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韋荃帶人搜房氣勢洶洶,接連強行打開多個雅廂,就算是得罪了雅廂裏的客人,她手拿着主上的命令,都沒有看在眼裏。

必須找到那個偷窺的家夥!

這是那位大人下的死命令,若是找不到,便提頭來見。

那位大人說提頭來見,那便是完成不了任務她們這群人都沒有用,都得死的意思。

韋荃是個從底層爬上來的小人物,能從一個碼頭邊的小小馱貨工到今天那位大人在富樂樓最得力的打手,她擁有揣摩上位者的心思之準确的技能功不可沒。

她足夠狠,也足夠殘忍。

今天得罪的這些客人,就算面對着叫嚣她是尚書的女兒,在韋荃眼裏也不夠看。

這些人的身份給大人提鞋都不配。

但韋荃沒有想到,不過一個粗鄙的護院,翻了一半富樂樓竟然都沒有找到!

她內心愈發的煩躁,動作也越來越暴躁,在下屬詢問要不要放棄的時候,直接讓人将該人拖下去狠狠給個教訓。

韋荃長着一張頗為陰險的臉,細挑的眼睛顯得很狡猾,此時她的眼裏滿是陰霾,冷冷地對所有下屬道:“若是今日找不到人,我們全部也不用找了,以那位大人的行事,亂墳崗能有我們的位置都算是死有全屍。”

這樣冰冷的話語,也讓所有侍從護衛凍得一激靈,全都再次打起精神,死亡威脅讓她們更加粗暴。

韋荃就是這樣帶着死亡陰雲下壓抑的戾氣,踹開的天字三號房。

她先看到的是朦胧絲質幕簾後有個長發披散,衣裳較為敞亂的女子背影,她的動靜似乎讓女子驚醒,随後是女子猛然将被褥蓋在床鋪上男子的動作。

可能是因為害羞,男子将被褥遮住了下巴,帷帳輕揚,參差間一眼掃去,只能看見他暈開的豔色眼影,襯得肌膚有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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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還未等韋荃再仔細看,那位女子便已經快步撩開帷帳,伴随着是一聲嚴厲地怒喝。

“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本世女的房間!”

長安多公侯貴胄,韋荃不是沒有和這些公侯娘子、世女打過交道。

若是在平常,面對尋常公侯娘子韋荃可能會低聲下氣道歉,但是今日那位大人下的死命令讓所有侍從鶴唳風聲,恨不得掘地三尺都要把宵小拿下,韋荃誰都沒有給面子。

然而等到她看到來人是誰,卻是頭一次生出了冷汗,心中暗道糟糕。

竟然是英國公世女。

英國公世女和其他公侯世女可不相同,是獨一份的尊貴。

這位殿下可就是大人也要給七分薄面。

不是說英國公世女從不在富樂樓沉溺男色,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嗎?!

只見英國公世女烏發散落,玉石般皎潔秀麗眉眼滿是壓抑的怒火,氤氲着暴風雨來臨前的烏雲。

她精致樣式的常服前襟被拉開了些許,露出蜿蜒的鎖骨與些許飽滿的線條,如玉般白皙潤澤,腰間金鑲玉玉鈎有些散亂,是一副難得所見的風流姿态。

英國國世女向來衣冠齊楚,禁欲而端方,卻不曾想竟有這風流一面,她容貌又勝過于常人,此時這般豔麗的風華讓衆人都一時間有些震住。

跟在韋荃身後的一些人都有些偷偷感嘆,英國公世女果真名不虛傳。

世女被人打擾,恐怕是頭一次,看她眉眼間是令人不免打顫的怒意,韋荃有一瞬間的慌亂。

但想到那位大人的身份,她又重新鎮定下來。

韋荃帶人單膝下跪行禮,恭敬而謙卑,完全沒有之前那番嚣張姿态,然而說出來的話卻仍然硬氣。

“請世女殿下恕罪,打擾世女殿下雅興,是荃的不是,只是富樂樓擅闖進了兇徒,未免傷了貴人,荃才不得已帶着護衛搜查,還請殿下原諒。”

“哦?”世女聲音似笑非笑,不見怒火反倒讓韋荃心提了起來,“闖進了兇徒?此事重大,怎不見有人來通知本世女,反倒是你帶着人踹門而入?”

韋荃聽到世女走進的腳步聲,随後陰影落在她身上。

世女的聲音冰冷無比。

“你是個什麽東西?不但以這樣的語氣和本世女說話,竟然還敢帶人擅闖本世女的房間,是不是覺得本世女極好說話,随便說兩句便打發了?”

韋荃背後冷汗刷的一下就下來了,她的确是想到英國公世女素來寬以待下又好說話的名聲,才敢如此行事,卻不曾想世女漠然嚴冷的模樣氣勢驚人,反倒更顯壓迫。

但她內心仍煩躁于英國公世女的咄咄逼人,因為覺得背後是那位大人,韋荃倒沒有太過于慌張,她故作鎮靜,頭更低了些,表示自己的尊敬。

“殿下恕罪,小人不敢,只是奉上令,小人不敢不從,今日之事事關重大,還望殿下寬宥小人,若是因小人失誤而致貴人受傷,小人萬死而不足惜。”

韋荃在言語之中暗示了此事并非她故意所為,而是有更高的人命令,同時也在英國公世女面前刻意搬出有更高的人在背後,希望世女能夠投鼠忌器。

畢竟英國公世女的地位在公侯伯爵中十分特殊,名字都是禦賜,能夠比英國公世女地位還要高的人沒幾個了。

然而韋荃卻沒有想到,英國公世女不吃這一套。

她聽見世女冷笑了一聲,言語溫和又帶着令她刺骨的鋒銳。

“有意思,你的意思是你背後的人命令你踹開本世女的房間的?”世女似乎微微一笑,“你叫什麽名字。”

韋荃此時已然心生後悔,覺得不應當和世女這樣糾纏,她忽然意識到,此事之後,她算是狠狠得罪了世女了。

韋荃背後冷汗浸濕,她硬着頭皮道:“小人韋荃。”

“很好,韋荃。”世女站在她身前,目光如有實質地落在她身上,世女的聲音如同炸彈一般繼續落下,炸開了韋荃的心神。

“你有沒有想過,本世女就算猜到你背後是齊王亦或者是裕王,都仍然能将你這樣的犯上之徒弄死呢?”

韋荃猛然擡頭,看到了世女那張如畫的臉,以及她溫和微笑卻沒有笑意的眼睛。

世女說:“你說,二位殿下會因為你而怪罪于本世女嗎?”

不會。

甚至還有可能會給世女賠罪。

韋荃腦海如巨雷劈響,竟感覺身子有些抖起來。

世女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死期将至之人。

世女的目光落在她身後的下屬上,她笑容不變,卻讓人身子發涼。

“闖進來的,你們會覺得下場比韋荃還好嗎?”

有人撲通雙膝跪了下來,竟說不出一句讨饒之聲。

雅廂裏的氛圍壓抑而沉悶,韋荃內心後悔不已,她怎麽都沒有想到英國公世女會在雅廂,也已然忘記了自己是來找人的。

片刻後,韋荃決定咬牙再次請罪,畢竟找不到人是死,得罪了英國公世女也是死,倒不如只先得罪世女,不要落在那位大人手裏的好。

畢竟以那位大人的手段,是真的叫人生不如死。

然而還未等韋荃開口,室內傳來了一聲低咳,和有些小聲的呼喚,像是裏面的伎子有些害怕這樣的紛争。

片刻後,世女便開口了。

“你們倒是運氣好,本世女非爛殺之人,今日本世女心情好,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只是你屢屢出言犯上,又無緣無故闖入雅廂讓本世女丢了臉面,此事你當如何?”

韋荃緊繃的弦一下子松了不少,她幾乎是差點發出九死一生後的嘆息聲。

想來是室內的那位伎子如今很得世女的眼,見他害怕,世女便給佳人一個面子。

她急忙請罪:“小人願以金銀百兩賠罪,日後世女若有什麽事需要小人,小人萬死不辭。”

雅廂又是片刻安靜,随後韋荃聽見世女無言的嘆息。

她見到世女原本冰冷的目光變得失望而漠然,仿佛像是認錯了什麽人。

她聽見世女道:“韋荃,本世女曾見過你。”

韋荃一愣。

世女沉靜地看着她,讓她升騰一種更加慌亂的預感。

“三年前,本世女記得曾在洛江邊救了個人,那個人為了家中夫郎治病,日夜于碼頭邊當個小小馱貨工,以致累倒落江,差點沒救回來,也沒想到自己懷了身孕。”

“本世女命人安置了些錢財,又為她重新尋得另一良工,卻不曾想如今卻在此處再次見到她,然後被這樣報答。”

英國公世女有些意興闌珊,她冷淡地看了她們:“都給本世女退下罷,金銀百兩本世女不缺,既然要請罪,那就今後不要出現在本世女面前。”

韋荃內心大震,她怎麽也沒有想到,當初救了她的并非齊王,而是英國公世女!

在世女冰冷而沉靜的目光中,韋荃有些渾渾噩噩地帶人離開了房間。

見人都離開了,盧觀昭內心松了口氣,看來全都忽悠過去了。

她其實一見到韋荃就認出來了當初救了的人,完全沒有想到韋荃再就業竟然成了富樂樓的護院。

晉朝還真沒有職業歧視,不會35歲年老色衰統統下崗。

從落魄書生到碼頭馱貨工,搖身一變從細狗變肌肉青樓護院,韋荃的生活蠻豐富的。

她走回內室,撩開帷帳,看向躺在床鋪卻仍然一大坨的秦聊蒼。

盧觀昭道:“人都走了,你也趕緊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經歷了挾持與被挾持,闖門與被闖門,盧觀昭經歷之豐富而有些麻木,她連齊王裕王的面子都不給,更何況秦聊蒼。

于是她對秦聊蒼說話都不客氣起來,也不想刻意合群用古代人文绉绉的說話方式。

露出半個腦袋的男人拉下被褥,他抿着唇,目光落在她身上之後卻很快移開,他垂下眼眸。

“還請世女先把衣物穿好。”他有些粗啞的聲音傳來。

盧觀昭一愣,随後後知後覺低頭一看,只看到自己有些敞開的衣襟,明明只是一點鎖骨和一咪咪不仔細看都看不到的線條,領口又沒有多低,怎麽搞得她裸奔似的。

盧觀昭只得随手将衣襟拉好,沒好氣道:“好了,你趕緊出來換衣服,我要走了。”

見秦聊蒼仍然不動,就是不看她,盧觀昭奇了怪了,她走上前,彎下身子就扯着他身上的被子。

“你在做什麽?”盧觀昭頭疼的要死,本來演這一出已經很耽誤時間了,紀溫儀見她沒回去不知道有沒有來找她,現在天色這麽晚她得回府了,再不回就怕她老娘帶着人殺來富樂樓。

英國公娘子可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在平康坊過夜。

不知道是不是盧觀昭動作太突然,秦聊蒼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她一下子就扯開了一大片的被子,然後被男人裸露出來的胸膛吓了一跳。

“你怎麽沒穿好衣服!”盧觀昭知道還不能太大聲喊,壓抑得聲音都有些變調了。

秦聊蒼本身就因為緊急打扮了一下,臉上都被盧觀昭抹了不少粉,随後被對方塞了一套放在雅廂的衣服,就被盧觀昭扔在內室,她自己出去自由發揮了。

然而盧觀昭卻沒有想到,秦聊蒼自然會穿男人的衣服,但是他并不會穿專門為這些尋歡作樂的男男女女們準備的男版·情趣衣裳。

這也是秦聊蒼遲遲不願拉開被子原因。

然而還沒等秦聊蒼開口讓盧觀昭先出去,她就已經動手了。

而看到秦聊蒼上半身的那一刻,盧觀昭心裏想的是——

我滴媽,好大的月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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