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手裏下意識握着的被角忽然被一股大力拉扯,下一秒眼前健碩的胸膛就這樣被遮住,盧觀昭才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盯着人家胸看得太久了。

對不起,實在是很多年沒有看到這樣好的風景,盧觀昭一時間有些恍惚。

再擡起頭,便看到剛剛還十分淡定模樣的秦聊蒼臉很紅,就連耳朵都仿佛要滴血似的,他低聲怒道:“世女!”

男人此時面上還帶着妝,但是因為樣貌俊美又英挺,完全不見柔弱,配合極度羞恥與羞憤的表情,反倒更想讓人逗弄。

腦海裏産生這種想法的盧觀昭覺得自己是個變态。

她也被秦聊蒼幹淨而帶着惱怒的眼神刺得下意識轉移視線,被他這樣一看,深感自己十惡不赦。

她站起身來,背對着對方,低聲道歉:“抱歉,是從嘉冒犯了。”

真是風水輪流轉,盧觀昭心裏想,明明剛才他還拿着刀威脅她,現在還得給他道歉。

不過到底是她魯莽了,盧觀昭想到自己看到的,心虛又震驚,也不好再說什麽。

當時情況緊急,盧觀昭在和秦聊蒼達成共識之後,雙方就敲定了擊退敵人的方法,随後在裝扮上難住了。

富樂樓的天字雅廂是整個樓裏最好的幾個房間,燃燒着的明燭光暈若隐若現,透如薄紗的帷帳以及各類閨房之樂的用具無不昭顯着這裏的暧昧與靡魅。

這裏也不缺各種化妝品與衣裳,盧觀昭甚至還翻出來了特制版·囚衣……

還是你們古代人會玩。

她找到一件看起來得體的男裝就讓秦聊蒼換上,做戲就要做全套,保不齊真的有不長眼的非要進來看呢?

然而秦聊蒼扮作護院進入富樂樓的時候,臉上做了僞裝,本身因為常年風吹日曬而有些麥色皮膚更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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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公世女再饑不擇食也不可能睡一個黝黑如民工的富樂樓“伎子”,更何況富樂樓哪有這樣身材和膚色的伎子?

盧觀昭見一旁的梳妝臺上有不少供貴賓使用的胭脂粉霜(大約也是一些描眉情趣之類的),就讓秦聊蒼去把自己的臉弄白一些,至少不要現在這樣。

然後盧觀昭收獲了男人下意識避開的眼神。

盧觀昭秒懂,這家夥不會。

盧觀昭頭一次遇見在晉朝這個女尊世界不會化妝的男人,但是竟然一點也不意外。

盧觀昭嘆了口氣,她今晚經歷了太多疲憊得放下了自己的僞裝和節操。

她命令秦聊蒼坐在鏡前。

男人微微睜大了眼睛,眼眸中劃過的不明所以與驚訝,讓他的表情不再那麽冷漠,反倒顯得有些鮮活和生動。

秦聊蒼皺着眉問:“世女這是……”

盧觀昭一把子将人拉來坐下,如教導主任一般嚴肅道:“讓你坐下就坐下,你不是不會嗎?我來幫你。”

笑話,姐當年為了上班可是擁有“十分鐘戰鬥妝”的這項高貴的技能的。

就算換了個世界,她也有時候偷偷在自己小院裏摸魚來玩,除了青竹誰也不知道,只是如今又要暴露在另外一個人面前自己有化妝的技能了。

秦聊蒼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他倒是安靜地坐在鏡前,看着盧觀昭十分熟練地拉開各種胭脂盒匣,還擺放好眉筆之類的道具,聲音裏似乎帶着些許嘲諷。

“看來世女殿下精于此道,如世人所想的那樣風流潇灑。”

盧觀昭聽出了秦聊蒼在嘲諷,她以為秦聊蒼嘲諷她會化妝不像個正經女人。

她直接擡起男人的下颌,盯着對方泛起漣漪的黑眸,另一只手拿起粉拂,狠狠道:“你知道在化妝的時候為什麽被化妝的人要閉嘴嗎?”

男人似乎沒想到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因為突然拉近的距離以及放在自己臉上帶着溫度的手,他有一瞬間的緊繃,後牙咬緊。

英國公世女沒有注意到他的緊張,也沒有等待他的回答,那張秀麗如畫的臉湊近,玉石般的褐色眼眸裏是帶着威脅的警告。

“因為他不能保障給他化妝的人會把他化成什麽樣。”

秦聊蒼從來沒有和陌生的女人有這麽近的距離過,也沒有這樣被人捏着下颌警告過。

他渾身都緊繃得如一根即将要斷的弦,明明他應該發怒,應該斥責,應該甩開她的手。

英國公世女如同京中的每一個貴娘子一樣,四肢單薄羸弱,邊疆任何一個女子都能輕而易舉制服。

她雖然有着常年鍛煉的痕跡,但是那也只是貴族間的尋常強健體魄,而非他這種在邊疆厮殺所需要的體格。

秦聊蒼知道自己并非世俗中那樣軟弱的男子,他高大,粗壯,野蠻。

凡是和他打交道的人都沒有把他當成過男子看待。

他自小跟随母親與長姐于邊疆四處奔耍,也不把自己作尋常那矯揉做作的男子看待。

他甚至都不曾拿起粉拂胭脂梳妝過。

但是在這一次戲劇又危險的時刻,有這麽一個女子,她眼神專注而透亮,明明放着狠話,手上動作卻如此輕柔,粉拂落在他臉上有些癢,但是她手觸碰到他的臉上的溫熱觸感更癢。

秦聊蒼都不敢呼吸。

英國公世女太近了,她太專注了。

他甚至都能看到她眼睛裏自己小小的倒映。

剛才二人間的針鋒相對就像是他的錯覺,而注意力發生轉變之後,秦聊蒼感覺自己聞到了世女身上淡淡的香味。

那不是富樂樓裏過于濃豔的熏香,而是像她氣質一般,如山澗泉水般清冽。

英國公世女似乎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容貌有多麽令人心醉,秦聊蒼怔怔地看着,下意識的緊繃身子後屏住呼吸。

世女眼神中并沒有嫌棄,也沒有厭惡,就像是那天娿神宮宴那樣,看向每一個人時都是一視同仁,唯有面對好友時眼中的笑意才更為清晰。

秦聊蒼只覺得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比在戰場上還難熬,就像是在經歷着什麽酷刑。

世女的手撫上了他的眼睛,他還能聽見世女小聲的嘟囔。

“我看那些男人也畫了眼影……”

秦聊蒼甚至都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就這麽聽話地閉上了眼睛,明明剛才他才拿着匕首威脅世女,他竟然也不怕她趁他閉着眼睛時做些什麽。

在世女輕柔的動作中,秦聊蒼忽然明白自己剛剛為何出言諷刺。

她能夠如此熟練,想必也為不少男人這麽做過。

想到這裏,剛剛還有些搖晃的內心變得冷硬,還有這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苦澀。

眉毛被觸碰,秦聊蒼只覺得更加難熬。

他的內心忽然有些悲哀,或者英國公世女從來沒有把他當做過一個男人,才能夠如此輕描淡寫地觸碰他,毫不在意地為他扮上妝容。

他年少時也曾幻想和未來的妻主舉案齊眉,如母親與父親那樣,于閨房中享描眉之樂。

但卻不曾想,人生中的第一次卻是在這樣的場合。

秦聊蒼覺得時間過得很慢又很快,在他內心的掙紮與震動中,世女的工作就結束了。

她看起來有些滿意又有些糾結,最終只是将衣裳往他懷裏塞,并說道:“我聽到腳步聲了,你往床上躺拿被子遮着,這樣看不出身形。”

她往外面看了看,“一會兒我會先出去,你見機行事。”

情況緊急,秦聊蒼也收回了心思,他按捺住起伏的內心穿起衣裳,無意間瞥到了鏡中的自己。

他有一瞬間的怔楞。

鏡中的男人臉上與脖子上的膚色變白了不少,然而眉眼間卻仍然是那樣英挺而深邃,粗野的眉并沒有變得如京中流行妝容那樣細長,而是更顯劍眉星目,唯有豔紅的眼影讓他原本有些冷硬的神情變得柔和不少,卻不顯突兀。

他有一瞬間都有些陌生。

和秦聊蒼內心的震動不同,盧觀昭覺得五分鐘确實有點太短了,還感嘆秦聊蒼這家夥五官底子相當不錯。

她還是覺得秦聊蒼比較适合把五官畫深邃一點,把本身足夠野性十足的眉眼更加凸顯,就像是草原上的野狼那樣帥氣。

不過這就不太符合富樂樓的基調了。

回到現在,等待秦聊蒼在一旁換好原本的衣服,盧觀昭在一旁給自己倒茶喝。

心裏還在想剛才給秦聊蒼化妝仔細觀察他的臉時,發現秦聊蒼鼻尖上面竟然還有顆小痣。

因為常年軍旅生涯,秦聊蒼身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他下颌線流暢而棱角分明,明明是略顯冰冷的線條,但是唇線飽滿,給人一種暧昧的禁欲。

烏濃清俊的眉眼下是高挺的鼻梁,他看過來時黑眸璨璨有神,那股自由又野性的氣質是其他男人從來沒有的。

如果不是認識的時間點不對,盧觀昭還挺想和他做朋友的。

但現在……盧觀昭覺得秦聊蒼應該不太喜歡她。

剛剛給他化妝的時候就看出來了,好家夥整個人一個僵硬得不行,好像對她的觸碰很讨厭一樣。

一旁的帷帳被拉開,盧觀昭望過去,看到換回了原本衣服的秦聊蒼。

他似乎是将臉上的妝容有些粗暴的洗去,臉上還沾着些許的水珠。

盧觀昭看了,見他眼尾還有些紅,便遞給了自己的帕子。

“再擦擦,一會兒出去別被人發現了。”

她們商量好,一會兒秦聊蒼扮作她的護衛,由她帶出去。

盧觀昭也注意到了出入口的侍衛把手。

也不知道秦聊蒼到底做了什麽,竟出動了這麽多侍衛,還驚動了這麽多人。

盧觀昭有些好奇,但是她并不打算問,一是不知道秦聊蒼願不願意說,二是她也不想惹到什麽麻煩。

秦聊蒼歸京不到一個月就特地打扮潛入富樂樓,還疑似驚動齊王或者裕王,盧觀昭覺得這件事背後肯定不小。

秦聊蒼頓了頓,想要開口,卻見少女不甚在意的模樣,随即沉默地接過她遞來的手帕,絲帕柔軟,他還注意到角邊小小的青竹。

換回原來裝束的秦聊蒼穿得嚴嚴實實,盧觀昭還能想起剛剛看到的健碩胸膛。

啧啧,八塊腹肌簡直不是蓋的。

盧觀昭只是在內心感嘆了一下,便聽見秦聊蒼開口了。

“多謝世女協助之恩,方才情急冒犯多有得罪。”見盧觀昭望過去,男人微微垂下眼眸,将絲帕握緊了一些,他繼續道,“今日之事,望世女原諒,恒陽無法過多透露。”

盧觀昭明白,她笑了一下:“無礙,情形兇險,本世女也說過相信郡主為人。”她頓了頓,“既然如此,郡主要如何賠罪?”聽不到內幕,總得撈點好處,反正雙方印象足夠差了,也不差這一點。

秦聊蒼頓了頓,他像是無意一般開口:“前些時日,聽聞世女婉拒多次齊王相邀,想來世女不愛此類宴席。”

盧觀昭有點尴尬,他這是在諷刺她不去齊王那而是和紀溫儀來富樂樓嗎?

然而還未等盧觀昭開口,男人便繼續道:“日後齊王殿下恐怕也沒空罷。”

盧觀昭一愣,随後就見秦聊蒼從懷中掏出了一塊光澤華麗的令牌。

秦聊蒼擡起眼眸,眉眼如炬,語氣鄭重。

“此乃長風侯信物,聊蒼贈與世女,今後世女無論何事都可以來找聊蒼,聊蒼萬死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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