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牧野聞歌
◎奇貨可居◎秦王府的庭院裏,柳詠早沒了人影。
秦寒之見南淮笙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重新坐回椅子上,端着他的茶盞有一搭沒一搭地喝水,他淡淡地說:“你若是現在追出去,柳三定是樂意回頭的。”
南淮笙微微一愣,這才回過神來,他定定地盯着秦寒之看了許久,最後捧着已經喝光的茶盞彎起一雙笑眼,打趣說:“我說過寒之是我唯一的摯友,那肯定是不會騙你的。”說完便瞥到自己手裏還端着秦寒之的茶盞,南淮笙頓時又心虛氣短起來。
他悄悄把茶盞放回桌上,又偷摸把茶水重新倒上,假裝這茶他剛才沒動過。
秦寒之見他這副怕挨罰的犯錯小貓樣,不由勾了勾唇角,只随手拿了本書冊翻閱,假裝什麽都沒看見。
南淮笙發現秦寒之沒注意到他又拿錯茶盞的事,心裏頓時松了一口氣,他清了清嗓子,視線飄忽地問道:“柳三公子為何不願意參加明年的春闱,難道他還沒過鄉試?”
他聽說文仲明和唐孟龍就是院試得了案首,兩人的詩賦字畫又在姑蘇當地乃至京城這邊都聲名遠揚,所以才被招錄進國子監。兩人今年秋便可直接在京城參加鄉試,若是鄉試中舉,明年春就能順利參加會試考取進士。
那位三公子竟然不參加明年的春闱,總不能是這位大神還沒考上舉人吧?
秦寒之輕嘆一聲,略有些替柳詠可惜地說:“鄉試倒是過了,只是他向來才華出衆,前幾年卻在會試上連栽跟頭,心中跟自己過不去罷了。”
南淮笙懂了,這是大神春闱屢試不第受打擊了。
不過他對這位大神的才華是相當有信心的,南淮笙拍了拍秦寒之的肩膀,十分篤定地說:“你放心,柳三公子肯定會繼續科舉的。”
而且就算放棄科舉,這位大神以後也是響當當的人物,不過這話他就只能自己咽進肚子裏了。
“南淮笙倒是對他比他自己還有信心,”秦寒之微微一笑,“他自己若是能如此堅定,明年金榜上定然有他的名字。”
“那當然,”這位可是大神,南淮笙說,“連寒之你剛才都說他才華出衆了,那他肯定是真有本事的,之前的失敗都是經驗不足,又或許恰好碰上了不喜他文風策論的閱卷官,只要他一身才華還在,終有一天能金榜題名。”
秦寒之眸色微沉,輕嘆道:“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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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叫“但願如此”,這小白菜聽着怎麽還對自家表哥沒信心呢,那位雖然屢試不第,但一身才華可不是虛的,極有可能就是沒摸清閱卷官喜好的原因,等他想辦法搜羅些《五屆會試三屆模拟》什麽的出來,大神必然能中!
可南淮笙轉念一想又覺得秦寒之剛才的語氣有些不對,仿佛篤定了柳詠一定不會中一樣。而且柳詠還這麽年輕,又是國子監的監生,怎麽可能真這麽早就放棄會試。
他問道:“這其中該不會還有什麽隐情吧?”
這可不是他陰謀論,而是之前幾次魯王的操作實在太陰險。
秦寒之看了南淮笙一眼,顯然是沒想到他這次心思居然如此細膩。
“他外祖父是禮部蘇尚書,禮部負責科舉相關事宜,若禮部官員有親人參加科舉,則對應官員需要回避。”
“啊?”南淮笙一驚,“所以他因為是禮部尚書的外孫,閱卷官為了避嫌給他壓分了?”
秦寒之有些意外,他眉峰微挑,說:“确實壓了,不過不是為了避嫌。”
南淮笙追問道:“那是為何?”
秦寒之:“接替禮部尚書主持科舉一事的是吳太師的人。”
南淮笙:“所以是吳太師一派有意打壓對手!”他剛一說完,忽然又琢磨出點不對來。
柳詠是秦寒之的表哥,那柳詠的外祖父禮部蘇尚書不就是秦寒之的外祖父,既然秦寒之的外祖父是禮部尚書這種正二品大員,那魯王為何還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挑釁秦寒之?
難道秦寒之的母親和柳詠的父親是兄妹,并非和他母親是姐妹?南淮笙一時間實在有些搞不懂這兩人到底是哪一脈的表兄弟。
他這麽想也就這麽問了:“所以禮部尚書也是你的外祖父?”
秦寒之見南淮笙滿臉糾結的模樣,不由笑了笑,他點頭說:“沒錯,不過禮部地位雖高,但所掌乃科舉、祭禮之屬,與吏部和戶部這等衙門有些不同。”
南淮笙這下懂了,也就是說秦寒之的外祖父雖然是二品大員,但禮部尚書總歸就是管管教育和文化之類的差事,其實在有些人眼裏就是個沒實權的官,所以有皇後和吳太師當靠山的魯王當然覺得自己可以随意拿捏秦寒之。
他仔細一琢磨,又覺得還是不太對勁:“可為什麽吳太師的人要這麽明目張膽地打壓柳三公子呢?就算他是你表兄,可其他皇子難道就沒有親友要考科舉的,吳太師之流還能将人全部攔在金榜外?”
就他所知,目前長大成人的皇子有四人,分別是大皇子魯王,三皇子楚王,五皇子代王和七皇子秦王,其中三皇子聽說是出了事故如今不良于行,顯然已經失去競争皇位的資格,那麽不出意外,日後皇位只能落在另外三位皇子手中。
魯王是皇後親子,又是大皇子,占了天然的身份順位,按理說這種情況下魯王應該多少有點勝券在握的自信在身上才對。
難道是順承帝遲遲不立太子,這家夥急了?可若是如此,為何魯王又跳過五皇子專門針對秦寒之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南淮笙腦子裏忽然靈光一閃,該不會是有私仇吧!
若非如此,那魯王成天挑釁秦寒之未免也太過奇怪,要知道秦寒之可是個連上國子監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逃學愛好者。而且據他這幾天觀察,秦寒之但凡逃學了,那不是在街上閑逛就是在府中練練字畫,既不上朝也不任職,顯然是個閑散王爺。
就這,皇帝肯定不能對他有多好的印象,否則早就給他安排職位歷練了。所以魯王若是真為了皇位,更應該針對五皇子才是。
難道是因為秦寒之幼時在皇後宮中長大,所以才和魯王結了仇?但以秦寒之的性格絕對不會主動挑事,那必然是魯王的原因了。
南淮笙正苦苦尋思,就見秦寒之眉頭微蹙,無奈地嘆息道:“是我連累了表兄,他十七歲那年秋闱奪魁,不及弱冠便聲名大噪,向來是意氣風發之輩,只是後來兩次春闱……”秦寒之說道此處不由陷入自責的沉默之中。
突然得知其中曲折,南淮笙也是心裏一跳,十七歲的舉人頭名,那不就是解元,堂堂解元參加春闱竟然兩次落地,吳太師黨未免做得也太狠,這可不是針對,分明是想趕盡殺絕。
南淮笙心中氣憤,他一拍秦寒之的肩膀,咬牙切齒地說:“只有拿走敵人想要的東西才能讓敵人撕心裂肺,”他十分嚴肅地看向秦寒之,“吳太師這麽做不就是想斷絕你往後在朝堂可能擁有的強大助力,目的只能是替魯王除掉競争對手,最後好送魯王上位。”
他小聲地說:“所以要做就做大的,忍氣吞聲當包子最後的結果只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南淮笙說着又想起小白菜背後沒什麽靠山,恐怕這事難度有點大,他又琢磨道,“你現在的情況做強做大有點難啊好像……”
秦寒之深深地看了南淮笙一眼,半晌後,他勾了勾唇角,輕聲道:“光天化日,淮笙說如此大事也不怕入了上聽?”
南淮笙這才反應過來,他剛才那些話在這個地方可是大罪中的大罪。
他心虛地朝門口左右一瞟,見沒人在外面後才小聲朝秦寒之問道:“難道隔牆有耳?”這大乾也沒有監聽設備啊。
說完他又小心翼翼地朝房頂上望去,皇帝總該不會真養着什麽東廠西廠錦衣衛之類,見天兒地往別人家房頂上鑽吧。
他緊緊捂住自己的嘴,憂愁道:“完了,要是我晚上說夢話怎麽辦?”
秦寒之見他一會兒一個表情,不由好笑道:“瞎想什麽,方才逗你的。”
南淮笙:“……”
南淮笙松開雙手,幽幽地看向秦寒之,這人可真會開玩笑。
“不過這話日後不能再提,不論在何處,對何人,都不可再提。”秦寒之認真叮囑道。
南淮笙連連點頭,他哪兒敢再提,又想起柳詠的事,他清了清嗓子說:“總之柳三公子的事你也想開些,都是吳太師那夥人的錯,柳三公子肯定不怪你的,否則他平日裏絕對不會主動來找你。”
雖然知道南淮笙說的這些只是寬慰之語,可秦寒之還是心中生出一股暖意,表兄才華橫溢,一心科舉,卻因為受他牽連不能金榜登科,他這些年又怎麽可能不自責。
南淮笙掏空心思逗了秦寒之好半天,見小白菜心情終于好轉些,他這才告辭回府。
秦寒之見他前腳剛踏出書房,不消片刻又從門口探出腦袋來,小聲朝他說:“若是幹大事需要啓動資金只管找我。”這人說完便一溜煙沒了影。
秦寒之不由輕笑着搖搖頭,真不知這人是膽大還是膽小,說他膽大,随便一句話都能吓着他,說他膽小,他卻敢為他冒如此風險。
南淮笙一氣兒跑出秦王府,心髒仍是怦怦直跳,秦寒之以後如果要争奪皇位,需要的資金肯定不是一筆小數字。
他掏出懷裏的銀票仔細清點自己的資産,全身上下竟然只有幾千兩:“完全不夠啊。”
雖然他便宜老爹手裏肯定不缺錢,但那些錢他可不敢私自拿來幹這種大事,得想個法子自己搞錢才好。
接下來幾日,南淮笙都在琢磨找個什麽路子賺錢,要是崔二在,他還能找崔二參謀參謀,可崔二前兩日出門辦事了還沒回,他自己一個人實在沒想出什麽來錢快的好路子。
主要是他才來大乾沒多久,根本不了解這裏的行情,貿然出手只能當任人宰割的冤大頭。
“要不先搞個小店練手?”片刻後,南淮笙又自顧将這個想法放棄掉,“開店做生意我也沒這個天賦啊。”
他仔細分析一番,自己現在唯一能賺錢的恐怕也就只有手裏那幾千兩銀票了吧,正所謂錢能生錢,所以還是要從這幾千兩銀票上找出路。
“對啊!”南淮笙忽然雙眼一亮,“既然能投資文人,那肯定也能投資商人,我找些缺錢的潛力商鋪來投資不就行了。”
他又是一愣,問題轉回來了,他根本分辨不出那些鋪子可以投資,說到底還要等崔二回來給他當軍師。
南淮笙沒奈何地吃着冰酪,期待軍師早日歸來,忽然就聽小厮來報。
“表少爺,四方書坊來人說書籍刊印好了!”
【作者有話說】
南淮笙:呂不韋能投資公子異人,我怎麽就不能投資秦王寒之[正經臉]感謝在2024-03-07 23:40:46~2024-03-09 09: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餘小初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