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牧野聞歌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南淮笙樂颠颠抱着筆墨紙硯回了雅間,就見秦寒之和兩位大佬正齊刷刷地盯着他,他眨了眨眼睛,說:“怎麽都停下了,你們繼續,繼續。”

畢竟兩位大佬聚首可是千載難逢的曠世良機,他可記得兩位大佬閑來無事都有小酌幾杯的愛好,這都不來個行酒鬥詩的小游戲樂呵樂呵,還叫他怎麽抄錄那許多傳世之作。

李玉漱打趣道:“都等你呢。”

南淮笙讓人重新送進來一張桌案,他在桌前坐下又布置好筆墨紙硯,摩拳擦掌,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說:“今日李姑娘和蘇兄可是關撲魁首,兩位才是席上的主角,我權當個抄錄手為兩位記錄詩詞。”

蘇西山笑道:“南公子可就說笑了,你是東家,我與李姑娘是客人,自然客随主便。”

李玉漱巧笑應和:“正是。”

南淮笙心想這怎麽可以,他還等着多薅幾首傳世之作呢,好不容易逮到兩位大佬,這倆人卻既不賦詩也不作詞,那他上哪兒叫屈去。

秦寒之見他忽然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樣仿佛遭受了什麽天大委屈,他失笑地輕嘆一聲,說:“說起來我前些日子曾聽人辯詩詞,其中不乏妙理,今日又遇二位,我觀二位于詩詞一道深有見地,不知二位以為詩詞如何?”

蘇李二人都是能詩善詞之人,一聽秦寒之問起詩詞之見,兩人當即不再捉弄南淮笙。

南淮笙卻聽懵了,他是想聽兩個大佬多說兩句來着,但他想聽的是詩詞作品而不是深奧理論,這東西他要能聽懂他早就轉去做專家了,又何苦每每考試還要跟詩詞鑒賞鬥智鬥勇。

他使勁朝秦寒之眨了眨眼睛,祈禱這家夥能看懂他的意思趕快換個話題,哪怕直接圖窮匕見,讓這兩位大佬比詩鬥詞呢。

誰知秦寒之卻只笑笑不再說話,反而挑了些南淮笙愛吃菜品和酥點放在他的桌案上,讓他千萬別餓着。

南淮笙直勾勾地盯着坐在蘇李二人對面的秦寒之,他被這人氣得牙癢癢,拿起一枚荷花酥惡狠狠地咬了一口這才消氣。

蘇西山稍作思忖便開口說:“在下以為詩詞同源,詞非詩之餘事,蓋詩之裔也,不妨以詩為詞,詩言志,詞亦可。”

他垂眸片刻,沉吟道:“山下蘭芽短浸溪,松間沙路淨無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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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發唱黃雞。”

秦寒之微微颔首,說:“此詞寫盡陽春雅景又昂揚向上,寓情于景,确可謂以詞言志。”

李玉漱眉目顧盼,贊道:“光景催年,蘇公子之詞卻讓人聞之而豁達自生。”她頓了頓,又說,“但我卻以為詩詞有別,詞還是合乎音律方不失其本色。”

她稍作沉吟,片刻後秀口微啓:“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南淮笙:“?!”幸福來得太突然,他只想下樓狂奔轉圈。

怪道秦寒之方才非要讓這兩位大佬論什麽詩詞,原來是在這兒等着,他壓不住嘴角的笑意,一邊提筆蘸墨如行雲流水,一邊拿崇拜的視線投向秦寒之。

秦寒之微微一笑,好心情地收下這份傾心。

另一邊,蘇西山和李玉漱二人卻就詩詞之別争論起來,一時間竟是各執一詞誰也不肯退讓半步。

蘇西山說:“詩詞本就是抒情達意之手段,若是拘泥于音律反倒顧此失彼。。”

南淮笙一雙眼睛期待地盯着蘇西山,就聽他張口便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

南淮笙手中毛筆在紙上唰唰寫着,差點沒擦出火星子。

末了,他又将熱切的視線投向李玉漱,果然就見李玉漱微撥耳發,反駁道:“詞本和樂而生,若是失了音律,豈非本末倒置?”

只見她眼波流轉,低吟道:“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花自飄零水自流……”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南淮笙已經顧不得表情管理,他嘴角瘋狂上揚,此時此刻正可謂下筆如有神,就連當年高考最後三十分鐘決戰八百字大作文都沒這手速。

雅間裏正火氣攀升,蘇李二人在詞作上鬥得你來我往,忽然卻聽屋外傳來一個年輕男子有些吊兒郎當的聲音:“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

“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霭沉沉楚天闊……”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南淮笙:“?!”

南淮笙激動得一張白皙如玉的臉頰頃刻漲紅,今天是什麽日子,竟然随随便便就碰上大神開會!

他立刻進入忘我狀态,甚至連請外面之人進來都抛諸腦後,提筆蘸墨便将那首當年罰抄過好些遍的老熟詞寫在紙上。

李玉漱微微一笑,朝外問道:“能協音律,變舊聲為新聲,莫不是柳大才子當面?”

柳詠推門而入,朝屋內四人拱手一禮,笑道:“柳某不請自來,諸位可別嫌棄。”

蘇西山回禮道:“在下蘇西山,這廂有禮了,還不知柳兄名諱?”

“在下柳三易。”柳詠說着,打趣的視線落在南淮笙身上,片刻後又在秦寒之身邊空着的座位上一掃,最後兀自在蘇西山旁邊落在,“蘇兄之作聞之令人激昂,李姑娘之詞聽之讓人斷腸,今日柳某倒要趁此良機朝兩位讨教一番。”

蘇李二人自然毫不相讓,三人談笑間妙詞佳作頻出,南淮笙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生怕手速不夠落下只言片語,他将求助的視線投向正看好戲的秦寒之。

正隔岸觀火的秦寒之感受到某人濕漉漉的目光,只好無奈地方向手中杯盞,來到南淮笙旁邊的桌案前坐下。

若是王成在屋裏,回府後定要同兄弟們八卦八卦,堂堂秦王落得替人抄錄詩詞的地步,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美色迷人眼?

酒酣聲歇,三位才子佳人終于盡興。

南淮笙寫得手腕酸疼,心情卻格外澎湃高漲,他接過秦寒之遞來的一疊紙箋,美滋滋将這許多詞作壘在一起,心裏盤算着若是撺掇這三位大佬一起出個合集,他和秦寒之能不能蹭個編者挂名。

他琢磨着怎麽開口,卻忽然聽蘇李柳三人齊聲說:“不知南公子以為今日魁首是誰?”

南淮笙:“?”

上邪,這怎麽忽然又點他的名啊。

南淮笙磕巴地禍水東引:“那、那什麽,我才疏學淺,既不通音律也不精詞作,這魁首之判該交給秦王才是。”本來只蘇大佬和李大佬在就夠他受的了,現在再來個柳表哥橫插一腳,這不是把他架火爐上烤麽。

他說完心虛地瞟了秦寒之一眼,見他依舊那副八風不動的模樣這才放下心來。

柳詠卻唱反調說:“不,我們就要聽你的。”

南淮笙頓時汗流浃背,他偷偷朝秦寒之遞眼色,結果秦王這回卻笑而不語。

柳詠三人齊刷刷看過來,南淮笙這下急了,他磕巴好半天最後才把心一橫,閉眼瞎說道:“此時無聲勝有聲,依我之見,今日魁首該是秦王。”

柳詠當即嘿了一聲,笑罵道:“好你個南淮笙,竟還耍詐!”

蘇西山和李玉漱被這二人逗得樂不可支,他們三人剛才顯然是在逗南淮笙玩兒,可這南公子也确實忒好玩了些。

秦寒之卻微微勾起唇角,顯然一副對南淮笙的評判十分受用的模樣。

耍的小伎倆被柳詠當場拆穿,南淮笙立刻轉移話題,語氣誇張地說:“哎呀,今天國子監不是背書的日子麽,柳兄你怎麽到聚雲樓來了,莫非是逃學了。”

柳詠呵呵一笑,顯然臉皮半點也不薄,他意味深長地看向秦寒之和南淮笙,說:“聽祭酒說你二人身體抱恙,我這個做兄長的可不得趕快來探望一番?”

“咳,”南淮笙幹咳一聲,見逃學攻擊失效,他不得不再次換個法子吸引火力,“今日三位所賦詞作甚多,不如四方書坊為三位刊印一冊合集,三位意下如何?”

此計果然有奇效,蘇李柳三人頓時齊刷刷看了過來。

柳詠:“你莫不是在哄我?”

南淮笙脖子一挺,硬氣地說:“你看着《無咎雅集》再說一遍。”

無咎雅集那日,他因為好心替某個沒良心的表弟當月老,結果卻被這表弟早早轟下船錯失良機,後來只能看着其他人拿着雅集朝他炫耀自己被刊錄的詩詞,這次可是說什麽也不能再錯失良機。

柳詠:“你發誓。”

見事情果然有搞頭,南淮笙當即豎起三根手指:“我發誓,刊印詞集之事定然替三位辦成。”

李玉漱笑道:“小女子便在此先謝過南公子了。”

蘇西山也道:“早便聽聞南公子為人豪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得了準話,柳詠頓時春風化雨,笑呵呵地把某個糟心表弟原諒。

南淮笙想着能在詞集上蹭個挂名編者的美事,十分積極地問道:“諸位覺得這詞集該題個什麽名?”

三人對視一眼,自然樂于把自己的雅號挂在首位。

這時,一直沒出聲的秦寒之卻說:“三位既在聚雲樓論詞,不若便叫《聚雲詞》。”

“聚雲詞?”三人細細重複着這個名字,最後一起拍案道,“便喚此名。”

南淮笙投向秦寒之的視線越發崇拜起來,這不是妥妥的給聚雲樓帶流量麽,秦王不愧是秦王,這戰略目光果然長遠。

感受到某人熱切的視線,秦寒之原本端正的腰背越發挺直起來。

【作者有話說】

“山下蘭芽短浸溪,松間沙路淨無泥……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發唱黃雞。”出自蘇轼《浣溪沙》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出自李清照《聲聲慢尋尋覓覓》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出自蘇轼《水調歌頭》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花自飄零水自流……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出自李清照《一剪梅》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念去去,千裏煙波,暮霭沉沉楚天闊……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出自柳永《雨霖鈴》感謝在2024-03-19 21:46:37~2024-03-21 09: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清溪 50瓶;蕭-兮 10瓶;kyg、Tammie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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