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韓心文比想象中表現的還要好, 除了她主動錄下認罪視頻這件事以外,她原原本本将陶未的一切全都說了出來。
每一句都是事實,但語序的重構讓整件事情那麽像事實, 又那麽不像事實。
“…..那些眼睛像浪潮,在我面前浮浮沉沉很多次。”韓心文仿佛陷入令她震驚的回憶裏,但腦子卻異常清醒, 對面的兩人才是真的陷入無與倫比的震驚中了。
“她、她能無限使用異常能力?”茅辰逸嘴唇發白, 整個人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鏡片後的眼睛迸發出窮鬼挖到金礦時的光芒。
“這怎麽可能?”雷鶴雙手緊緊交握, “所以, 她在沒有導航指引的情況下,一次就能準确無誤找到788的收容箱,也是因為她的異常能力?”
“是的。”韓心文毫不猶豫承認了, 雙眼平靜地看着兩個人,“目前我已知的,她擁有三種不同的能力。一是靈魂降臨,二是準确預知,三是恐懼之眼,那些眼睛翻滾時, 我的确感受到了靈魂深處的恐懼, 所以就暫時叫這個名字了。“
“前兩個, 除了她能尋找到788的收容箱以外, 你還有什麽其他根據麽?”雷鶴保持了一絲絲理智, 低聲問道。
“有,”韓心文說, “橙陽小區派去的兩名D級中,有一名叫D5308, 本名紮琪,就是她的靈魂降臨在了紮琪身上,她操控了紮琪身體的一舉一動。這些影像記錄都有存檔,可以随時查看。”
“老師,”韓心文突然轉向茅辰逸,“對于尹真如在收容箱內睜開的那些‘眼睛’,您是否有印象呢?和橙陽小區高危李小英——”
茅辰逸的呼吸消失了。
他的心髒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狠狠攥住了!
他當然看過橙陽小區的記錄,他甚至一瞬間就明白了韓心文的話外之音。
“你的意思是…..李小英的異核,其實根本就不是墓碑那小子帶走的?”
“老師,”韓心文将煙夾在手指上,薄霧缭繞,“如果墓碑拿到了異核,這麽短的時間,為什麽還要拼着被抓的危險再來一次086出現的區域呢?”
茅辰逸定格了,他維持着一個動作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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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鶴激動的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腰間的小熊挂件一晃一晃,“魂能夠随意降臨其他軀殼,無限使用異常能力,無限吞噬異常能力!抓到她!必須抓到她!和她比,之前所有的高危異常體加在一起都沒有任何用處!我們探索了那麽多年,現在終于獲得了曙光!我們必須把她找出來,然後得到她!不惜任何代價!”
茅辰逸深深看向韓心文,“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房間裏那個‘容器’,就不能動了。”
“對對對對!”雷鶴激動的不停繞圈,“先不能動尹真如,上一個紮琪已經死了。可這對于‘她’來說根本無所謂,她還是會降臨在下一個容器裏。可如果我們不動容器,沒準她還會因為警惕心降低重新降臨回來!”
茅辰逸克制地點點頭,可沒人注意,他桌下的腳不停的在微微顫抖,他的後背幾乎已經全濕透了。
他佯裝沉思片刻,這才竭力控制着聲音沒有波動,“研究一個空殼子沒有任何意義,我們需要的是降臨後的內芯。把她放了,嚴密的監視她,她是目前唯一一個和‘她’有關聯的容器,我們或許能從尹真如身上發現什麽蛛絲馬跡。”
看着這一切,陶未忍不住“哈”了一聲,“還以為是多沉得住氣的一群人,結果也就這樣?”
未知的對手才可怕,可一旦對手從幕後走到臺前,還将他的欲//望暴露的徹徹底底,那就一點也不可怕了,甚至還有點想笑。
于是陶未就真的笑出聲了,雷鶴和首次表現出來的睿智優雅完全不同的、猶如猴子一樣的激動,茅辰逸強壓也完全壓不住的表情震蕩。
真好玩啊,這些“npc”。
這就是陶未為什麽要在地下研究所裏遮住攝像頭,卻又借着韓心文的嘴把這一切說出來的原因。
這樣她能直接觀察到永恒曙光成員的面部表情,判斷他們真實的态度,從而調整下一步的策略。
不過如果在研究所裏就被看見自己的特殊,恐怕永恒曙光派來的可不只有1隊一隊人馬了。估計會直接将整個中心的武裝力量傾巢出動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目的達到,她不再特意關注韓心文那邊的發展,終于沿着導航來到普慈精神療養院。
然而當她看見療養院時,腳步陡然停住了。
普慈療養院原本是由私人建造的別墅群,三座別墅呈三角形建造,大量鮮花與修剪得當的漿果叢遍布其中,園林景觀獨一無二。
陶未記得最清楚的,就是療養院中永遠怡人的空氣和滿眼的綠色。
然而現在,療養院的大門上爬滿歪歪斜斜的爬山虎,褐色的藤條像是割出來的傷疤橫亘在所有圍牆上,連療養院的名字遮的嚴嚴實實,連刻在哪兒都看不出來。
門前的雜草高矮不一如群魔亂舞,仿佛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的墳場。
怎麽回事?陶未急忙上前幾步,透過斑駁的大門縫隙向裏看去,別墅群內也是大門緊閉,牆壁上很多磚塊都脫落了,窗戶上劃着道道灰黑色痕跡,活像個現實版鬼屋。
陶未有點懵,“倒閉….了?”
怎麽可能呢?普慈應該是海市最好的私人精神療養院了,現代社會精神壓力那麽大,普慈應該擴建而不是倒閉吧?
難不成是搬家換地址了?
可是智能導航不可能出錯,這種導航都是和政府部門有項目合作的,路徑都是實施更新的。
普慈如果換地址,一定會在官方那裏報備,那麽導航就會立刻更新到新地址去。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死寂沉沉的別墅群,陶未沒來由心跳加快。
我得進去看看。
這個想法剛一出現就壓不住了。
陶未扭頭看向四周,周遭靜悄悄的,除了高懸的太陽以外什麽也沒有,她現在才注意到,就算是工作日,但南郊周圍的人流量也太少了吧?
她沿着圍牆前進,最終選了一塊牆體最低的位置,借助爬上戶的藤條爬了上去。
腳下的雜草被踩出塌陷,陽光投射下院內第一圈陰影。
陶未徑直朝第一樁別墅走過去,就在此時,圍牆外面忽然有人喊了一聲,“诶!幹什麽的?”
陶未渾身一緊,連忙回頭,目光對上一位穿着考究的老爺子。
老爺子兩鬓斑白,頭戴棕黑色小禮帽,身上是襯衫配馬甲,價格看起來相當不菲。
這位老爺子在遛彎,難不成住在附近?南郊是私人莊園聚集地,出現這麽一位氣質高雅的老爺爺也不稀奇了。
陶未站在原地,決定先發制人,“老爺爺,請問你是住在這附近嗎?我有朋友之前在這家療養院工作,可我聯系不上她了,原本想來找她,結果療養院不知道出了什麽事,請問老爺子您知道這家療養院發生什麽了嗎?”
她臉上是最人畜無害的微笑,勵志降低自身可疑感,不被老爺子舉報進警局。
可她設想了無數種回答,依然沒想到老爺子的反應居然是這樣的!
“什麽療養院?”老爺爺露出茫然且疑惑的神情,“我在這裏住了三十多年了,從來沒見過這家開了什麽療養院啊!”
“啊?”陶未愣了愣,随即尴尬地笑起來,“老爺爺,您別逗我啦,我小時候還來這裏住過一段時間,就叫普慈精神療養院,很出名的,可能您記錯啦!”
“不不,小姑娘,我可沒開玩笑。”老爺子上下打量了陶未一眼,又看了看身後破敗陰森的別墅群,搖了搖頭,“我一直在前面住着,從來沒聽說過這裏開過哪門子精神療養院。你身後那三幢別墅,因為面積太大,風水卻不好,所以一直沒有賣出去,從我來時候就一直空着,根本不可能有人住過。”
說到這,老爺子忽然想起什麽了,恍然大悟,“小姑娘,你別不是像搞探險直播的吧?你可千萬不要自己進去啊!這幢別墅年久失修,裏面不知道腐朽成了什麽樣子,你小心一個人進去受傷或者被困住啊!找個人陪你一起再進吧!這地方沒主人的,不會有人路過的啊!千萬注意安全啊!”
話音剛落,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狗叫,緊接着是一連串“噠噠”的歡快腳步聲。
下一秒,陶未就看見一條戴着項圈的小白狗撲進了老爺爺的懷裏。
“哎喲小壞蛋!你怎麽跑到這邊來了?好多人都在找你啊你知不知道!”老爺爺抱着小白狗喜笑顏開,也不再去管陶未,快步走向另一個方向。
頭頂陽光大盛,陶未卻感覺腳底竄起一股涼氣。
“怎麽可能不存在?明明導航上就有啊。”她低頭看向腕機,導航頁面上明晃晃顯示着“普慈精神療養院”幾個字。
陶未慢慢放下心來,不過剛剛那老爺子的話像一根刺紮進心裏。
玩游戲玩久了,神經不免變得緊繃。
她想了想,退出導航,打開搜索,将療養院的名字輸入進去。
然而搜索頁面的東西,卻讓她瞳孔圓睜!
所有名叫“普慈”的精神療養院的詞條,都只和一本爆火的小說相關聯!
那是一本成績相當爆炸的小說,被改編成影視、電視劇、網劇、實體等等,這些改編也在當時掀起無數熱潮,幾乎達到了家喻戶曉的地步。
可除了這本小說以外,再也沒有任何關于普慈的信息了。沒有一座城市裏開設了普慈,包括海市。
搜索頁面當中顯示,海市一共有二十三家私人療養院,其中南郊有兩家,可沒有一家叫做“普慈”。
無論陶未怎麽搜,都沒辦法搜得到相關內容。
普慈就像真的從未存在過一樣。
陶未大腦“嗡嗡”直響,涼意迅速竄遍全身。
“等等,這怎麽可能呢?我在這裏住過很長時間,來來回回三進三出,每天都有醫生和護士來和我進行很長久的對話,我怎麽可能記錯?”
如果普慈不存在,那導航怎麽可能導的到?
陶未不死心又把導航調了出來,但打開的剎那,她徹底呆住了。
導航頁面,“普慈”幾個字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扭曲了,字符們猶如散亂在棋盤上的棋子,無序且錯亂地顯示在頁面上。
就像——異常體幹擾過的模樣。
陶未“啪”一下關掉腕機,手腳僵硬。
“不對勁!冷靜,冷靜!”
她一路走來根本沒看見任何綠光,這代表周遭大概率沒有異常體,可能只是導航出bug了。
陶未仔細查看了一遍腕機,确認真的沒有異常體躲在裏面後直接将腕機上的所有頁面統統關掉。
來都來了,還想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幹嘛?直接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如果這裏真的曾經開設過一家大型療養院,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到。
陶未相信自己的記憶。
她緊了緊背包帶子,不再猶豫,直接走向別墅門。
門是鎖住的,她繞着別墅轉了半圈,在北面的牆壁上發現了一塊破掉的窗戶。
手伸進去開鎖,推窗,陶未動作利落地翻了進去。
盡管她已經盡量控制力氣了,但還是在一落地時,濺起了一連串的灰塵。
陶未捂住嘴咳嗽了兩聲,這才擡頭看向別墅內部。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展現在她眼前的,竟然是一所最為普通的民居大廳!
寬寬的木質階梯呈螺旋狀連接着二層,樓梯上不少木板都朽化了,裂開一個個洞。樓梯下方是一個寬敞的大廳,沒安裝過燈具的牆壁上裸露着彎曲的電線。
大廳裏一看就只經歷過最基礎的硬裝,厚厚的灰塵落了滿地,沒有任何家具擺在上面。幾扇已經變成灰白色的門敞開着,露出裏面的一個個同樣空蕩的小房間。
陶未這次是真的驚了,這裏怎麽看,怎麽不像是曾經裝修成一個療養院的模樣!
畢竟盈利性質的療養院,絕對不可能像一個普通民居別墅一樣的格局。
至少在陶未記憶裏,這裏完全不是她曾住過的地方!
“搞什麽…..”
她小心翼翼在別墅一層裏轉了一圈,仔.細查看每個房間,但越看心越涼。
這就是個開發商做好基礎裝修後的空房,別說什麽療養院了,恐怕這裏根本一次新裝修都沒有過。
這地方根本就沒住過人。
陶未不敢去二層,那坑坑窪窪的樓梯太吓人了。她直接順窗戶翻了出去,照葫蘆畫瓢地又去查看了另外兩間別墅。
可所查看到的情況和第一幢別墅一模一樣。
陶未從圍牆再次翻出來的時候徹底懵了,腦子亂成了一鍋粥。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這裏明明就是療養院地址啊!她怎麽可能會記錯?
雖然那時候她年紀小,又精神不太穩定。可最後一次治療之後她的病已經大好了,還和當時的主治醫生快樂聊了很久的天,最後還是主治醫生和護士姐姐親自把她送出來的,保姆阿姨來接她回家,她怎麽會記錯?
對了,她可以問問當年照顧她的保姆阿姨!記憶裏,爸媽經常不在家,家裏的一切大小事都是保姆阿姨操持的,一直到陶未上了初中,保姆阿姨才不幹了。
陶未立刻低頭翻通訊錄,可是翻着翻着,一股異樣的感覺逐漸在心底升了起來。
那個照顧她很多年的保姆阿姨,姓什麽來着…..?
寬闊的柏油馬路安靜延伸,偶爾有車駛過的聲音從遙遠的方向傳來。
陶未愣愣站在原地,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那個從小到大陪伴她長大、照顧她生活的保姆阿姨姓什麽叫什麽。
記憶仿佛沉浸了湖底,上一秒還無比篤定清晰的曾經,卻在仔細回憶細節時變的昏昏暗暗模模糊糊。
陶未甚至想不起來保姆阿姨的臉了。
不止是保姆阿姨,陶未甚至想不起來她爸媽的臉了。
等一下,在她父母去世之後,除了阿姨,她還接觸過什麽大人嗎?
沒有。
一個都沒有。
陶未一直抗拒回憶自己的父母,那段死亡帶給她很大傷害。
今天是頭一次,她逼迫着自己仔仔細細去回憶兒時的事情。
可回憶的越多,她身上的冷意就越重。
首先,她沒有任何親戚,什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七大姑八大姨一個都沒有,甚至父母死後,沒有任何一個父母的朋友、同事、合作夥伴來尋找過她。
父母的屍體是從警局直接拉到火葬場的,那屬于重大刑事案件,從頭到尾都受到警局的嚴密監管,壓根兒沒有什麽喪葬禮之類的儀式。
直至今日,她都沒有接觸過和父母有關的一切人員。
這正常嗎?
人活着結婚生子死亡,身邊一個來吊唁的人都沒有?
這麽多年了,他們去世就像人間蒸發,他們真的….存在過嗎?
陶未被這個想法驚出一身冷汗,但很快她就否定了這個設想。
畢竟警局是有檔案記錄的,當時的案件很轟動,不可能不存在,而且對于那一段記憶,她回憶的特別清晰。
唯獨只有那之後她的童年,就像被水糊住了。
打開通訊錄,可陶未卻發現自己壓根不記得小學同學都有誰,她的記憶是從初中開始的。
十二三歲的時候,保姆阿姨已經離開了,之後的生活她都是自己一個人。
那在這之前,她都在哪裏生活?她都做過什麽事情?她都認識誰,和誰交流過?
陶未吸了口氣,竟然發現自己完全想不起來!
她意識到事情有些大條了,正朝着失控的方向狂奔。
“我是個正常人沒錯啊…..這有什麽值得懷疑的嗎?”
陶未轉身就走,小學記憶空白了,去找一找不就知道了?她決定回到初中的母校,那裏一定能查到她是哪個小學升上來的。
回到車站,登上離開南郊的懸浮大巴,之後轉乘出租懸浮。沒花多長時間,陶未就來到了她的初中。
可當老師幫忙在光腦上查過檔案資料後,卻略帶抱歉地說道,“小陶啊,真不好意思,時間太久遠了,資料缺失了,你小學這部分沒有顯示出來。可能是之前咱們學校大搬家的時候,出了什麽bug,導致你的部分資料遺失了。”
陶未僵硬地看向光屏,果然看見了自己那一欄空着好幾個格子。
只有她自己的空着,就像她的記憶一樣。
“你是想找些什麽呢?”老師輕聲問道,“或許回去問問你的家裏人呢?”
“沒事了,謝謝老師。”陶未彎腰鞠躬,行屍走肉似的離開了學校。
她乘車去了黑街警局。
然而當她表面想查詢一下自己過去的資料時,卻遭到了拒絕。
“除非牽涉案件,否則我們沒辦法直接查詢公民的身份信息。”
“那如果有牽扯呢?”陶未踮起腳,和玻璃後的警務工作人員說道,“我爸媽是‘3.25分屍案’的死者,我因為當時受到的打擊而忘記了很多事情,能不能麻煩您幫我查一下?我可以提供所有能證明我身份的東西。“
那個警務小姐姐愣了一下,“這、這樣嗎?那您稍等哦。”
“謝謝您。”陶未慢慢攥緊拳頭。
可沒過多久,警務小姐姐擺着和老師如出一轍的抱歉表情看過來說,“真是不好意思,我們這邊只顯示了你十二歲之後的信息,之前的似乎因為前幾年系統升級而丢失了。”
“怎麽可能?!”陶未瞬間怔住,“你們可是擁有最全的公民采集系統!”
“是的,我也不太清楚為什麽會這樣,我們從來沒有出過類似的bug。”警務小姐姐也意識到了問題,動作麻利地操作着,可半晌後,陶未的過去依舊是一片空白。
“十年前我們單位系統在做升級時的确出了些小問題,有可能你的資料就是那時候丢失的。”小姐姐非常抱歉,“我們這裏會立刻想辦法解決這件事,實在不好意思。等補全了信息,我們立即打通訊通知您可以嗎?”
陶未腦袋裏“嗡嗡”的,她忽然有種感覺,問題出在了她的過去。無論系統如何修複,那些資料都不可能再找得回來了。
麻木地坐在街邊的長椅上,陶未盯着地上的影子扯了扯嘴角,“我他媽到底…..是誰啊?怎麽玩個游戲,還把我自己玩丢了?”
原以為游戲頭盔找上她只是意外,但現在看來,似乎事情并沒有那麽簡單。
此時陶未割裂的視野中,韓心文同樣獨自一人坐着上抽煙,雷鶴和茅辰已經緊急離開去安排之後的事情了。
晃動的電子鐐铐上倒映出博士平靜的臉。
不知怎的,陶未忽然就想起韓心文曾說過的話。
——“你難道不想跨越時間的洪流嗎?空間将不再是束縛!崩壞級異常體一定存在!”
她的确借着游戲頭盔擺脫了空間的束縛,能夠從這個地方秒跳到另一個地方。
現在,她的時間,她的曾經也變的不對勁起來。
陶未忽然有種正在朝深淵滑落的感覺。不過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這種危險的想法,轉身回了家,迫不及待再次帶上了游戲頭盔。
熟悉的光海在腳下慢慢鋪開,機械音響徹耳邊,“歡迎來到《怪誕劇本》游戲!您可以選擇開始/退出游戲!”
陶未直截了當地問,“你是誰?為什麽是我?”
游戲系統平直地說道,“不好意思,我無法理解您的問題。您可以選擇開始/退出游戲。”
“別裝了!你是有自我意識的!”陶未沖着黑漆漆的上空大叫,“究竟為什麽是我?我的身體在幼年時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她的聲音仿佛被黑洞吃掉了,之後就是無邊無際的沉默。
陶未站在虛空等了好久,原以為這次也會等到一句“不好意思”,但出乎意料的是,游戲系統并沒有說出那句話。
毫無感情的電子系統說:“一切答案,都藏在通關裏。希望這次,你會喜歡最後的結局。”
陶未倏然愣住。
這……次?
系統說完,也許是檢測到她根本沒有玩游戲的想法,直接關閉了畫面,第一次将她踢出了游戲。
“搞什麽……”陶未擡手捂住自己的半邊臉,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她就那樣盯着虛空看了十幾分鐘,才慢慢将自己從那種地震後遺症般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答案都藏在通關裏…..通關就行了?不不,不行,關要通的,可是現在還有事情等着我去辦…..”
晃晃悠悠站了起來,陶未感覺身體裏像有火在燒。
“是啊…..我現在還好好站在這裏….還有很多人等着我去弄死……過去怎麽樣都無所謂,反正都已經過去了,重要的是現在啊,現在。”
現在還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去辦呢!
雖然不知道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她篤定現在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她不能讓自己迷失在虛無缥缈的過去,她必須足夠堅強。
明明已經誇下海口,說要挑起戰争了,那就不能輸。
陶未強迫自己邁開腿,再梳理一遍要做的事情,随後朝記憶中好幹淨清潔公司的地址走去。
海市中心的分部裏,已經維持同一個姿勢幾個小時的姜硯忽地擡起了頭,他面前四間緊急治療室的紫色燈光全都滅了,渾身是血的醫生開門走了出來。
“很抱歉,”醫生和老師說了同一個詞,“我們已經盡力了。”
姜硯轉動脖子,将視線投向房間內。
那是和他生死與共的隊友,現在每個人臉上都蓋着白布,像一幅幅褪色的黑白油畫。
他像個雕塑一樣一動不動站了好幾分鐘,醫生們開在一旁七嘴八舌地勸慰道,“姜隊長,您千萬不要太過傷心,沒有人願意經歷這種事,可活着的人也得繼續好好活着啊,咱得向前看是不是?”
“是啊姜隊長,以後日子還很長,你還會有很多隊友的。”
“姜隊長,如果實在覺得難受,就和雷部長打個報告出去玩玩兩天吧,放松一下。別想太多了,你的隊友也一定希望你能過得好是不是?”
此時姜硯忽然問,“都死了?”
醫生們面面相觑,“是的….我們真的盡力了,但他們身上的傷太重了….”
“我知道了。”姜硯平靜地摘掉戰術手套,血把他冷白的手然成了猩紅的顏色。
那都是他隊友的血。
姜硯将手套扔進垃圾桶,擡腿走向關押韓心文的房間。
2隊隊員将他攔住,“不好意思姜隊長,這個房間你不能進。”
姜硯看着他說,“滾。”
那隊員明顯一愣,剛要罵人,姜硯的拳已經到了。
走廊上瞬間爆發出慘叫。
韓心文一根煙還沒抽完,她的房門就被人從外面暴力踹開了。
門鎖和被掰斷胳膊昏迷過去的2隊隊員們一起砸在地上,姜硯平穩跨進門內,反手将門關緊,又把四個9隊隊員摞在門邊當成擋板,用戰術腰帶裏的繩索将門鎖系緊。
做完這一切後,他走到韓心文面前,舉起黑洞洞的槍口頂在韓心文腦門上。
姜隊長身上還穿着那身血染的作戰服,冷而薄的眼睛直視着韓心文,和透過韓心文的視角看過來的陶未。
“我要知道地下那所研究所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他說,“五秒,你要麽說,要麽死。我不想我的人走的太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