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心魔

心魔

山林上空, 魔氣聚攏成蛟龍模樣,那蛟龍眼球位置空洞,渾身滲出鮮血, 身上鱗片剝落, 血肉模糊。

蛟龍擡起巨大的利爪, 狠撲向妖力凝聚而成的屏障,發出轟天震響。

屏障上立刻浮現鎖鏈, 鎖鏈氣息冰冷,纏繞住蛟龍的利爪。

蛟龍掙脫不開, 發出一聲沒有神智的怒吼, 整個身軀狂躁地砸在妖力屏障上。

妖力屏障紋絲不動。

蛟龍見無法沖破屏障, 身軀也被鎖鏈纏繞難以動彈,蛟龍的血肉開始剝落,化成魔氣。

魔氣吞噬了蛟龍的血肉,能夠在兩種狀态間随意轉化, 但蛟龍的身軀已經變得殘破不堪,魔氣并不在乎蛟龍的身體如何。

鎖鏈散開的震響聲響起,蛟龍的一只爪子化成了魔氣從鎖鏈中逃脫出來, 魔氣洋洋得意,正要繼續将剩下的蛟龍身體化為魔氣形态時, 魔氣化成的蛟龍突然難以動彈。

蛟龍動作掙紮,沒有眼球的龍首上, 竟浮現一抹驚恐色。

在魔氣肆虐中消失了蹤跡的清雅美麗男人重新出現, 他站在蛟龍的龍身上,踩着蛟龍的鱗片, 不緊不慢往一處方向走。

他容色如皎月,但此時此刻, 他看上去如同惡鬼一樣,即便他身上毫無血污,幹淨無暇。

燕昭蘇閉着雙目,白皙額上猩紅色豎瞳眼睛泛着陰森的嗜血意,他伸出手修長雪白的手,穿透蛟龍的鱗片,黏稠的聲音響起。

蛟龍身上的魔氣突然開始向四處逃竄,慌裏慌張舍棄蛟龍的身軀。

蛟龍的心髒被捏碎。

蛟龍轟然坍塌,血肉散落,堆積在地,如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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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玉臣的真身這才算是徹底消亡。

自鎮壓魔氣後,危玉臣就一直在與魔氣做鬥争,危玉臣在身體将要被魔氣徹底反噬的時候,明智地立刻選擇了獻祭出真身加固陣法的力量。

之後,危玉臣未死的沒有神智的殘破身體一直被魔氣侵蝕、操控,困在陣法下。

燕昭蘇淡淡擡首,他額上的猩紅色豎瞳轉動,幽幽望向驚恐但無處可逃的魔氣。

一股不詳的力量浮動。

魔氣無法被妖力觸碰,也能在神力的圍剿中逃竄而出,但是在面對同樣是魔氣的力量時,無法掙脫。

燕昭蘇周身湧現出這樣的力量,水臨鄉後山上的魔氣被燕昭蘇身體中的魔氣圍堵起來,不斷地聚攏,兩種魔氣交織,狂風大作,空中悶雷滾滾。

雷聲轟隆,紫紅色的光輝在濃黑烏雲間一閃而過,砸到地面,地面頓時化成滾燙焦土。

這是天雷。

靈神最初創造世界的時候,布下了一些機制,防止世界被從內部摧毀,當有超脫于凡世的力量時,天雷就會降下,以示警告。

當燕昭蘇身上湧出的不詳魔氣越多,天雷越發頻繁地砸落大地,透出殺意。

已死之人。

魔氣之軀。

天地不容。

燕昭蘇衣衫袖角翻飛,妖力隔開他的肌膚,滲出鮮血,他瘦白指骨穩穩當當地在空氣中畫出血色陣法。

數道血色陣法飄飛而起,與降下的天雷交彙融合,竟直接禁锢住天雷,天雷掙紮不動,被血色陣法吞噬掉力量。

燕昭蘇的雪玉肌膚上,隐隐泛過雷光。

他将魔氣的力量融到身體裏,魔氣具有吞噬和感染的能力,他也擁有了這樣的能力,連天雷的力量都能利用。

這樣的存在太過可怕,強大到極點。

天雷更加頻繁地砸落,想要殺死他。

燕昭蘇額上猩紅色的豎瞳凝望天雷,下一刻,每一道要襲擊燕昭蘇的天雷都被另一道雷光撕碎。

解決了天雷後,燕昭蘇擡手,他的袖擺在魔氣的聚攏中被撕碎,露出結實、修長泛着青色筋條的蒼白手臂。

魔氣被他抓住。

他安靜閉着目,張開殷紅靡麗的薄唇。

燕昭蘇放任帶着私心的幻象帶走傅以檸,并非是他大度,而是他有着更為強烈的私心。

在阿檸眼中,他應當永遠皎潔,幹淨,不帶任何塵垢。

“......”

燕昭蘇吞噬魔氣時,神魂與新吞噬的魔氣進行争鬥。

原本的魔氣雖然被燕昭蘇馴服了,但魔氣天生是摧毀一切的不詳之物,擁有摧毀宿體的機會時,就會想辦法折磨宿體。

兩種魔氣在燕昭蘇體內作亂,燕昭蘇脖頸緊繃,血管深深凹陷,額上滲出冷汗。

他站在蛟龍危玉臣的屍身前,長身玉立,容色冷淡,唇角噙着淺淡的笑,如玉蓮雕塑,帶着神性,冷風吹動他的衣擺,墨色發絲飛舞。

在他面前,魔氣重新聚攏。

一點點,凝聚成巨蛇妖的形态。

巨蛇妖有着漆黑的粗壯蛇尾,鱗片開裂,滲出猩紅色的血,滴答凝聚在身體下方,形成血色水泊。

巨蛇妖蛇身蜿蜒,身軀龐大,帶着邪惡詭異,睜開猩紅色的蛇瞳,垂眸睥睨化成渺小人類身軀的燕昭蘇。

蛇信子幽幽吐露,冷淡的嗓音如燕昭蘇的聲線,從泛着魔氣的巨蛇妖口中傾瀉而出。

“為何要選擇與人類結盟。”

“都是你的錯。”

“你不該那樣做......”

“你憑什麽當巨蛇族的王?”

“那是無法挽回的......”

帶着蠱惑、質問的聲音一重重響起。

這是魔氣化成的心魔。

*

山洞內。

山石不斷地坍塌,道路難行,傅以檸發揮了挖礦的能力,用靈力精确地炸開擋路的石頭,但不損傷過多的山體。這樣,她和燕昭蘇能穩穩當當地通過山洞內的狹窄道路。

外面斷斷續續地傳來蛟龍的聲音、雷電轟鳴的聲音、魔氣肆虐的聲音......簡直是神仙打架。

傅以檸憂心忡忡,但她知道現在她應該快些找到孕育并蒂仙蓮的土壤,她強忍着擔心,手裏牽着來自燕昭蘇身上的繩子。

幻象燕昭蘇被傅以檸的捆妖繩綁上了。

事情是這樣的。

當幻象燕昭蘇的蛇尾纏繞着傅以檸說他要帶傅以檸去找孕育并蒂仙蓮的土壤時,傅以檸苦口婆心道:

“你看上去很厲害的樣子萬一你是騙我而我打不過你被你抓走就糟糕了,所以可不可以請你被我綁起來呢?你放心,我業務熟練,不會傷害到你的蛇尾。”

桃花眸少女在幻象燕昭蘇的懷裏,眼巴巴地看着幻象燕昭蘇。

幻象燕昭蘇半垂眼眸,平靜溫和地微笑着,被她捆綁起來。

當少女拽着捆妖繩纏繞在他的身上時,他隐約感覺這似乎不是她第一次這麽做。

她與本體之間做過的事情真是太多了。

他只能從支離破碎中撿起一些細碎的記憶,從中感受她對本體的關懷,想象她同樣這麽對待他時,他會感受到怎樣的治愈。

傅以檸見燕昭蘇乖巧地被她綁起來還沒有任何反抗,傅以檸松口氣,不吝啬的誇獎道:“你看起來心機深重,但誠意滿滿,改邪歸正,不錯不錯。”

明明是同樣的面容。假扮為易瑾柔的本體在她眼中就是柔弱不堪,而他則是心機深重。

幻象燕昭蘇撩起眼皮,悠悠瞥傅以檸一眼,“既然覺得我邪惡,為何還與我合作?”

“因為你知道孕育了并蒂仙蓮的土壤在哪裏。”傅以檸理直氣壯地把他當成工具人。

幻象燕昭蘇沉默須臾,他忽然覺得,她好像不是他認為的那種善良至極的存在。

但他不讨厭。

傅以檸牽着捆妖繩的繩子,在岔路口問幻象燕昭蘇走哪一條路。

幻象燕昭蘇薄唇翕動,平穩淡然地指出正确的道路。

他有着将傅以檸搶走的想法,但他現在已經答應了帶傅以檸尋找孕育了并蒂仙蓮的土壤,他不會違約。

幻象和本體一樣,重視契約。

幻象燕昭蘇任由傅以檸牽着捆綁在他身上的繩子,他烏黑狹長的眸擡起,瞳眸靜靜地倒映着傅以檸的面容,将近在咫尺的她的模樣印入記憶中,即便這抹記憶不會長久。

真想占有。

幻象燕昭蘇能感受到,除了存在狀态延續之外,自己和尋常的幻象存在些不同。他的思維多了些幽暗和病态戾氣,甚至會生出不顧她意願将她搶走關起來只能與他接觸的想法,可能是因為他是吞噬了魔氣後要死掉的幻象,魔氣激發了更多的陰暗欲望。

即便被魔氣影響了,但在面對許多山洞岔路口時,幻象燕昭蘇一直給出正确的答案,直至傅以檸和幻象燕昭蘇走到了孕育了并蒂仙蓮的土壤面前。

傅以檸一看,就知道那是孕育過并蒂仙蓮的土壤。

那片地跟充錢了一樣,特效滿滿,白雲缭繞,霧氣飄渺,土地潤澤,濕潤泛着星光點點,萦繞着澄澈的力量。

傅以檸竟有種被不由自主吸引的感覺,想要趕緊把這片土壤帶走揣在懷裏無時無刻不分開。

傅以檸心道:不愧是牛逼的靈寶,自帶勾引力量。

傅以檸想到路上遇到的被魔氣吸食幹淨精氣的枯骨血肉,覺得趕緊把這片土帶走去幫助姐姐是非常必要的。

雖說姐姐不贊同用并蒂仙蓮去壓制魔氣,但用土總是可以的吧。

土又沒什麽智商。

傅以檸心裏這麽絮叨着,她腦海中突然響起一道哀傷、不解的聲音:“孩子,我孕育了你,你竟然這麽對待我?”

傅以檸:“???”

傅以檸看向燕昭蘇,她見燕昭蘇若有所思地瞧着孕育了并蒂仙蓮的土壤,帶着探究意,但沒有驚訝和多餘的反應,似乎聽不到跟她說話的那道聲音。

傅以檸靈光乍現,小心翼翼地在腦海中問:“莫非您就是這片土。”

“是的。”

“我是你的母親。”

傅以檸:“......?”

傅以檸想說她媽媽才不是這片土,但是她猛然想起這個身份似乎真的沒有娘,從小到大只有一個七星宗掌門爹養着她,未聞娘名。

“等等,如果您是我的母親,那就是您孕育了我,所以......我是并蒂仙蓮?”傅以檸心中思考着問。

土壤的聲音欣慰道:“沒錯,你是并蒂仙蓮的轉世。”

“孩子,你把我帶在身上,有助于你潛藏的并蒂仙蓮力量的覺醒。”

傅以檸遲疑,在心中說:“這樣不太好吧。”

土壤:“?”

聽說自己竟是并蒂仙蓮的轉世後,傅以檸驚訝了一瞬間,然後很快淡定起來。

因為她想起這是本小說世界,而她跟天生自帶修煉金手指的女主有着同樣的臉。那麽,她跟女主就是并蒂仙蓮的轉世。仙俠小說女主嘛,有個牛逼哄哄的身世很正常。至于她這個替身,那是順帶的。

“也許之後會有一個人與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過來,将你帶走,你會助她覺醒并蒂仙蓮的力量,讓她走上更強的人生巅峰。”

土壤慈愛道:“哦,這我知道,你不必擔心,你姐姐早就覺醒了并蒂仙蓮的力量,如果不是因為你遲遲沒有覺醒,我也不用這麽操心。”

傅以檸老臉一紅。

行叭。

既然女主不需要過來取走這片孕育了并蒂仙蓮的土壤,那她還是把這片土揣走吧。

傅以檸悄悄看了眼幻象燕昭蘇,幻象燕昭蘇微微擡眉,溫和道:“阿檸,怎麽了?”

傅以檸一怔,覺得這燕昭蘇溫柔笑着問她怎麽了的樣子還挺像易瑾柔的。

不過,絕對只是這一瞬間有點像。

姐姐跟他完全不同。

“如果我把這片土搶走占為己有,你會跟我戰鬥嗎?”傅以檸謹慎地問。

幻象燕昭蘇唇角噙着輕柔的笑,“不會。”

“好的,這是你說的,不要反悔哦。”傅以檸立刻拿出一個鏟子飛速地将孕育了并蒂仙蓮的土壤鏟走一把丢進儲物戒裏。

土壤:不是,也不必這麽簡陋果斷。

儲物戒如果跟宿主綁定,那儲物戒裏放置的增益法寶即便不拿出來也能影響宿主。

傅以檸的儲物戒正好就是高級的跟宿主綁定了的儲物戒,所以當她把這片土放進儲物戒後,她立刻感到了神清氣爽的洗滌感,身體裏的靈力在蹭蹭上漲,馬上就要突破了。

傅以檸心中慌張,試圖跟土壤對話:“那個,您能不能控制一下,現在突破沒有時間。”

姐姐還在外面跟魔氣戰鬥,她在這裏修為突破,萬一昏睡過去就不好了。

土壤溫和道:“孩子,別怕,我調整一下。”

傅以檸:雖然知道這片土是我名義上的母親但感覺怪怪的。

傅以檸心裏有點發虛。

從靈魂上來講,其實她不是這片土的孩子。

【宿主,它不會覺得奇怪,它确實能看出來不是一個魂魄,但是它不在乎。】

這片土的職責就是照顧并蒂仙蓮,所以不管誰成為了并蒂仙蓮,它都會無腦照顧。

傅以檸:可能仙俠世界擁有靈智的土跟正常人的思維不一樣。

系統頓了頓,補充道,【其實,宿主你不必太在乎和七星宗掌門之女傅以檸的區別,你在這個世界扮演這個角色,你扮演了,那你就是她,不存在兩個人的概念。】

傅以檸想,就像打游戲的時候不會去想她其實不是這個游戲的主角,因為知道這就是為玩家設計的游戲。

不過這個世界充滿着真實,她心底深處不能簡簡單單地認為這裏是游戲世界。

這種事情想一想就覺得複雜且頭疼。

傅以檸不再想下去。

能活一天是一天,體驗當下,鹹魚快樂生活法則就是這樣了。

孕育了并蒂仙蓮的土壤調整後,傅以檸猛漲的修為停留在了臨界點。

“謝謝您,您需不需要澆水啊?”傅以檸關心地問儲物戒裏的那片土。

土壤羞澀道:“如果可以的話,給我一些靈力吧。”

土壤上的力量其實來自并蒂仙蓮,并蒂仙蓮是真正的仙物,土壤只是借了并蒂仙蓮種子的力量才變得不同尋常起來。

傅以檸迅速用靈力給土壤澆了水。

土壤滿意地泛起濕潤的星光。

“我們去找姐姐。”傅以檸牽起捆妖繩的另一端,要帶着燕昭蘇離開。

繩子在半空中繃緊,傅以檸被慣性扯了一下,向後退。

傅以檸奇怪扭頭,捆妖繩突然崩裂開來,傅以檸臉上浮現戒備,手中凝聚出靈力,臉色凝重看向燕昭蘇。

幻象燕昭蘇掙開了捆妖繩,他身上散發出絲絲縷縷的魔氣,他幽冷擡起眸,冰冷陰森地看着傅以檸。

傅以檸皺眉,“你什麽時候被魔氣感染了?”

“在你遇到我的時候,我就被感染了。”幻象燕昭蘇望到傅以檸手中帶着攻擊意味的靈力,眼神暗了暗,幽幽啞聲,“我想克制住,但抱歉,我失敗了。”

幻象只是妖力随手捏造而成,沒有本體那麽強大。

本體可以做到的事情,幻象做不到。

在她眼裏,他肯定很肮髒吧。

“別怕,孩子,你的靈力有淨化魔氣的力量。”傅以檸儲物戒裏的那片土對傅以檸鼓舞道,“你可以直接殺了他。”

傅以檸:不,等等,這是我的同伴,劇本難道不應該是努力感化嗎。

可惜,并蒂仙蓮和孕育并蒂仙蓮的土壤都是靈神的造物,靈神冷漠,創造出來的魔氣無條件摧毀世間,而阻止魔氣的靈物則無條件殺死與魔氣有關的生物。

“孩子,他已經被魔氣感染了,殺了他!”

傅以檸覺得這片土的家庭教育有點偏激,她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順手給土多澆了些靈力,讓土美滋滋消化靈力去了。

“你不要怕,應該有辦法的,我們現在有孕育了并蒂仙蓮的土壤,可以淨化魔氣。”傅以檸勸說幻象燕昭蘇。

幻象燕昭蘇神情冷漠,“你走吧。”

傅以檸感覺這家夥一副我這樣還是死了算了的陰郁态度。

傅以檸垂眸,她在夢中看到的燕昭蘇是一個清冷堅定,帶着驕矜的少年。

她想,他應該不會放棄的。

傅以檸走向幻象燕昭蘇。

她抓住幻象燕昭蘇的手。

幻象燕昭蘇睫羽顫了顫,帶着不可置信,這是本體才有的待遇,他的手下意識握緊傅以檸的手,傅以檸指尖滲出靈力,洗滌他身上散發出的絲絲縷縷魔氣。

能淨化魔氣,是并蒂仙蓮的力量。

幻象燕昭蘇眸中劃過了然,輕輕地笑了笑,喃喃道:“他考慮周全,我果然......只是一個殘次品。”

“閉嘴。”傅以檸突然認真道。

幻象燕昭蘇撩起烏黑狹長的眸,眸光流轉,怔愣地望着傅以檸。

“按照關系來講,你是我雲養的崽,你怎麽能變得如此了無生趣?”傅以檸蹙眉,有點生氣地看着幻象燕昭蘇。

因為他不是本體。

幻象燕昭蘇淡淡地露出微笑,溫潤,優雅。

“我注定要消亡。”陰郁讓他的面容更加的靡麗,破碎,染上柔弱。

傅以檸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篤定道:“你不是燕昭蘇。”

幻象燕昭蘇垂眸,出神地望着傅以檸被他抓住的纖細手指,眼底有着柔軟。

原來和她牽手是這種感覺。

“正确地說,我不是燕昭蘇本體,我是他用妖力凝聚的幻象。”他清雅的嗓音平靜道。

傅以檸想,大概是她那靈力影分身的加強版?有自己意識的影分身。

“那真正的燕昭蘇呢?”傅以檸疑惑問。

幻象燕昭蘇:這你真的還想不出來嗎?

在傅以檸心中,幻象不是真正的燕昭蘇與姐姐跟燕昭蘇長得一樣這件事沒有什麽必然關系。

“我只是一抹幻象,怎麽會了解本體的事情。”幻象燕昭蘇似笑非笑道。

若讓她知道了易瑾柔就是本體燕昭蘇,那幻象永遠沒有機會了。

至少,她現在對燕昭蘇這個存在有着單獨的想法。

“我懂,打工人。”傅以檸用空着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幻象燕昭蘇溫潤如畫的眉眼帶着微笑,安靜地看着傅以檸。

“所以......只能等死嗎?”傅以檸不忍心地問。

幻象燕昭蘇平靜點頭:“嗯。”

原本,本體給他的妖力能讓他存活多一段時間,但是本體與魔氣争鬥産生了心魔,魔氣混亂糾纏,他體內的魔氣被牽動,壽命自然縮短了。

“你要陪着我麽?”幻象燕昭蘇看着站在他身邊的桃花眸少女,輕聲細語道。

傅以檸誠懇搖搖頭,“姐姐更重要。”

她提醒道:“你不松手我走不了。”

幻象燕昭蘇:“......”

“抱歉。”他松開傅以檸的手。

傅以檸向外跑去,因為她牽挂着易瑾柔。

幻象燕昭蘇身上的魔氣越來越多,他的眉眼染上幽暗戾氣。

幻象燕昭蘇蹙眉,克制住了魔氣帶來的陰郁想法,并沒有動彈。

沒一會兒,傅以檸回來了。

幻象燕昭蘇半阖的眼眸輕輕擡起,眼底劃過怔愣,以為自己看到了幻夢。

“前面的路被擋住了。”傅以檸不自在道。

又不是幻夢。

他多麽想這只是一個幻夢,那麽,他就可以認為自己徹底失敗了而心甘情願地消亡。

“你有燕昭蘇過去的記憶麽?”傅以檸一邊打量着頭頂打算直接用靈力轟出個快捷通道,一邊問燕昭蘇的幻象。

幻象燕昭蘇視線模糊地望着傅以檸,輕輕颔首。

傅以檸的靈力開始轟炸頭頂的岩石層,動蕩中,傅以檸對幻象燕昭蘇露出笑容,“我知道你的蛇尾以前是白色的。”

幻象燕昭蘇心底浮現喜悅。

這是本體沒有擁有的記憶。

傅以檸又說:“我還看到過你小時候哭鼻子的樣子。”

幻象燕昭蘇:“......?”不可能。

“不管你是幻象還是本體,你都是我雲養的崽。”傅以檸垂眼,嗓音輕柔,她伸出手,摸了摸幻象燕昭蘇的頭。

他已經跌坐在地,膚色蒼白,唇角溢出鮮血。

墨色的發絲披散,幻象燕昭蘇撩起眼皮,渙散的視線竭力凝聚在傅以檸身上。

“你小時候如果有人誇誇你就好了。”傅以檸的指尖顫了顫,輕柔的嗓音染上溫和。

傅以檸頓了頓。

她伸出手,輕輕擋住幻象燕昭蘇的眼睛,再次出聲時,一字一句道:“你什麽都沒有做錯,你已經做到最好了。”

幻象燕昭蘇消散的瞬間,他周身四散的魔氣被他徹底吞噬掉。

“阿檸,也許我們會再見面。”幻象燕昭蘇的聲音響起,不确定道。

傅以檸彎了彎桃花眸,對這位朋友道:“好。”

傅以檸的靈力将頭頂轟炸出一條光明的通路。

“......”

幻象消散時,幻象經歷的所有事情和疼痛都傳給了本體。

燕昭蘇不在乎疼痛。

少女輕柔的嗓音響在他耳邊:“你什麽都沒有做錯,你已經做到最好了。”

燕昭蘇合攏雙眸的睫羽輕顫。

他仿佛親身經歷,看到阿檸站在他面前,低着身體,溫柔地摸了摸他的發。

燕昭蘇額上的猩紅色豎瞳消散,露出覆蓋着詭谲圖騰的肌膚。

魔氣凝聚成的心魔不斷地襲向燕昭蘇,幽聲指責道:“巨蛇族的王族妖,竟然淪落到吞噬魔氣的境地,實在是髒污不堪。”

燕昭蘇擡起雙眸。

他烏黑的眼瞳冷清,澄淨。

魔氣凝聚的巨蛇妖猛然僵住,瞬間,心魔在原地消散,化成齑粉。

魔氣重新被燕昭蘇吞噬。

這一次,他的神魂徹底壓制住魔氣。

“你是王族妖......”

“如今卻是行屍走肉般的存在......”

心魔的話語卻殘留在他的耳畔。

“你什麽都沒有做錯,你已經做到最好了。”同時,少女幹淨的嗓音響起。

她在面對幻象時,并無對易瑾柔的私情。

這是她發自內心的毫無偏私的公正話語。

魔氣悉數消散。

強大的妖力浮蕩而過,天空在剎那間歸于平靜,露出碧藍色澤。

燕昭蘇靠在山石上,半昏半醒間,傅以檸焦急擔心的嗓音響起:“姐姐!”

下一刻,傅以檸撲到燕昭蘇的懷中。

燕昭蘇混沌的思緒浮現清明,他下意識摟緊傅以檸,将臉龐埋在她的頸窩,竟有種失而複得的恍惚感覺。

他墨色的發絲滑跌在傅以檸的身上。

衣裙交疊,傅以檸臉一紅。

易瑾柔的呼吸深深淺淺,悉數落在她的肌膚上。

“姐姐......很難受麽?”傅以檸心疼道,“對不起,姐姐,我應該早點過來幫你。”

他展開了妖力屏障,她無法輕易進入。

這是他的私心。

染上髒污的模樣怎能被她看到。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易瑾柔的蛇尾纏繞住傅以檸,透出占有。

“......”

傅以檸和易瑾柔重新前往易瑾柔在水臨鄉的家。

路上。

“姐姐,那個燕昭蘇是幻象,他已經走了。”傅以檸對易瑾柔提及。

易瑾柔溫柔笑着,摸了摸傅以檸的頭,“阿檸,知道了。”

她似乎不在乎那個跟她有着一樣面容的燕昭蘇,透出些許清冷淡漠。

“姐姐,你有沒有受傷?”傅以檸湊到易瑾柔身邊,打量着她,關心問。

“有些。”易瑾柔容色略微蒼白,輕柔平和道,“阿檸給我些靈藥就好了。”

“哦。”傅以檸若有所思,她給了易瑾柔一大堆靈藥。

傅以檸和易瑾柔回到易瑾柔的老家,站在危玉臣的牌位前。

危玉臣殘存氣息上的魔氣也消失了,變成了水藍色的力量團,周圍透出水波的氣息,幹淨寬闊,他見到傅以檸和易瑾柔就感恩萬分,“你們真的做到了,太好了,這下我可以和......”

危玉臣僵硬了一下,略過去接下來的話。

他可以進入轉世輪回了,他和易瑾柔用術法定下了姻緣線,轉世後百分百會再次遇上。

作為一個仙獸,這點作弊的能力還是有的。

傅以檸心不在焉,沒有注意前夫哥的詭異話語。

就算聽到了也不會多管,她落在易瑾柔身上的目光充滿憂心。

解決了魔氣後,易瑾柔如往常一樣,清雅如玉,溫柔聖潔。

但傅以檸反而擔心。

“姐姐,我想跟你的前夫單獨談談。”傅以檸露出一副不要影響情敵談話的謹慎神情。

“好。”易瑾柔不疑有他,她擡起手,溫柔地理了理傅以檸微微淩亂的發絲。

傅以檸和危玉臣單獨相處。

“你知道在不借助陣法的情況下要怎麽解決魔氣嗎?”傅以檸開門見山問。

想到能和夫人再次遇到,危玉臣這會兒心情極好,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是吞噬掉魔氣,怎麽了,魔氣反噬了?”

傅以檸眸色發沉。

“沒有。”她說。

危玉臣這才想起還得讓燕昭蘇扮演他的前妻,他趕緊露出悵然悲傷的語氣,“她執意如此,我也沒有辦法。”

傅以檸覺得危玉臣和易瑾柔怪怪的,可能真的沒有感情了。

那吞噬了魔氣的易瑾柔更可憐。

雖然,即便沒有危玉臣,為天下和平考慮的易瑾柔也可能選擇這麽做。

傅以檸心事重重地轉身,要離開危玉臣牌位的時候,危玉臣突然喊她,“傅姑娘。”

危玉臣語氣正經,腼腆的嗓音染上凝重,“我和瑾柔的孩子......或許會給你們添麻煩。”

“他自小被要求隐瞞妖怪身份,卻不知為何要這麽做,我和瑾柔都沒能來得及告訴他,如今的世道下,當一個好的蛟龍妖難,不如早早飛升前往仙界,妖怪難以飛升......他還未看破這些道理,我想,他一知半解地掩藏着妖怪身份後,若沒有引導會走上歪門邪路。”

“如果他得罪了你們,不用顧忌太多,直接教訓他。”

“他有一個最害怕的手段,當他犯錯的時候,可以用他最害怕的手段對付他。”

傅以檸想起自己拯救世界的任務,期待地問:“是什麽?”

“打他屁股。”危玉臣嚴肅道,“他小時候最怕被打屁股了,只要打他的屁股,他就會委屈地躲起來再也不幹壞事了。”

傅以檸:“?”

傅以檸認真思考了一番後道:“謝謝你的建議,如果有機會我會嘗試一下的。”

危玉臣的這抹力量團了結了遺願,會在三天後徹底消散。

易瑾柔似乎沒有守着危玉臣的想法,要直接離開。

臨走時,她在意地問了句:“阿檸,你已經得到了那片土壤?”

傅以檸心想,易瑾柔比那燕昭蘇的幻象聰明多了,不會每次都說孕育了并蒂仙蓮的土壤。

傅以檸點點頭。

她的桃花眸乖巧,“姐姐,我把那片土放進儲物戒裏了,如果姐姐需要,那我就拿出來,據說它的力量可以淨化魔氣哦。”

易瑾柔笑了笑,并沒有拿走傅以檸的土。

傅以檸陷入思考。

離開易瑾柔的老家後,傅以檸扯了下易瑾柔的袖角,興沖沖提議道:“姐姐,我發現我儲物戒裏有一個可以僞裝成白雲的飛行法器,我們可以坐這個飛行法器,絕對不會被人界的人發現。”

易瑾柔對傅以檸毫無防備,自然是點頭。

所以,當傅以檸膽大包天地在他進入飛行法器後啓動了飛行法器的禁锢法陣時,他是意外的。

白雲形狀的飛行法器漂浮在空中和其他雲朵融為一體。

但人界的人不會知道飛行法器內部另有乾坤,空間寬敞,桌幾屏風內室床帷應有盡有,香爐裏燃起悠悠袅袅的甜香。

禁锢法陣啓動後,易瑾柔正好被禁锢在床榻上。

傅以檸撩開紗羅輕帳。

易瑾柔烏發雪膚,腰背挺直,如清風白鶴。

易瑾柔的雙手被縛在身後,指骨不緊不慢地動了動,她抿了抿薄唇,漂亮的眼睛複雜地看着傅以檸,并沒有責備,帶着晦暗幽深,“阿檸,不要這麽做。”

“不行,姐姐,如果你不答應我一件事,我就不會放過你。”傅以檸坐在易瑾柔面前,湊近易瑾柔,嚣張道。

傅以檸的手指擡起,捏起易瑾柔的下巴。易瑾柔的睫毛微顫,她脖頸線條緊繃,垂眸掩藏眼中的幽暗躁意。

“姐姐,你必須誠實地毫無掩飾地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解決了魔氣。”傅以檸自認為很兇地威脅,“要不然,你就要被我一直藏在這裏。”

燕昭蘇:“......?”只是這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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