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牧野聞歌

◎金石為錄◎南淮笙與秦寒之從國子監出來時天色還早,反正這會兒要去聚雲樓,南淮笙便想着随便去香飲子鋪看看。

馬車沿着無咎河一路向前走,最後在一家挂着“香飲子”招牌的茶飲鋪前停下。

南淮笙看了秦寒之一眼,秦寒之示意他自去:“我在車上等你。”

“我去去就回。”南淮笙說着便往躬身打開車門。

他剛一下車,便有一名眼神好的夥計将他認出,夥計連忙迎了上來:“恩公快裏邊請!”夥計一邊說着一邊打了個手勢将他往鋪子裏引。

南淮笙笑了笑,他正讓夥計送點冰飲去車上,就見掌櫃疾步走了過來。

掌櫃連忙朝南淮笙見禮,又将他引去後方說話。上回無咎雅集便是掌櫃在畫舫上負責制茶點,他自然知道當初與南淮笙一起為鋪子解圍的人是秦王,當即便猜出車中之人正是秦王。

知道秦王在外等候,掌櫃萬不敢耽擱,立刻便開門見山地問道:“南公子可是為昨日之事而來?”

南淮笙點點頭說:“我只是順路過來看看,想必崔管事已與掌櫃談妥。”

掌櫃連連稱是。

南淮笙問道:“我觀這鋪子生意還算紅火,當是不缺銀錢周轉才是,掌櫃又為何做此選擇?”

聽南淮笙如此詢問,掌櫃長嘆一聲,說:“不瞞公子,我之前雖說只做香飲子也能糊口飯吃,但心中實在放不下祖上傳下來的點心手藝。可若要重新做點心,勢必會與那家有來頭的霸道鋪子對上,是以昨日崔管事過來看查,我便動了心思想借公子之勢。”

掌櫃一邊說着一邊小心觀察着南淮笙的表情,生怕他不願摻和其中。

南淮笙沒想到掌櫃如此實誠,竟然将其中彎彎繞繞直接明說,他笑道:“你既然想做點心那就放手去做,反正我只管出錢分紅利的事,這鋪子日後經營得如何,還是要看掌櫃你的本事。”

他頓了頓,又道:“至于吳家人開的那家鋪子掌櫃不必多慮,不說吳太師如何,他老人家總歸不至于為了這點小事找上我等。”

Advertisement

巧的是那家鋪子崔二昨日便一同跟他提到過,挂在吳庸他爹的一個愛妾名下,那妾侍的女兒正是當日與吳庸一起想陷害秦寒之的女子。

如今這家香飲子鋪有他入資,秦寒之又來這兒露過臉,吳家的鋪子別說派人來找茬了,怕是躲着走還來不及,否則第一個跳腳的就是吳庸兄妹。

掌櫃見南淮笙如此說,他當即心中大定,發誓道:“定不負公子看中。”

南淮笙笑了笑:“我願意投你這鋪子無非是看好掌櫃能把鋪子經營好,我好從中分些紅利而已,掌櫃不必有壓力,你我從前怎樣,往後也怎樣,這鋪子還是掌櫃你說了算。”

昨日崔管事出的銀子可不少,掌櫃已經做好了鋪子易名改姓的打算,但只要能将祖上的手藝發揚下去,他還是願意的,可沒想到這位南公子竟然如此寬容。

掌櫃感動得無以複加,當即表示:“我就算豁出這把老骨頭也要将鋪子經營得紅紅火火,絕不讓公子做賠本的買賣。”

南淮笙沒想到自己多勸兩句,這掌櫃竟然還來了幹勁,他哭笑不得,思忖片刻又問道:“鋪子裏可是只有掌櫃一人做點心?”

掌櫃說:“公子不必擔憂,我還有一雙兒女并兒媳和女婿,早幾年還賣點心的時候,子女與我一同做點心,如今要重新賣點心,我只管将他們喚來便是。”

南淮笙微微颔首,笑道:“既如此,或許過兩日我便有好消息給掌櫃,掌櫃只管等着瞧。”

七月正是天熱的時候,秦寒之還在車上等着,南淮笙沒有在鋪子裏久留,将事情交代一番便匆匆離去。

他剛一出鋪子,就見秦寒之正在車下同一名監生打扮的男子說話,兩人見他過來便停了下來。

南淮笙笑問道:“這是哪位同窗,寒之快與我介紹一下。”

秦寒之唇角微勾,打趣道:“你昨日不就聽過他的事跡。”

“啊?”

南淮笙臉上的表情頓時怪異起來,原來這位就是去請韓祭酒賜墨寶,結果卻在一堆課業中痛哭流涕的那位兄臺,說來也不愧是位猛士。

“失敬失敬,”南淮笙十分佩服地朝這位兄臺拱了拱手,“在下南淮笙,久仰兄臺大名。”

這位兄臺不知秦寒之口中的事跡是哪般,見南淮笙如此說,只當是好事,他連忙還禮道:“在下趙明成,南兄大名如雷貫耳。”

趙……趙明成?

南淮笙這下不得不真的佩服起來了,這位猛士竟然說自己叫趙明成!

不過驚訝歸驚訝,南淮笙還是迅速收斂起表情,只尋常地随口問道:“趙兄怎麽到這處來了,可是出監有要事要辦?”

趙明成半點沒發現南淮笙方才的異樣,他舉了舉手中的食盒,笑道:“我來買些糕點和紫蘇飲。”

南淮笙樂了:“趙兄若是喜歡,只管叫鋪子裏的夥計送去國子監門口便是,怎的還親自跑一趟,也不怕被監丞問話。”

秦寒之卻打趣道:“他可不是自己享用。”

趙明成當即臊了臉紅。

見這情況,南淮笙眼珠一轉,秒懂,想到那位才女時,他卻緊張又激動,只不知這位趙兄的妻子到底是不是那位才女。

于是他詐了一句:“趙兄與嫂嫂當真恩愛。”

誰知趙明成連忙擺手:“切莫胡說切莫胡說,南兄這話可說不得。”

“啊?”

南淮笙這下蔫兒了,難道不是那位才女?

結果趙明成卻頗有幾分羞臊地嘿嘿傻笑道:“我與她要秋闱後才能成婚,南兄這話要是讓她聽到了,定饒不了我。”

南淮笙聽得抓心撓肝,一心想知道這個“她”到底是誰,可這光天化日的他也不敢追問趙明成的未婚妻姓甚名誰,萬一問了被這位正在冒愛情泡泡的趙兄追着打一頓就不美好了。

秦寒之見南淮笙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不由調侃道:“淮笙這是豔羨上了?”

南淮笙大囧,秦寒之這家夥不幫他打探消息就算了,竟然還取笑他。

趙明成嘿嘿傻樂道:“南兄何須羨慕,我聽昭兒說不少與她相熟的女子自從看過《無咎雅集》後無不贊嘆南兄之絕色,驚呼南兄不愧是能入秦王畫作之人,都說若南兄為女子,恐怕這秦王妃的位置便別無二選了。”

他一口氣說完才想起來秦王本人還在這兒站着呢,頓時變作落水的鹌鹑縮起肩膀。

南淮笙:“……”真是謝謝了。

秦寒之卻但笑不語。

趙明成見勢不對,連忙找了借口溜之大吉,他還趕着去給昭兒送紫蘇飲嘞,要是因為一個嘴瓢被秦王拿去問話可就嗚呼哀哉了。

當事人都走了,南淮笙自然沒工夫在大太陽低下幹站着,兩人上了馬車又重新往聚雲樓去。

車內,南淮笙嘟囔道:“昭兒,這個昭兒是誰……”

秦寒之聽他念叨了一路,忽然出聲道:“淮笙何時對別人未過門的妻子如此上心?”這“未過門的妻子”幾個字當然是重點強調。

南淮笙卻絲毫沒聽出秦寒之話裏的不對來,他糾結地擺擺手說:“你不知道。”這昭兒叫昭兒不叫照兒,他能不着急麽。

雖說只差了四個點,但這其中關乎的可是未來語文課本上一首又一首的必背佳詞啊。當年他可是吭哧吭哧扛過來的,若是千百後那些後生學子逃過一劫,那不就虧大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怎能不上心!

秦寒之唇角挂着淺淺的笑意,帶着幾許醋意的視線卻在南淮笙修長的脖頸上停留片刻,反問道:“我不知何事?”

南淮笙猶自沉浸在那位才女“存與不存”的哲學思考中,半點沒嗅到車內隐隐要打翻醋壇子的危險氣機。

他鹹魚般地往車壁上一靠,好半天才想出一個天衣無縫的借口:“我這不是想起之前聽人說起過趙兄的事麽……”他說着忽然發現這話有歧義,又連忙補充道,“當然不是去韓祭酒那兒請墨寶的事。”

秦寒之:“哦?”

南淮笙發現這借口好像出了漏洞,只能硬着頭皮圓道:“那什麽,我是聽說與趙兄結緣的是一位京中有名的才女,不過當時不知道這男子是趙兄罷了。”他說着偷偷瞥了秦寒之一眼,見他神色并無異樣,這才放心地繼續說,“只是方才聽趙兄說他未婚妻名喚昭兒,可我隐約記得那位才女好像不是作此稱呼?”

秦寒之可沒将南淮笙悄悄看他的視線漏掉,那小貓般試探的眼神讓他心情愉悅幾分,車內醞釀到一半的醋意頓時一掃而空。

他說:“确有此事。”

南淮笙心裏一緊,難道是這趙明成腳踏兩條船,還是說那位才女現下僅僅只是與趙明成結了個緣?

不過如此說來,那位才女定然是真有其人。

秦寒之見他一會兒雙眼圓睜,一會兒又眉頭微蹙,不由失笑地解釋道:“淮笙怕是誤會趙明成了,他之未婚妻便是你口中那位才女,不過是隐去閨名另取一號而已。”

南淮笙:“!”

他就說,該來的總是會來,那位才女的諸多佳作怎會從語文書上錯過。

見南淮笙靠在車壁上傻樂起來,秦寒之探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莫不是方才在車壁上磕到腦袋了。

誰知南淮笙卻忽然抓住秦寒之的手,彎起一雙好看的眼睛:“寒之怎的動手動腳,莫非寒之才是那個豔羨趙兄與他未婚妻的人?”他壞笑着拍了拍秦寒之的手背,活像個調戲良家的浪蕩子。

秦寒之:“……”他該說這人是遲鈍呢還是故意的呢。

【作者有話說】

子曾經曰過,玩火必自焚也。——趙明誠,字德甫,李清照之夫,醉心收集研究金石書畫,著有傳世之作《金石錄》。

感謝在2024-03-15 19:20:59~2024-03-17 09: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蕭-兮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蕭-兮 10瓶;問時 5瓶;886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