倒出裏邊他剛剛點燃的煙絲，狠狠地一腳碾滅。“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真是非常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大隊長緊張的，一疊聲的給秦厲道歉。
秦厲無語的瞥了亂說話的徐政委一眼，才盡量語氣溫和的對大隊長說：“不礙事兒，老人家你随便抽吧，我這傷沒事。老徐瞎說的，醫生根本沒說那話。”
做了要娶羅淩的決定，秦厲就把這裏當他的岳家，對顧大隊長越發溫和。
可秦厲的安慰還不如不安慰。他就沒長一張好人臉，不論他是笑還是不笑，他看着都非常的不親切，非常的不友好。讓大隊長非常的害怕。習慣了秦厲不茍言笑，冷言冷語的模樣。冷不丁被他溫柔以待，大隊長甚至腿肚子轉筋，更加害怕。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羅淩，希望她打個圓場，救救他這個可憐的老人家。這秦團長不愧是能當團長的。他可太吓人了。
羅淩不負所望，笑着打破了僵局。她先點點了顧航，讓他別壓到秦厲，才從秦厲那裏接回顧航，對他解釋道：“你徐伯伯是怕熏到你，才一直忍着沒抽煙。”說完，她把顧航放到地上，輕拍他的後背，讓他出去玩。“媽媽抓了小兔子，你去外邊找竹子他們一起看吧，你在這裏，叔叔伯伯念着你，都放不開。”
“原來是這樣。”顧航一瞬間恍然大悟。他高興大家這樣重視他，瞬間笑彎了大眼睛。害羞的跑到徐政委身邊，和他說了句他不怕煙的悄悄話。顧航才聽話得跑出去玩。
顧航出去後，羅淩才又親自給大隊長裝了一個煙袋鍋，讓他随便抽。“三叔，你別緊張。這些人是磊子的戰友，就是你的晚輩。你把他們當磊子就行，別拘束。”
“對。”秦厲特別認同的點頭。他早就想讓大家自在點了。可他知道他長的兇，不論他說話再怎麽客氣，都容易讓人多想。為了大家能正常點，他索性閉嘴。
惹出亂子的徐政委，同樣笑着打圓場：“我們秦團就是長的高，還面冷。他人其實挺好，挺溫柔的。他能千裏迢迢跑這一趟，就說明他這人是個負責的熱心腸。”幫大隊長點了煙絲，徐政委笑着和他開玩笑：“您不知道，在我們軍區家屬院，孩子們都可喜歡秦厲了。他也很有耐心，特別會哄孩子。您別看他粗手粗腳，但帶孩子他是這個。”徐政委笑着對大隊長豎起一個大拇指，繼續誇秦厲道：“他媳婦高考恢複那會，就和他離婚了。但他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卻愣是把他家泰安養的比誰都好。”
“還有我家老三，那是個夜哭郎。我和我家那口子，怎麽哄都沒用。但只要秦厲抱着她，在懷裏悠一會兒，她就能立刻安靜的進入睡眠。還睡的很香。你說神奇不？”
“挺神奇。”大隊長下意識的接話。真是人不可貌相，看着能止小兒啼哭的秦厲，居然是個哄孩子的高手。大隊長啧啧稱奇，目光重新上下打量起秦厲。有了這個小插曲，大隊長終于恢複如常，能好好的和秦厲他們聊天了。
看他們聊的投機，羅淩嘴裏那句，孩子可能是被秦厲吓暈了的冷笑話，終究是沒說出口。從回到顧家，羅淩就一直在暗中觀察。她不會在石柳村呆一輩子。之前羅淩想的是她先出去找工作賺錢，等她在外邊租了房子，再把顧航和吳荷花接過去。
現在看到秦厲，羅淩有了新計劃。秦厲和徐政委能在一天之內，把老謀深算的縣委書記幹下馬，能量肯定不容小觑。* 這樣的粗大腿送上門，羅淩不去抱住，不是太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