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牧野聞歌

◎人傑鬼雄皆風流◎聚雲樓坐落在無咎河邊的繁華口岸,當年唐孟龍的父親盤下這處酒樓時使了不少銀子,險些導致唐家變賣家財。

現下已經快到飯點,南淮笙下車時朝周圍一打量,這才注意到進出聚雲樓的客人雖說瞧着也有好些,但确實不如街上其他酒樓食肆來的多,兩相對比反倒襯得看着還不錯的聚雲樓顯出幾分清冷來。

他與秦寒之一同進了酒樓,早就翹首以待的新掌櫃自秦王府的馬車在外停下時便開始激動起來,這會子連忙将南淮笙二人引去二樓的雅間。

胖墩墩的新掌櫃連連朝秦寒之和南淮笙行禮:“拜見王爺,見過南公子!”

秦寒之虛一擡手:“掌櫃不必多禮,我只送南公子過來而已,你二人自去相談。”他說完便從袖囊中取出一些不知從何而來的書信兀自看了起來。

新掌櫃扶了扶帽子,擦着額頭上的熱汗眼巴巴地看向南淮笙,顯然一副無所适從的樣子。

南淮笙笑道:“你只管聽王爺的便可。”

他說着就将從香飲子鋪帶過來的食盒打開,一一取出其中冷飲和酥點擺放在秦寒之面前,好讓這位王爺在此等待他時不至于餓着。

安排好秦寒之這邊,南淮笙這才招呼新掌櫃在另一頭坐下。

新掌櫃卻百般擺手推辭:“不敢不敢,南公子坐,草民站着就好,站着就好。”

南淮笙無奈,說:“成吧,咱倆站着說也一樣。”

秦寒之收起信件,笑道:“南老板,給我另開一間房。”

南淮笙會心一笑,他知道這是秦寒之的體貼,于是也不拒絕,當即便讓新掌櫃開了隔壁雅間,送秦寒之過去時他還不忘把酥點和香飲子一并帶上。

送走秦寒之這個王爺,南淮笙再次道:“掌櫃坐下說話。”

新掌櫃擡起袖口擦光額頭上的汗水,這回終于是坐下了,不等南淮笙多問,他便苦着臉急忙說:“南公子行行好,能不能勞煩公子跟少東家說一聲,這個掌櫃俺實在做不來!”

Advertisement

南淮笙本還以為這新掌櫃如此焦急的模樣定是要說道聚雲樓的種種弊端,結果這人一張口就是要辭職,他心中定了定,這才說:“掌櫃先莫慌,你說說看為何不願做聚雲樓的掌櫃,可是工錢少了?”

新掌櫃連忙擺手解釋道:“公子有所不知,俺原就是樓裏的廚子,少東家前些時日将老掌櫃趕走後便提了俺來做掌櫃,可俺不會啊。”

他說着兩條眉毛耷拉起來,只差當場老淚縱橫,“俺雖識得幾個字,但也僅僅是認得幾個菜名而已,俺連賬都不會算,又哪裏能做掌櫃,公子千萬要跟少東家說說,放俺回去做廚子。”

南淮笙見新掌櫃圓臉粗脖的長相确實像個廚子,他先前就聽崔二說過聚雲樓如今經營不善,可他沒想到唐孟龍竟然能如此草率,難怪之前在國子監中這人死活都不肯與他同來。

不過現在看來唐孟龍還是有點識人的本事在身上,至少他挑中的這個新掌櫃是個耿直人。

南淮笙思忖片刻,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他朝新掌櫃問道:“我觀掌櫃年紀,可是當年唐家老東家還在的時候便已經在樓裏做廚?”

新掌櫃連連點頭,臉上的肉也跟着上下晃動:“俺是老東家當年親自招進樓裏的,老東家還教過俺幾道拿手菜。”

南淮笙了然,這個新掌櫃必然是個知恩圖報的性子,顧念老掌櫃的恩情才沒有離開聚雲樓。

他又問道:“既然如此,掌櫃可知少東家為何趕走老掌櫃。”

“嗨,”一提起老掌櫃,新掌櫃的眉毛便皺成了麻線團,“那老掌櫃當年也是老東家提拔上來的,可是自從老掌櫃去世的消息傳到京城後,老掌櫃便動了歪心思,仗着姑蘇那邊一兩年都沒人來京查看,他就和外面的酒樓勾結想把聚雲樓吞下。樓裏的生意這兩年一日不如一日便是老掌櫃從中作梗,菜價一日高過一日,食客當然都去別家了,如今還來的食客都是因為就好老東家傳下的那點手藝。”

南淮笙指尖輕輕敲擊着桌面,原來那老掌櫃打得是這主意,不過這麽做風險太大,除非他和外面的酒樓有些關系,否則那酒樓直接趁聚雲樓生意蕭條将聚雲樓吞并豈不更好,又何須便宜那老掌櫃。

倒是讓他沒想到能有這許多食客因為樓裏大廚的廚藝甘願忍受高價,看來這就是聚雲樓的一大賣點了。

新掌櫃說得一陣唏噓,感嘆道:“俺們樓裏這些幹活的也不懂這個,當初覺得連翻漲價太奇怪便問過老掌櫃,他還糊弄俺們說生意不好再不漲價酒樓就該倒閉了,還是與少東家同來的文公子發現了不對,這才揪出老掌櫃的首尾。”

原來是文仲明發現的端倪,這便不奇怪了,他還說唐孟龍都能抓出內奸了,又怎麽會不能挽救一下聚雲樓,看來這位少東家是真的有心無力。

南淮笙頓時感覺壓力倍增,他得好好籌謀籌謀把聚雲樓重新盤活才行。

新掌櫃又自顧自地起身站到窗邊,指着窗外一處憤憤地說:“就隔壁這家,老掌櫃有個閨女是這家酒樓東家的填房,他就是和這家酒樓聯的手。”

南淮笙聽到這消息也是一愣,他到窗邊往下一看,只見那家酒樓食客絡繹不絕,兩相對比,聚雲樓當真是凄凄慘慘戚戚了。

新掌櫃不服氣地說:“前幾年這家酒樓的生意是遠不如聚雲樓的,自從老掌櫃開始搞事兒後,生意就全颠倒過來。”

南淮笙無語地閉了閉眼,這都是些什麽商戰,難道主打一個低端但有效?

事實證明确實有效,聚雲樓如今入不敷出的賬目就是最好的證明。

南淮笙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要是在現代,他先搞個幾十萬轉發抽獎再買個熱搜給聚雲樓炒炒流量和知名度,然後來點打折活動推出點有噱頭的新菜品吸引新客,到時候憑借樓裏大廚的手藝自然能留住客人,事情就算齊活。

可是現在要想重新盤活聚雲樓的口碑就難辦了。

誰知新掌櫃又氣憤地說:“老掌櫃如今就在那家酒樓做掌櫃,不把那家酒樓比下去,俺們樓裏做活的人都咽不下這口氣!”

“哈?”南淮笙這下愣住了,唐孟龍他都不報官的嗎?

就這還能讓老掌櫃全身而退,在對家酒樓混得風生水起,換了是他也咽不下這口氣。

南淮笙一拍桌子:“搞他,聚雲樓必須把那家酒樓踩下去!”

正好那家酒樓的門面和聚雲樓相連,搞垮了收購過來還能給聚雲樓擴個門臉,豈不是一舉兩得。

新掌櫃頓時聽得心情振奮,激動地說:“俺們都聽公子的!”

打定主意,南淮笙便立刻讓人去把香飲子鋪的掌櫃接過來,他趁着間隙将聚雲樓裏裏外外查看了一番,又讓新掌櫃把樓裏的人一一介紹給他。

聚雲樓如今留下的膳夫和夥計攏共不足從前的半數,好在新掌櫃說他與離開的膳夫們還有些聯系,日後樓裏若有需要,他可以去将人重新請回來。

不多時,香飲子鋪的掌櫃便來到南淮笙所在的雅間。

南淮笙朝掌櫃笑道:“掌櫃,今先前同你說的好消息提前來了。”

掌櫃樂呵呵地說:“公子所言定不是一般的好消息。”

南淮笙微微颔首,問道:“我若說讓掌櫃順帶也做了這聚雲樓的掌櫃,如何?”

掌櫃一愣,這是何意,為何每個字他都懂,但又有些不明白呢。

南淮笙見他發愣不應,只好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掌櫃有所不知,聚雲樓先前遭了小人,如今生意大不如前,現下又正缺個掌櫃理事,無奈我找不出合适的人選,所以只有掌櫃你能助我一助了。”

掌櫃這才反應過來:“這聚雲樓是公子開的酒樓?”

南淮笙:“非也,但酒樓的東家是我好友,如今我靠着聚雲樓吃些紅利罷了。”

掌櫃懂了,聚雲樓這是跟他的香飲子鋪一般,找了南公子這個靠山。

他又問:“公子方才說的‘小人’是指?”

南淮笙朝窗外一指:“就隔壁那家酒樓。”

胖掌櫃立刻積極地補充道:“聽說那家酒樓的東家是吳府上的親戚,但據俺所知,那就是個不知道表了多少層的遠親,俺們也不怕吳府來給他出頭。”

“原來是那家,”掌櫃臉色數變,最後堅定地說,“公子說的事,我應下了。”

南淮笙一看就猜到這位掌櫃恐怕和那家酒樓的東家還有些矛盾在,果然,就聽掌櫃又說:“當初吳府那家點心鋪子就是那酒樓的東家送去巴結用的,不讓街上其他鋪子賣點心的主意就是那東家給出的。”

南淮笙眨了眨眼睛,仔細一想還真發現那家酒樓隔壁好像就是個賣點心的鋪子,感情這兒口岸确實極好啊。

他一拍手道:“既然如此,那日後有機會便把那家酒樓和點心鋪子一塊兒盤下來,也好給香飲子鋪換個好口岸。”

掌櫃沒想到南淮笙連這個都為他想好了,差點沒激動地老淚縱橫,頓時事業心暴漲,指天發誓定要把聚雲樓經營好了。

胖掌櫃呵呵傻樂,立刻把頭上的掌櫃帽摘下來,啪叽一下給掌櫃扣腦袋上,他說:“今後這掌櫃就交給你來做,俺終于可以回後廚了!”

南淮笙說:“還有個好消息,”他又打開一只從香飲子鋪帶來的食盒,說,“方才我讓聚雲樓裏的大廚們都品嘗過了,大家一致認為掌櫃的點心和香飲子在京中算是一絕,所以我想着日後讓香飲子鋪固定給聚雲樓提供點心和香飲子,供客人等候膳食的時候食用,如此既可以為聚雲樓留住更多的客人,也可以給鋪子打響招牌。”

掌櫃一拍手說:“這個沒問題,鋪子裏以前給附近的一家酒樓提供過,雖然時間不長,但也算有些經驗。”

南淮笙:“至于送哪些品種,每日送多少,這些就由你們自行決定,可以先定個量試試,後面再根據客人的反饋來調整。”

兩人自然應下,這都是他們擅長之事。

南淮笙又說:“下月便是秋闱,近期定會有不少參加秋闱的秀才出沒,我想着在樓裏搞點有獎競猜活動什麽的,也好吸引點秀才進樓,你們可有什麽想法?”

只要那些讀書人來得多,他到時候再出點什麽寫詩免費吃免費住的活動,還怕不能為聚雲樓蹭到個才子佳句?

若是走了大運,住樓裏的秀才中舉,來年再金榜題名,那他再給聚雲樓取個外號叫狀元樓,日後定然每次科舉樓裏都能爆滿。

再不濟到時候等唐孟龍這個東家考中了,讓他自己來點詩畫挂樓裏,必然也是個好廣告。

這聚雲樓就沒有盤不活的道理,南淮笙在心裏自己給自己下定心丸。

掌櫃想了想,說:“公子說的可是關撲?”

南淮笙:“關撲?”

掌櫃解釋道:“便是樓裏那些彩頭出來,讓客人花些小錢猜字謎或套圈摸獎諸如此類,中了便能得到彩頭。”

南淮笙微微一笑:“就是這個!”

第二日,聚雲樓大張旗鼓地搞起了關撲活動。

這日,南淮笙和秦寒之持證翹課,他一大早便去秦王府将這位王爺帶去了聚雲樓。

南淮笙今天學乖了,還在秦王府時便給秦寒之換了身極為樸素的外袍,打眼看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京中又出了個寒窗苦讀的清貧貴公子。

他打開車門,回頭朝秦寒之篤定地說:“你放心,就這打扮,今天保證沒人知道是風度翩翩的秦王駕到。”

王成滿臉迷惑不解地偷偷觑了南淮笙一眼,他可聽崔二說王妃每日出門的衣服都要精挑細選半個時辰,他又看了看自家穿得跟落魄書生似的王爺,心想這酒樓的客人是不敢認王爺了,但要認出個仙君似的南公子還不容易?

秦寒之微微一笑,任由南淮笙拉着他下車。

王成瞧着他家王爺春風滿面的模樣忍不住龇了龇牙,得,他家王爺看着還挺享受。

只是兩人還沒進樓便被喧鬧的人群堵在門外,只聽樓裏傳來一陣陣喝彩聲。

南淮笙一樂:“看來今天的關撲有人捧場了。”

他剛一支棱起耳朵,就聽一個豪放的男聲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末了,又有一個清麗女聲吟道:“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聽到這裏,酒樓裏一陣陣喝彩聲再不能入南淮笙的耳朵。

這是套中大佬了,還一次就是兩個!

【作者有話說】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出自《念奴嬌赤壁懷古》蘇轼。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出自《夏日絕句》李清照。

感謝在2024-03-16 23:17:42~2024-03-18 09: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Tammie、kyg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