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牧野聞歌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從酒樓回府後,南淮笙仍然還有些恍惚,沒想到五皇子竟然是個隐藏大佬。

他倒了杯已經涼透的茶水一口悶下給自己壓驚,再仔細一回憶,發現這事竟然早有端倪,原來之前李太玄就曾提起過五皇子的情況。

南淮笙還記得當時他們一行人正下江南,他朝李太玄問起他對幾位皇子的看法,李太玄說五皇子耽于小道,這不就是在告訴他五皇子善詩詞書畫麽,奈何他當時竟然沒反應過來。

好在這位五皇子十分上道,竟然自己主動送上門來,這要是還能蹭不上幾首名作,那他就算是白瞎了天上掉下來的這麽大塊餡兒餅。

南淮笙心裏一盤算,已經琢磨好之後要約五皇子去那些江南名勝游山玩水才好激發這位的創作靈感,他美滋滋地列了個計劃表,又鋪好信紙給秦寒之寫信,他倒要問問這家夥為何不提前告訴他五皇子的事,害他差點錯過這麽大個機緣。

哦,對了,五皇子身邊又順承帝的人盯着,這事也要跟秦寒之說一聲。

等到快日落時,南伯文終于回府,南淮笙聽到消息立刻去了南伯文的院子。

“哥,你用過晚膳了嗎?”南淮笙領着一只食盒又提着一壺酒走了過來。

南伯文看了一眼南淮笙手中的酒食,笑着調侃道:“喲,今天想起跟哥哥一起用晚膳了?”

南淮笙把酒壺推到南伯文手邊,又将食盒中的菜色一一取出放在桌上,說:“這不是今天跟五皇子出去吃飯,想着不能厚此薄彼把你這個兄長給忘了麽,那自然要給你捎帶一份回來。”

南伯文微微挑眉:“五皇子?”

“你不知道?”南淮笙做出一副驚訝的模樣,說,“五皇子已經來秦淮住了大半年,就在吳王府中。”

秦淮有一座吳王府他是知道的,可那不就是個擺設麽,常年只有有些家丁護院看守,南伯文奇怪道:“不是說皇子不能輕易離京麽,何況還是來封地?”

南淮笙在對面坐下,說:“只要有皇帝的恩準,自然哪兒都去得。”

南伯文立刻警惕起來,問道:“那他找你作甚?”

南淮笙聳聳肩,說:“我也是第一次見他,我倆就去外面吃了頓飯,他說了些在江南游玩的趣事,別的倒是沒提。”

“這五皇子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南伯文越琢磨越不對勁,他又壓低聲音朝南淮笙小聲問道,“你離京時,可注意到上面有什麽動靜?”

南淮笙心中一動,見南伯文果然問起這事,于是反問道:“可是外祖父那邊來過消息?”

南伯文微微颔首:“确實如此。”

既然杜尚書那邊來了信,恐怕是早就給南家敲過警鐘了,只是不知道他外祖父到底想拉着南家往哪邊站。

南淮笙沉思片刻,這才輕嘆一聲說:“哥哥想必知道我這次為何忽然又回來了吧?”

南伯文點點頭,說:“外祖父言說京中局勢不明,讓你告假回家暫避風頭。”

南淮笙見他果然知道此事,于是長話短說:“大乾如今有四位成年皇子,五皇子現下在秦淮,而且瞧着對儲位沒多大心思,三皇子則不良于行,自然無緣此位,那便只剩大皇子和七皇子了。”

“此事我從前聽父親提起過,”南伯文倒了一杯酒仰頭喝下,壓低聲音說,“聽說三皇子的事還跟大皇子那邊有點幹系。”

南淮笙雙眼微微圓睜,沒想到南伯文竟然連這事都知道,他連忙追問道:“可有詳情?”

南伯文轉了轉手裏的酒杯,說:“約摸十來年前吧,大乾和東盧戰事停歇,兩邊打算議和,大乾這邊便派了當時幾位皇子當中聲望最高的三皇子出使東盧”他說着看向南淮笙,“本來已經傳出消息,三皇子派人回朝向皇帝請賜婚,他要與東盧的一位皇女成婚,以此達成兩國聯姻。結果消息傳出沒多久便又傳來三皇子在東盧遇刺的消息,之後兩國關系迅速交惡,如今邊界處都還時常打仗。”

南淮笙心中一震,追問道:“你又怎知此事跟大皇子那邊的人有關系?”

“弟弟這就小看咱們家了,”南伯文嘿嘿一笑,說,“南家的商隊遍布大乾周邊各國,又多少消息能逃過行商之耳?”

南淮笙聽得心髒怦怦跳,難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大皇子一派勾結番邦暗害皇子的證據莫非就在他家手上?

“哥,你快別賣關子。”他連忙催促道。

被弟弟好一通央求,南伯文過足了當兄長的瘾,這才說:“當年傳回的消息是說刺殺三皇子的人便是三皇子想與之聯姻的那位東盧王女,而那位王女是東盧先王之女,東盧現任君王則是先王的弟弟。”南伯文說着壓低聲音道,“據說那位王女是通過使團中的一人聯系上了吳太師和皇後,得了那兩位的承諾後才刺殺的三皇子。”

南淮笙這下聽蒙了,使團裏竟有吳太師和皇後的人!

“吳太師和皇後要用什麽利益才能說動那位王女,三皇子當時已有儲君之相,如果不出意外現在說不定已經是大乾太子,與三皇子聯姻豈非更能解她之危?”南淮笙正說着,忽然又想起什麽,“先王之女……吳太師和皇後該不會是承諾助她奪回王位吧?!”

南伯文滿臉驚詫地看着自己傻了二十年好不容易聰明過來的弟弟,這是不是有點聰明過頭了,竟然連這種秘辛都能一猜就準。

好不容有機會在弟弟面前一振兄長之風,結果還沒秀起來就被揭穿謎底,南伯文沒滋沒味地說:“如你所想,确實如此,因此兩連都覺得是對方的預謀,邦交便一再惡化。”

南淮笙聽得氣憤至極:“吳太師一派當真可惡,竟然為了一己私利置國家安危于不顧!”緩了緩,他又問道,“那位王女現在可還在東盧?”若是能找到這位王女,說不定就能拿到大皇子黨禍國的罪證。

但出了刺殺之事,那位王女要麽被囚禁,要麽被驅趕,要麽恐怕已經不在人世。

果然,就見南伯文搖搖頭說:“事發後沒兩年那位王女便消香玉隕。”見弟弟聽後一副失望至極的模樣,南伯文話音一轉,又說,“不過,那位王女倒是有一子尚在東盧。”

南淮笙:“!”

他記得李太玄說過,三皇子和那位皇女疑似有一個孩子,莫非就是這個孩子!

南淮笙小聲問道:“可是三皇子的血脈?”

南伯文再受打擊,他家弟弟怎麽連這種秘辛都打聽到了,讓他去哪裏找做兄長的優越感。

“若是消息沒錯,當是三皇子血脈。”

一陣激動過後,南淮笙又漸漸冷靜下來,不說這個孩子的存在三皇子和順承帝知不知道,就算知道了,這孩子現在人在東盧,東盧那邊會不會放人那就未可知了。

而且這孩子如果回歸大乾,對如今的局勢定然影響巨大,南淮笙按下心中的激動,打算想個法子把這事先告訴秦寒之,具體怎麽做就讓秦寒之自己去想辦法吧。

南伯文見南淮笙神色忽明忽暗,于是出聲道:“你還沒告訴我京中局勢到底如何了。”

南淮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說家中消息靈通麽,京中那點事難道你還能知道得比我少?”

南伯文嗨了一聲,說:“我聽到的都是手下打聽來的消息,但弟弟你是在國子監待過的,那裏邊都是些什麽人你比我清楚,其中的消息自然跟商賈能打聽到的又有些不同,說不定外祖父不知道的消息那裏邊也能聽到。”

沒想到這個兄長平時看着大大咧咧的,實則心細如發,南淮笙定了定神,說:“哥,我也不瞞你,我這次回來是大皇子和七皇子兩方勢力角逐,外祖父怕我牽扯其中連累了家裏,南家本就家業巨萬,如果牽涉進去,沒準皇帝哪天找個由頭就對南家動刀了。”

南伯文卻輕哼一聲,說:“我看是怕連累尚書府吧。”

南淮笙一愣,他眨了眨眼睛看向南伯文。

南伯文咕嚕咕嚕又說一大碗酒下肚,他抹了抹嘴,說:“這話本不該我講,不過你既然已經清醒過來,我也不該瞞着你,省得你日後吃虧。”

南淮笙見南伯文神色郁悶,猜出南杜兩家的關系可能沒有自己先前以為的那麽融洽。

果然,就聽南伯文說:“外祖父連連高升的事恐怕你也聽過,左右不過一個‘錢’字,不過人人都道‘錢’字好,我們這些商賈卻不是人人都瞧得起的,”他說着嗤笑一聲,“總歸咱們也不欠他杜家的,日後你若是再跟杜家那些人見着,那該怎麽着就怎麽着,不用委屈自己。”

南淮笙秒懂,難怪當初還傻着的時候,尚書府裏幾個小輩都敢随意欺辱他。

他笑了笑,又給南伯文倒了一杯酒,說:“哥你可別生氣,為了這點事不值當,我可沒吃虧,有人敢來找事當然不給他留面子。”

南伯文朗笑一聲:“就是這般,你是我弟弟,看誰敢欺負你!”

南淮笙又問道:“我離京前看兩位皇子的争鬥要落在明面了,外祖父可跟父親通過氣,将來南家和尚書府如何自處?”

南伯文砸了咂嘴,說:“還是他那套中庸之道,不過我看他提過好幾次方太保。”

“方太保?”南淮笙這下懵了,難道杜尚書想靠攏五皇子,那五皇子今日來找他其實是來拉攏南家的?

南伯文:“所以你提起五皇子今日來尋你的事我才覺得意外,這節骨眼上他不好好待在京城,跑這大老遠來做什麽。”

“五皇子不行啊五皇子。”南淮笙一陣汗流浃背,這位大佬幹什麽都好,但別讓他當皇帝啊。

南伯文:“你不看好五皇子?”

南淮笙連忙搖頭,他哪兒敢看好這位,是嫌日子過得太順暢麽。

南伯文也不問他為什麽,只壞笑道:“笙兒莫不是看好七皇子?”

南淮笙沒想到南伯文突然說這話,他頓時一噎,支支吾吾地說:“那不是我在京中這段時日,七皇子助我良多麽,送我回來的那幾名侍衛便是他府上的親衛。”

南伯文年紀輕輕便能盤轉南家的龐大家業,自然是個精明人,聽到南淮笙如此說,立刻便看穿南淮笙的心思:“笙兒想助七皇子一臂之力?”

南淮笙說:“我只能代表我自己,南家若牽扯入皇儲之争,少不得脫一層皮,我只希望家裏對另兩位皇子遠着些便好,七皇子那邊我也幫不上什麽忙,只能邊走邊看。”

南伯文沉默許久,這才道:“明日你便随我一起去鋪子裏轉轉,等熟悉之後,家裏的米鋪和車馬坊便交給你來管。”

“啊?”南淮笙這下懵了,“我哪兒做得來這個。”

他連聚雲樓都還沒盤活呢,南家的米鋪和車馬坊分號遍布大乾,甚至還要跟番邦做跨國貿易,要是砸他手裏怎麽辦。

南伯文卻笑了笑說:“怕什麽,有哥哥給你兜着,”他又壓低嗓音,說,“況且南家如今不是說不入局就能置身事外的,上面早就想拿咱們家開刀了,還不如主動找個出路。”

數日後,秦王府。

“王爺,有秦淮來信!”王成急匆匆進了書房,獻寶似的将信件呈給他家王爺。

聽到是秦淮來信,秦寒之眼角泛起一絲笑意,他結果信件後便若無其事地讓王成退下。

待房門再次關好,秦寒之這才好心情地拆開信封,結果就見到了某個讨嫌兄長的字跡。

“七弟,為兄近日在秦淮吃好喝好,日子過得甚是逍遙,前幾日還見到了你的心上人,果然如傳言一般有神人之貌,他沖我微微一笑,我只覺春花爛漫不及他萬一,七弟當真好眼光。”

秦寒之冷哼一聲,他面色沉沉地将某個皇兄的來信燒成灰燼,又将王成喚了進來:“去吳王府,将吳王那只會學舌的鹦鹉借來,就說我要養幾日。”

王成立刻領命去了吳王府。

又過了幾日,吳王妃聽府上的婢女說秦王借走的那只鹦鹉已經還回府上,她便照常去給那只逗趣的鳥兒喂食。

只是剛一靠近鳥籠,就聽那鹦鹉叽叽喳喳道: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秦煜專好打秋風,蠢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厚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吳王拍馬江南游。”

吳王妃大囧,連忙叫來吳王伺候的人問道:“王爺可曾在秦王那處讨過什麽東西?”

侍從:“回王府,王爺年前磨了秦王好久,讨了幾幅字畫來。”

吳王妃氣得一跺腳,說:“還不快給秦王送回去!”她想了想,又說,“算了,修書一封,讓王爺趕快回京自己給秦王送回去,我可丢不起這人。”

【作者有話說】

南淮笙:最!強!金!大!腿!何!時!登!場!——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秦煜專好打秋風,蠢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厚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吳王拍馬江南游。”改編自李煜《虞美人》——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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